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她心情愉悅,推著輪椅高高興興地往裡面走。恆親王靠在紅木如意扶手椅上,單手扣在桌面, 半張側臉籠在領口的貂毛中。


  


  洛長安往前的腳步頓了頓,隨即瞧見他眉眼間的冰冷。


  


  “你……”三兩步的推著輪椅上前,洛長安急急忙忙的靠近:“你是不是又犯寒毒了?”


  


  他那張臉生的猶如刀鋒斧刻一般,眉眼籠罩的冷意一般人瞧見逼的人隻能退讓三分。


  


  可偏生隻有洛長安不怕,她所有的底氣,所有的任性,都是面前這個人給的,她如何會怕他?


  


  “珩哥哥。”


  


  寒毒入體,眉眼都似乎染上了白霜,洛長安嚇了一跳,推著輪椅靠在她的身側:“藥呢?你的藥呢?”


  


  她急得朝身後喊卓大夫,同時手伸過來想在他懷中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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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手才剛伸出去,手腕便被人抓住了,那雙手冰冷刺骨,修長的指尖上骨節突出,粗糙的掌心上面磨礪起了繭。


  


  他在西北七年,這雙手是拿過刀,握過劍,耍過長.槍的。


  


  手掌與指尖一扣緊,便掐得人動彈不得。洛長安回過了神,抬起頭來愣愣地看著他。


  


  背後的白玉燭臺,將整間屋子照得透亮。洛長安抬起頭來,看見的是一雙及其冷漠的雙眼。那雙眼睛漆黑,冰冷,沒有溫度。


  


  垂下來的眼神帶著刺骨的寒冬,讓人情不自禁,硬生生地打了個寒顫。


  


  “珩哥哥。”扣在手腕上的手指收緊,洛長安擰著眉感受到了疼,她發覺到了不對勁,他這是頭一次的,用這樣的眼神看她。


  


  她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珩哥哥,你弄疼我了。”


  


  掐住她的手腕這才放開,洛長安這才像是被人卸去了渾身的力氣。


  


  那雙眼睛太陌生,讓她有了懼怕,渾身都在顫抖。


  


  “ 長安。”骨結修長的一隻手扣在畫卷上,恆親王沒去看身側的人,下垂著的雙眼中神色讓人瞧不清楚:“ 七年前那場火,你可還記得?”


  


  七年前,在揚州,一場大火燒了整個洛府上下。


  


  洛家之前在京都也是望族,雖遷回揚州但多年的根基尚在,在揚州城時更是數一數二的。誰也不知道那一場大火忽如其來,燒了整整三日。


  


  洛家滿門滅絕,七十多條性命全部死在那場大火中,隻餘下了洛長安一人。


  


  恆親王垂下眼睛看著她,不肯錯過她眼中神情的一絲一毫。


  


  “珩哥哥,你怎麼忽然問這個?”洛長安抬起頭來,一雙眼睛如同林間的麋鹿,單純又無辜。


  


  往常裡他不是沒有問過這樣的話。


  


  剛來西北第一年的時候,她消瘦得隻剩下皮包骨,當時剛找到的時候他也問過洛家細節,她支支吾吾的,害怕又顫抖。


  


  隻一問,她就夢魘,整晚整晚的睡不著。


  


  後來,時間一長,他憐惜她可憐,再也沒問過了。


  


  如今又忽然提起,洛長安抬起頭來面上無辜又害怕:“珩哥哥,你為什麼忽然又問這個?”


  


  那雙手放在畫卷上,摩挲了兩下,隨即一點一點的放開了。


  


  “你的那枚玉佩在身上嗎?”洛長安抬起頭,就見他伸出手:“給我。”


  


  正是初秋,她隻披了件外衣過來的,那玉佩卻是掛在脖子上。洛長安低下頭,從領口將那枚玉佩拿了出來。


  


  藍田白玉的雙環扣,上面刻著鳳紋。


  


  恆親王單手接過,對著燭火看了許久,玉佩的內側裡刻著的是洛家的圖騰。這個玉佩他看過許多次,的確是洛家的東西。


  


  “珩哥哥?”洛長安那雙眼睛裡閃過無辜,歪了歪頭,問:“你今日是怎麼了?”


  


  深吸一口氣,恆親王摸索著手中的玉佩,垂下眼簾道:“你先回去吧。”


  


  洛長安不敢再撒嬌了,她太會察言觀色,從一開始恆親王握住她手腕的時候,她就察覺到了隱隱的不對勁。


  


  “好,那我先回去。”


  


  洛長安面上帶著笑意,推著輪椅往前,轉身的時候卻是慢了半拍,眼神往書案上的畫卷上多看了一眼。垂下眼簾,她半句話都沒說


  


  出了書房的門,莊牧在門口候著。


  


  “大小姐。”莊牧上前,推著她下臺階。


  


  洛長安仰起頭,一張清秀的臉上帶著微微的擔心:“珩哥哥寒毒又發作了,叫卓大夫來了嗎?”


