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可我見到劉家姐姐與未婚夫恩愛,我想到的居然是顧止行,想他會喜歡什麼樣的女子,會對心上人如何。


想了許久,還是把镯子重新放好了。


6   


七月初,陸叔叔有事上門來。


「我們鏢局近日接了個活,要送一位官家小姐從錦城往渝州外祖家。這活輕松又酬金頗高,這天大的好事不知怎的落到我們頭上了。


「咱們鏢局都是些老爺們,多有不便。想請柰柰幫個忙,跟我家阿野去走一趟。這路上風景奇絕,你也好多作幾幅畫。不須你出錢,還有酬金拿!隻要多照顧照顧那官家小姐。」


我爹眉毛倒豎:「不行!我女兒沒出過這麼遠的門!我不放心!」


「林兄,我知道你拿女兒當眼珠子疼,我家也是拿柰柰當親女兒的!這一趟當真沒有什麼險事,我同你發誓,一定頭發絲都不少地給你帶回來!」


我聽得心動,不顧我爹在一邊把眉毛橫來豎去,一口答應。


傍晚我去找顧止行,跟他說了這事。   


「詩文裡說的三峽何等壯闊,不知親眼見到會是什麼樣。這一趟要走一個多月呢,待我回來,你鄉試都考完了吧?」


我頭一次要出這麼遠的門,心裡期待。等我一股腦地說完轉頭看,顧止行的臉色並不好。


他劍眉微蹙:「你跟陸鳴野?就你們兩個人去?」


「哪能啊,還有幾個鏢局裡的哥哥。」


「……那你是想跟他一起去?」


我沒轉過來彎,心想我要是不願意跟他一起玩怎麼會答應:「那當然了,畢竟是一起長大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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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止行臉色一黑,眉毛蹙得更緊了。我向來看不得他不開心,像是尊玉面郎君像要裂開了一般。   


「顧小郎君,你怎麼了?是嫉妒我要出去玩,而你隻能在家讀書?」


他深吸一口氣:「……那你就一個多月見不到我了,隻能跟陸鳴野在一起。」


我心想我又不是三歲,這點小事還不知道?


「……你喜歡跟他在一起?」


「顧小郎君,我又不是有痴症!誰會願意跟不喜歡的人一起出門,在一塊一個多月?」


他眉毛松開了,眼睫低垂,我本能地覺得他要化掉了。


後來任我怎麼逗他都不說話了。   


過了兩天我們整裝出發,因船不順水,要先騎馬去錦城。


阿爹前幾日還沒好氣,此刻八尺高的漢子眼裡閃著淚花,叫我遇事千萬保全自己。阿娘拿手帕遞給他擦眼淚,說我大了,許多事自己要有主意,遞給我一張紙。


這是顧止行常用的那種,上邊隻寫了兩行字:一行是【一路平安】,另一行是【錦城雖雲樂,不如早還家】。


7


錦城到渝州城隻需坐船,再順長江而下就能回江陵。


這路程不長,但要去錦城卻隻能騎馬。亦是我萬分想不通,為何這事要落到百裡之外的南風鏢局頭上。


我貪路上景色,常半夜打草稿,白日就在放物資的馬車裡補覺。到錦城這天我下車時腳步一軟,陸鳴野上前來接,差點栽在他懷裡。   


沈小姐要遊山玩水,決定走慢的那條水路。她是個美人,但不知為何對我有些許敵意。


上船的第二天,我畫了一張她的像拿給她看,她見我畫得確實不錯,便同我多說了幾句。


「我以前聽說南風鏢局的少鏢主是風流倜儻、颯踏流星的少俠!前日一見果真如此,我心裡隱隱地有些愛慕。這些天見他對你如此珍視,不自覺拿你當情敵了。


「林姑娘,你把我畫得這樣好看,可見不是什麼心理曲折之人,我便拿你當姐妹了!從前同我一起的都是些閨閣小姐,我一直很想認識一個你這樣的女俠!」


我真的很想說,她話本子看得太多了,但沒說出口。


沈小姐心思單純,兩三天來跟我打得火熱,好得能蓋一條被子。後來的日子都是我倆和她的侍女在船頭看風景闲聊,陸鳴野抱著劍在我們身後站著。


沈小姐:「陸少俠真的好英俊啊!若我和他一同長大,必定及笄之前就同他定親!」   


「……還好吧,我認識一個人,比他要好看幾倍呢,我覺得天下沒有比他更好看的郎君了。」


「真的?那郎君是做什麼的?」


「讀書的,江陵城最年輕的秀才相公,如玉君子。」


沈小姐的大眼睛發出些光亮:「當真?!柰柰你可真幸福,認識這樣兩種風情的帥哥。」


我忍了忍,還是沒說出勸她少看話本的話。


8


夜裡睡不著,坐在船頭吹風。陸鳴野值夜,與我並肩坐。   


江上夜風大,船行得快,兩岸青山如走馬燈過,露出的穹頂時常變幻。江水好像沒有盡頭,我們就好像要一直這樣飄,一輩子都不會靠岸。


這是我從未見過的巍峨與壯麗,第一次見到「月湧大江流」,知道什麼叫「連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掛倚絕壁」,意識到天與地何等遼闊,人在其間怎樣渺小。


