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明天過生日。”
“哦,難怪。”
“分數隻是一個數字,發個短信就能通知了。”
龍正初算是明白了,隻有他耿耿於懷兩人之間的競爭,孟澤壓根不當一回事,龍正初恨恨地說:“冷血動物,活該你沒朋友。”
孟澤差點回他一句:他沒有朋友,但是有女朋友。
對,李明瀾是他名義上的第一個女朋友,她生病了,他是要回去探望。
他上了車。
想起胡翰然說的“最後一面”,孟澤的肋骨突然錯位似的,勒得他心口窒悶。
一個路人見他停下,向左前傾,關切地問:“小伙子,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孟澤順過一口氣:“沒事。”
他仰望天空,他被李明瀾傳染了封建迷信,居然向佛祖求情。
李明瀾隻是笨了一點,人蠢不是她的錯,她性格不壞。
他唯願她長命百歲。
*
凌晨四點,飛機降落。
孟澤沒有回家,直接去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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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七班的QQ群聊天記錄裡,班長問李明瀾的病情。
田濱來了一句:「不會真的見不到最後一面了吧?」
馮天朗:「我在超市碰見林菀了!林菀沒上網,不知道我們著急李明瀾的病,那天是林菀給李明瀾攔的車,李明瀾說去S院的急診科。」
急診科二十四小時亮著燈,哪怕孟澤在凌晨五點就過去,這裡也坐滿人。
他問護士,他來找一個九號來急診的女孩,名叫李明瀾,他說:“很漂亮,她以前就有腸胃不舒服。”
護士想起來了:“哦,那個,你稍等,我問一問醫生。”
她詢問醫生,又出來:“她住院了,在消化內科。”
急診到住院樓的距離也不長,孟澤卻花費了好大的力氣,離消化內科越近,胡翰然“最後一面”的字體比周璞玉的紅色大字還醒目似的。
字化做聲,直擊孟澤的耳朵。
到了住院部,孟澤平靜著:“請問,是不是有一個叫李明瀾的病人?”他昨天晚上沒有吃晚飯,今天早晨沒有吃早餐,所以聲音有點發虛。
“哦。”護士檢查病床表,“有,你是?”
有,就是人還在。
孟澤說:“我是她的男朋友,不過我在北方考試,一回來才知道她住院了。”
還是異地戀的小情侶啊,護士笑了笑:“她應該還睡著。”
“沒事,讓她睡吧,我在外面等。”
樓梯間邊上有個小中庭,花壇邊鋪了簡陋的木板凳。
孟澤跌坐上去。
靜了靜,他點了支煙。
錯位的肋骨又不知在什麼時候正回去了。
*
六點多,李明瀾迷迷糊糊地聽到護士來查房,之後要出去了。
她撫了撫自己的肚子,她都聽得見“咕嚕嚕”直叫。
她輕輕嘆氣,從側躺翻身至平躺,雙手雙腳張開一個大字。
肚子好餓啊。
今天要做腸鏡,不能吃。
做完腸鏡,得緩幾個小時才能進食,還隻能吃清淡的流食。
李明瀾又嘆了一口氣。
那天,考完物理,她就到了醫院,至今也沒碰到手機。
她的男朋友怎麼樣了?他到了北方,也許樂不思蜀,拋棄了南方的女朋友!考前,他沒有和她承諾二人的再見。
混蛋,扣分。
李明瀾又翻了一個身,索性趴著,用床板去壓她餓扁了的肚子。
不想孟澤,想想高考。
她的臉又垮了。
考場上,她的肚子一直在折騰,好不容易熬到考試結束,她忍無可忍。
