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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待考試,馮天朗可以說是嚴陣以待,他的成績不上不下,嗯,中間往下,不然他也不會被分到這一個角落。
孟澤和往常一樣,冷著臉出現。
馮天朗不禁問:“孟澤,你在考前會不會做些放松?”馮天朗握著拳手,手心都冒汗了。
“沒有。”孟澤說,“平常心。”
馮天朗:“哦。”
放松的人不止是年級第一的,還有班上倒數第三的那位。
她笑著走進教室:“早啊。”和一個個同學熱情招呼。
等她坐下,馮天朗問:“李明瀾,你有沒有考前放松的方法?教我幾招。”
李明瀾爽快地給出答案:“平常心吧。”
除去成績這一因素,馮天朗感覺孟澤和李明瀾的個性是有相似之處。
我行我素,目中無人,其實是一個調調的。
但馮天朗也說了,是“除去成績”之後。
今天的兩門考試,李明瀾的做題過程說得上是苦哈哈。
“考試太難了。”她向著窗外長嘆,“我下輩子要不就投胎去當樹木吧,一到春天又能生機勃勃。”
周璞玉:“不了吧,這樹長得太高,學校又要安排人過來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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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還是當李明瀾吧。”
考試令她元氣大傷,她懶得和孟澤廝殺了,背起書包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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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李旭彬要加班,於骊一人在家,索性到李家來吃晚飯,經過地鐵站的時候,她買了兩盒鴨舌。
李明瀾經歷了考場的打擊,在飯桌上很安靜,埋頭就吃。
李父吃不得辣,嘗幾口放下了,轉眼見女兒一人吃了半盒,他說:“以前沒見你這麼喜歡吃辣啊。”
李明瀾是不喜歡吃,但又不得不承認鴨舌的味道調得極好,她的嘴裡滿是辣勁,吐吐舌頭:“爸,我今天考了兩門科目,人已經麻了。”
“胡說八道。”李母斥責。
李父:“對哦,今天是二模考,怎麼樣?”
李明瀾不吱聲。
於骊舀起一碗雞湯:“來,燉雞湯,正好給你補一補。”
李父連連搖頭:“一上考場,什麼湯都不頂用。”
不僅佛祖放棄她,連父親都放棄她,隻剩李明瀾自己在掙扎:“我全力以赴了。”隻是力氣不足。
吃完飯,洗了碗,於骊將要回去。
李明瀾蹦出來:“阿嫂,我送你。”
“送什麼送?於骊認得路。”李父數落著,“我算看清了,你每次送你阿嫂都是逃避學習的手段。”
於骊拉拉李明瀾的手:“乖,明天還要考試呢。”
“阿嫂,你慢走啊。”李明瀾灰溜溜地回房了。
明天考英語。
她翹起腿,閉著眼睛想了想,嘰裡呱啦念了幾句《老友記》的臺詞,再翻開一張英語試卷。
一見閱讀理解是科幻文,她把試卷倒過來,正回去:“這都是什麼題目啊……”
還是上床睡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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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父近來闲了下來,早早回家,他倒是記得兒子二模考的日子了,見到兒子,問:“考試怎麼樣?”
“還行。”孟澤點頭。
之後,兩父子各自回房。
孟澤已經將那本雜志收拾了,真正丟到了樓下的垃圾桶。
習慣性的動作,一時半會改不過來,他抬眼會去搜尋真題冊的位置。
但腦子也告訴他,沒有雜志了。
之後,孟父接到電話,出去應酬。
孟母比孟父回來得早些,她今天也是去聚餐,喝了點兒酒,微醺,一進門就喊一聲嬌滴滴的“老公”。
無人回應。
一室漆黑,湛藍的客廳突然有一道瘦長身影,她立即開燈。
孟澤剛從浴室出來,他把毛巾蓋在頭上,沾在鼻尖、下巴的水珠滴落到鎖骨,沁涼沁涼的。
孟母松一口氣:“怎麼不開燈?我還以為停電了。”
“媽。”孟澤禮貌性喚一聲。
“今天黃叔叔說起你。”孟母彎下腰,甩掉高跟鞋,踮起腳跟,“他對你贊不絕口。”
孟澤扯了扯毛巾,蓋住自己的上半臉。
“他的女兒現在讀大三,跟著社會青年大半夜去酒吧蹦迪,黃叔叔發愁得不行。”孟母嘟嘟囔囔,“一個男人帶著一個女兒過日子,真是不容易。”
姓黃的人與他何幹?母親說來說去都是那個姓黃的,沒有問起父親去了哪裡,或者,她都不知道丈夫已經回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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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父回來了,右手上勾著一件黑色的西裝外套,領帶不知丟哪裡去了,襯衫皺巴巴的,他也醉了,醉得比孟母厲害,進門來,不停地說:“那誰啊,升官了。”
孟母傾身,隻聽到他的哼哼唧唧。
孟父沒說出個所以然,丟下了那件西裝。
孟母拿過來抖了一抖,發現尺碼有點小:“這不是你的衣服吧?”
孟父隻抓了這麼一件回來,估計是和誰的調包了。
“你也真是離譜,瞧你高興的,跟你自己升了官似的。”孟母戳了戳孟父的額頭,她無意間看見,孟父松垮的衣領上有淡紅痕跡。
一抹,一撇,不成形。
紅唇印?
孟母揪起孟父的衣領:“你到底是去哪裡了?”
孟父暈著頭,閉上眼,意識模糊,突然被這麼拽一下,他睜開眼睛:“做什麼?”他口裡吐出的全是酒氣。
孟母皺了皺鼻子,不松手:“這是什麼?”