我想起顧止行教過我的詩文: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想起周先生說,人不親眼見天地,就不知道自己缺什麼精神。


陸鳴野給我披上一件衣服,我連他走了又回都沒注意到。


「在想什麼呢?」


我喝了一口他遞過來暖身的薄酒:「在想若是我的才學也夠好,就能把現在看到的也寫出一首詩,流傳個百十來年。」


「詞句是文人墨客的畫筆罷了,柰柰的丹青已經出神入化,自然也能名留千古。」   


此間江上青峰月明淨,適宜對酌賞月聽竹笛。陸鳴野隨意地吹了一曲小調,我輕聲地跟著哼,忘了詞是什麼。


「柰柰。」陸鳴野那雙深邃眼睛誠摯地望著我,好像有什麼東西要破土而出,開一朵花。


我並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隻覺得他要說出來的東西很真誠,但又很沉重。


但他最後輕輕地嘆了口氣說:「你看,今夜月亮很亮。」


空中一輪下弦月,今日七月二十三。離家已經大半個月了,回去時能趕上中秋,但鄉試當是考完了。


9


發現夜景好看,入了夜我又去船頭坐。今日沈小姐見我出來便挽了手臂一起走,她說昨日聽見了笛聲,覺得很是瀟灑,今日還想聽。   


這次我說出口了,勸她少看點話本。


陸鳴野在一邊吹笛,沈小姐問我在想什麼,我說,夜發清溪向三峽,思君不見下渝州。


她微微地一愣,還是那個我看不懂的笑容:「柰柰,這位君是何人呢?」


問得我也一愣,連日來不知為何就是想著這句詩,又不知道到底是在思誰。


到了渝州,沈小姐平安地到達外祖家,熱情地留我們玩幾日。我倆攜手闲逛,在一個玉器的小攤看見一隻丁香紫玉佩,最普通的祥雲如意鎖。


我驀地想起顧止行的眼睛。他的瞳孔邊緣是紫色的,跟這玉佩的顏色很像。周先生也是這樣,說是祖上有胡人的血統。


那雙眼睛更多時候映著的是書上的文字,與同窗論道時充滿從容不迫。看向我時總是溫柔的、包容的。像夏日的晚霞,融化的冰雪,昨日天尚未黑透的顏色。   


像是困擾我心頭多日的陰雲散開露出的月亮,像一種答案。


第二天有個燈會,我跟陸鳴野去看熱鬧,差點被人群擠散,他拉了一把我的手腕。


「對了,怎得不見你帶我送的镯子?」


「太貴重了,怕磕壞。」


他又問要不要再玩幾日,最近水流快,一日便能到江陵。


我搖了搖頭:「渝州雖雲樂,不如早還家。」


10   


到家那天八月初五,鄉試剛考完。


阿爹繞著我轉了好幾個圈檢查有沒有傷著,把我都轉暈了。阿娘對著我帶回來的臘肉很是滿意,決定明天給我做頓好的。


陸鳴野不過休息一天多,又被叫去出一趟鏢,要中秋當天能回來。


我連夜把打的草稿畫了兩幅,拿去顧家給周先生瞧。


去時顧家父母都不在,顧止行在書房看書。他見到我時愣了一下,眼睛亮了一瞬。


我心想真是今日鴻運當頭,天助我也!


去畫室搬了個凳子坐在他旁邊:「鄉試都考完了,怎的還在看書?不休息休息,養精蓄銳嗎?」   


「雜書,解悶的,不累腦子。」


把卷軸打開給他看,看我筆下,兩岸青山壁立千仞,孤帆遠影天際流。


我一瞬不眨地盯著他看,看他眼裡驚喜到歡喜,笑著說:「畫得很好,下筆有鵠峙鸞翔之意。」


他轉過頭來時我倆貼得很近,鼻尖不過三寸些許距離,不約而同地呼吸變輕。


顧止行挺直了腰板向後撤,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模樣,好似要參禪悟道,坐地登仙。


我不禁笑出聲,拿起桌上的筆遞給他:「顧小郎君,給我提兩句詩吧。將來這畫能傳千古,也帶上你一份。」


「嗯……你想寫什麼?」   


我看著那雙連日來頻繁地想起的眼瞳,邊上一點難以看出的紫色:「夜發清溪向三峽,思君不見下渝州。」


那顆又酸又澀的梅子不知什麼時候生根發芽ŧū́₍的,如今已結出甜酸的果,佔據心上最柔軟的角落。


11


那天去顧家忘了帶玉佩,後來也找不到什麼機會給,我想著幹脆等到他過生辰吧。


八月十四鄉試放榜,顧止行不但中舉,還得了解元。


顧家父母沒什麼意外,隻顧先生捋著胡子說「不可驕矜自傲,放松懈怠」。


中秋佳節,申時初我坐在最裡面的桌子包餛飩,正發著呆,眼前出現一身眼熟的月白色袍子。   


這場景熟悉的過分,袍子還是那身袍子,人也還是那個人。


「……顧小郎君,怎麼跑出來了?今日你家不是很多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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