她和林菀正好在一個教室,她扒著林菀的手,讓林菀給她叫一輛的士。
幸好,林菀恩怨分明,不矯情,在李明瀾將要癱下來的那一刻,林菀將人送上了車。
那時,校門口擠滿考生,堵住路。
的士緩慢向前移。
李明瀾腹部絞痛,她咬咬牙,搖下車窗,衝著外面喊:“胡翰然,我去醫院了,今天可能是我們的最後一面了。”
胡翰然隔著人群,就要衝過來。
司機卻將車子開走了。
不知道她的物理成績怎麼樣?當她見到數學大題又被孟澤押中的時候,不知道多高興。
然而,佛祖給她一顆甜棗,又抽她一巴掌。
稀裡糊塗的,李明瀾睡著了。
*
不知道李明瀾能不能進食,孟澤到醫院的便利店買了一份稀粥,他再回到消化內科住院部,和迎面走來的男人擦肩而過。
男人今天沒有穿西裝,隻一件白襯衫,挽起一截袖子,他眉目犀利,氣勢迫人,是已經在社會嶄露頭角的精英分子。
李旭彬望了一眼這個少年,看著和自己妹妹差不多年紀,眼神卻很陰沉。
這兩天,李爺爺舊疾復發,李父和李母忙著那邊。
李旭彬一大早過來探望妹妹,之後就上班去了。
*
李明瀾的一張臉蛋藏在病床的被子下,可憐巴巴的。
十幾天不見,她的臉蛋小了一圈。
孟澤禮貌性地敲一敲門。
她掀起眼皮,見到是他,瞪大眼睛:“孟澤,孟澤。”
這把清脆聲音壓住了周圍嘈雜的一切,他怎麼會將楊嫚的叫喚誤以為是李明瀾的?
楊嫚克制,不像李明瀾調子婉轉,念他名字跟像念詩似的。
“孟澤,孟澤。”李明瀾向他伸手。
孟澤把那碗稀粥放到桌上,他不去抱她,站在床前:“哪裡不舒服?”
李明瀾扁一扁嘴,一副要哭的樣子,她眨眨眼睛,擠不出眼淚。
不一會兒,她的眼睛又笑成彎月:“孟澤,你回來啦。”
他不想回來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回來了:“你的病怎麼樣了?”
“醫生說禁食三天,下午做腸鏡。”
“你有過再考場上腸胃炎的教訓,還敢亂吃東西?”
“可能那天早上吃的醬菜太辣了。”李明瀾坐起來,“都怪你,你不提醒我別亂吃東西,你沒有盡到男朋友的責任。”
無理取鬧,他轉身:“你沒事,我就走了。”
“你要是敢走出去,我立刻拔掉針管,狠狠刺進你的皮膚。”
孟澤又掉頭回來。
他想明白了,肯定是李明瀾口無遮攔,對著胡翰然誇大其詞。
胡翰然也是個豬腦子,隨便聽信這種胡話。
這麼簡單的事情,孟澤在北方時想不出來,偏偏要見到她的人,聽到她的聲,才能說出一句:“李明瀾,你這個大騙子。”
第53章
好幾天沒聯系,她想騙他還沒招呢。李明瀾覺得他莫名其妙,說:“你兇什麼兇。”
孟澤陰陽怪氣:“那個有腹肌的胡翰然說你岌岌可危,我以為我都趕不上你的最後一面了。”
相鄰病床的中年阿姨一聽,立即坐起來:“哎喲,靚仔,醫院可不能講衰嘢。”
李明瀾替孟澤向中年女人道歉:“他童言無忌。”
明顯,將要做手術的中年阿姨被“最後一面”的說辭嚇著了,“多大的人了,講話不知輕重。”
李明瀾立即拉起孟澤:“走,去門外散散步。”她還打著營養針水。
孟澤抬起吊針杆,陪她出去。
她轉頭,注意到他把吊針杆扛在肩上,說:“孟澤,你這個樣子好像豬八戒扛著九齒釘耙。”
“你才像豬八戒。”
李明瀾笑一下,邊走,邊揉肚子:“腸鏡前還得吃瀉藥,又要遭罪了。”
他剛才見她下巴像被削尖了,這時再看這件病號服,不合碼,她把全部扣子扣實了,但是領口寬大,她右手扎著針,抬了抬肩,領口向左滑,硬生生把病號服穿成露肩款。
他從背後揪起她的衣領,扯正。
孟澤:“醫生怎麼說?”