孟父低頭,不要說他現在酒醉昏沉,就算他的視線還清晰,憑他這個角度也看不見自己衣領:“去酒樓裡吃飯,開了兩瓶白酒,大家不醉不歸。”他打一個酒嗝。
“不醉不歸?我看你真的要不歸了。”孟母一把扯住孟父的襯衫,扒著扣子。
孟父本就頭暈,這時更是天旋地轉:“你做什麼?”
“我做什麼?你身上不止有唇印,還有女人香。”
“你胡說八道!”孟父拂開孟母的手。
孟母當然沒聞到女人香,因為孟父滿身酒氣,她悠悠地說:“你最近經常出差啊?”
“你真是莫名其妙。”孟父扯開襯衫,掀起衣領,這才見到那一抹紅,他面色一怔。
孟母冷笑:“說不出話了吧?我看你今晚不幹淨。”
孟父猛地一拍桌子:“今天服務員端菜時撞了下,不就沾了點兒醬料,上次我們去飲茶,孟澤不也沾上了醬料?”
“你這叫醬料,你當我傻子一樣騙是不是?”
“懶得跟你說,我要去洗澡。”
“我偏要跟你說,你今天不說清楚,你就別洗了。”
隔著一個門板,孟澤聽到父母聲音越來越吵。
孟澤相信父親沾上的是醬料,上次在酒樓,他也是沾了些暗紅醬料。
母親越氣,孟澤心裡冒出的是站在父親立場上的愧疚。
很快就是二模考,接著還有三模考,之後就到高考了,孟澤畫了一條起始線,以高考作為家庭破碎的起點。
他出去了。
門一開,吵鬧的二人立即收聲。
孟父理一理襯衫,去了浴室。
孟母在沙發上疊著腿:“孟澤,早點休息吧。”
孟澤點頭:“我去倒杯水。”
這個夜晚,一家三口沒有再說過話,這是驚濤之上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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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孟澤故意避開了父母。
一家人無話可說的畫面,也許美,但實在沒什麼氛圍。
自從嘗了雪媚娘,孟澤有點嗜甜。
他去路口的包子鋪,說:“來一籠奶皇包。”
老板娘略有歉意:“今兒個不湊巧,奶皇包要再等幾分鍾。”見他穿著校服,知道是趕時間的學生,以為他肯定不等了。
孟澤昨天沒有喝苦咖啡,但今天嘴巴有點兒苦等就等吧,他不急著去上學,隻是無意介入父母的冷戰。
等到奶皇包出籠,老板娘喊:“來了,來了,奶皇包來了。”
一籠三個,軟綿綿的白圓潤包子被裹在保鮮袋裡。
孟澤捏起一個,咬一口。
包子露出綿密的奶黃,入喉香甜,他其實偏愛這麼清爽的口感。
但正因為不像雪媚娘的甜膩,才壓不下嘴巴的苦。
吃了奶黃包,反而和吃了黃連一樣。
孟澤想著買個雪媚娘當早餐。
他來得太早,便利店隻開了半扇門。
有幾個紙箱子擺在外面,可能店員還沒整理貨架。
孟澤快步過去,就要到門邊,他聽見一道女聲:“孫境。”
姓孫的也在?孟澤立即閃到牆邊。
“嗚”一下,女生像是被捂住嘴巴,過了幾秒,她再開口,聲音低下去:“你在胡說。”
“我胡說什麼。”孫境的輕松自在有幾分李明瀾的調子,“是誰昨天偷看我洗澡的?”
“你……是你不關門。”女生急了,結結巴巴。
理直氣壯的是孫境:“方清染,你的臉紅得跟小兔子似的。”
之後,無聲。
孟澤轉身。
雨夜裡躲在便利店曖昧的男女應該也是這一對。
孫境背叛了李明瀾。
第24章
李明瀾垂涎那盒鴨舌的時候,萬萬沒料到,她的反射弧這麼長。
當楊老師捧著英語試卷進教室,李明瀾的肚子響了響,她忍一忍,又沒事。
她笑自己大驚小怪,偶爾“咕嚕嚕”而已。
楊老師站上講臺,說:“今天是第二次模擬考,大家心態可以放松,但是做題一定要有面臨高考時的慎重。”
李明瀾知道自己是倒數,不覺得緊張,緊張的是她的肚子,一抽一抽,接著便是一連串的翻滾的劇痛。
她直不起腰,駝著背,舉起手。
楊老師問半天。
李明瀾不回答,趴到桌上去,一來不方便當著眾人面說,二來,腹痛劇烈,仿佛被刀子絞了腸,她渾身發冷,卻是很快滲出汗。
楊老師走過ῳ*Ɩ來:“李明瀾,你怎麼了?”
李明瀾提不上氣:“老師,我肚子疼……”
楊老師看了看李明瀾的臉色,是有點不對勁,她說:“去吧。”
李明瀾站起來,撐一下腰。
周璞玉連忙說:“我扶你過去。”
謝天謝地,否則李明瀾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爬到衛生間。
過了一會,周璞玉回來考試。
李明瀾遲遲不歸。
孟澤知道她沒回來,卻時不時抬頭,見到李明瀾的桌上的英語試卷,再望空蕩蕩的走廊。
他做了些題目,算算時間,李明瀾去了將近十五分鍾。
楊老師沒有出去找人的想法,穩穩坐在講臺邊。
窗外,姓孫的經過。
孟澤停筆,舉手。
楊老師立即過來問:“孟澤,有什麼事?”
“肚子疼。”理由簡單得如同敷衍。
楊老師點頭:“去吧。”
孟澤健步如飛地追出去,見到孫境的背影消失在樓梯邊。
直到樓下,孫境隻有一個人。
李明瀾不是跟著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