“因為我之前有過這個情況,醫生說做個腸鏡放心些,應該沒什麼大礙。”李明瀾還是不忘訴苦,“但是,孟澤,那天真的好疼啊,我以為我要升天當佛祖了。”
“佛祖是誰都能當的?”她現在的唇色還是偏淡,他用手抹一下她的唇,“那考試怎麼樣了?”
“孟澤,我偷偷告訴你,你不要驕傲。”
明明是她在驕傲。
“你押中題了。”李明瀾眉飛色舞,“我做完了數學的最後一道大題,給你加分。”
“扣五分,才加一分。”
“誰讓你不努力,孟澤,我一筆一筆記著呢。”
幼稚。
“對了,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住院啊?”李明瀾好奇,“我想通知同學們來探望我,熱鬧一下,但是都聯系不上。”
孟澤不知多冷漠:“碰巧過來。”
她懷疑:“這麼巧?”病號服的袖子很長,蓋住了她的指骨,她用食指刮了下鼻子。
“是啊,無巧不成書嘛。”孟澤想,也許是李明瀾太蠢了,什麼衣服穿到她身上都透出稚嫩的天真。
“孟澤,我們有十幾天沒見面了,你有沒有想我?”她揚起頭,滿懷期待。
“沒有。”他給了她冷酷的回答,“我回去和老同學聚會吃飯,忙得很。”
“混蛋。”李明瀾去捶他。
孟澤立即捉住她的右手:“當心針。”
“懲罰你,現在開始,每一分每一秒都要記著我。”
“有加分嗎?”
她瞪過去:“你敢和我討價還價。”
孟澤望一眼吊瓶:“快打完了針了,回去。”
李明瀾回到病床,趕著他:“孟澤,你走吧。”
他把吊針杆插回床頭,看著她的眼睛:“幹嘛,還有其他男朋友來看你?”
她拍一下他的手:“胡說八道。”
她清澈的眼睛,倒影的人是隻有他一個,他哼一聲:“那幹嘛趕我?”
“我就要吃瀉藥,有損我的美女氣質。”
“我又不在乎這個。”孟澤坐下,拆開打包的那碗粥,“你吃瀉藥,我吃粥。”
李明瀾鼓起腮:“孟澤,你學壞了。”
他一手扣住她的下巴,看著她的包子臉癟下去:“跟你學的。”
距離上一次兩人的電話聯絡已經有一周,之前在電話裡粗粗提到的事,等到二人見了面,李明瀾才又說起。
比如,刁坤在九號那一天沒有去考場。
李明瀾說:“反正我覺得他前兩天的高考狀態也不是很好,我懷疑是他哥哥的事情,連累到了他。”
孟澤吃完了粥:“也許吧。”刁坤和他的哥哥本來就是一丘之貉,算不上是誰連累誰。
“而且。”她盤起雙腿,“在高考之前吧,曹運盛說,記者做的報道引起了轟動,刁坤周圍的鄰居都在盯著刁坤一家人。”
孟澤:“嗯。”
盯著也好,刁坤被盯得緊了,也就沒有其他報復的機會。
蜥蜴未成年,但刁坤是成年人,高考之後,學校保不住他,之後全憑他自己的造化。
孟澤問:“九號那一天,你是從考試一開始就肚子疼?”
“是啊,我才剛到考場沒多久肚子就不舒服了,也不知道考得怎麼樣,但是我想,我的文化分應該可以到達美院的錄取線吧。”李明瀾又說,“孟澤,我的復試成績很高。”
“吉人自有天相。”孟澤收拾了外賣盒。
李明瀾驚訝:“孟澤,你的狗嘴裡還能吐出好話來。”
他掰過她的臉,低聲地在她耳邊說:“如果我的是狗嘴,你就是被狗嘴啃過的人。”
兩個人很久沒有這麼靠近,李明瀾聞到檀香味,不知是沐浴皂,又或者是洗衣皂。
他說著親吻,身上散發的卻是禁欲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