  


  “小姐放心,殿下已經吃過藥了。”


  


  莊牧在背後,送著人朝前走去,黑夜裡輪椅在青石板上發出嘎吱的聲響,洛長安眼簾閃了閃,又低下頭一臉的失落:“ 最近這段時日珩哥哥為何一直不回府呀?”


  


  “ 殿下的私事,屬下不知。”


  


  洛長安面上的笑意一點一點的僵硬,片刻之後又恢復過來:“我知道了,你跟著珩哥哥辛苦了。”


  


  仰起頭,她扭身對著莊牧道:“你先回去吧,我想自個兒走一走。”


  


  “是。”莊牧收回手,洛長安推著輪椅獨自往前。轉身過後,面上才一點點的僵硬了下來。莊牧跟著恆親王幾乎是形影不離,除了他之外沒人更清楚恆親王的行蹤。


  


  珩哥哥變了,連帶著莊牧對她的態度都變了。


  


  直到回了自己的房中,洛長安停下來才發現自己搭在扶手上的手微微顫抖。哆嗦著將雙手收回袖子裡,冷風一吹她才察覺自己一後背的冷汗。


  


  珩哥哥在懷疑什麼?


  


  洛長安咬著唇瓣的牙齒一點點溢出血來。


  


  當年那個人,分明已經死了。


  


  狠狠閉上眼睛,洛長安逼迫自己將不安與害怕全部壓下去。都七年了,人死不能復生,有的事情除了自己再也不會有人知道,所以不可能是這件事。


  


  洛長安壓下跳動的心口,腦子裡不知想到什麼靈光一閃,她飛快地推著輪椅往梳妝臺那兒走去。


  


  黑檀木的矮桌八寶盒拉開,裡面裝著一枚南珠耳墜。


  


  對著燭火,洛長安眯著眼睛看了許久,南珠這東西隻有皇室能用,這枚耳墜上的南珠與她當初第一次去東宮時送的南珠大小一模一樣。


  


  珩哥哥是不是喜歡上了別人,這才不想娶自己?


  


  看著手中的東西,洛長安又氣又妒,南珠耳墜緊緊握在手中,直到掌心都被戳出了血痕。


  


  “到底是誰?”手掌越縮越緊,雪白的南珠已經染成了紅色,洛長安卻像是感受不到疼。


  


  東宮,那可是太子!


  


  珩哥哥是不是瘋了?他莫非連兄長的女人都要惦記不成?


  


  ****


  


  合歡殿


  


  太子一早就吩咐下來,今晚合歡殿掌燈。


  


  他平日裡我行我素習慣了,都是想來就來,極少翻牌子。敬事房的奴才來的時候,玉笙還有些不太習慣。


  


  “玉小主您大喜,怎麼瞧著倒像是一點兒都不高興?”


  


  小元子送走敬事房的太監,素嬤嬤走上前來:“殿下昨個兒才回,今日又翻了小主您的牌子,隻怕這東宮上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要放在小主您身上了。”


  


  玉笙也不知道殿下怎麼想的,總不會是怕自己將他給撵出去吧?


  


  她搖了搖頭,讓人下去準備。殿下晚上才回來,這才午時。


  


  三七立在身側,眼神卻頻頻看著外面,沈太醫每三日午時都會過來,今個兒午時都三刻人還沒來。她有些等不及,想到門口去迎迎。


  


  剛出了合歡殿的門,卻見小元子帶了個眼生的太醫進來了。


  


  四十來歲,中年,一張臉上布了細微的皺紋。下巴上還蓄了胡須。跪在地上,喊道:“叩見玉主子,屬下是太子妃找來替孟小姐看病的。”


  


  他身側站著的是廣陽宮的丁香。


  


  丁香是太子妃的大宮女,平日裡極為有臉面,此時彎著膝笑著道:“娘娘感謝玉小主照顧多日,娘娘心中感激,怕麻煩了玉主子。”


  


  “特意尋到個醫術的好的太醫,日後就讓劉太醫來照顧孟小姐的病情直到康復。”


  


  孟雪瑤是太子妃的表親,而且她又是太子妃,她要換太醫玉笙自然是半句話都不敢說。


  


  讓冬青帶著人去偏殿,玉笙看著丁香的背影,面上卻一點點冷了下來。


  


  “小主,您怎麼了?”素嬤嬤走上前來,小聲兒的問。


  


  玉笙捧著茶盞,冷笑:“太子妃若真在意,之前就該尋人來醫治,而不是不聞不問三個月如今才想起來。”


  


  姜承徽想搬到她這兒來,立馬,來醫治孟雪瑤的太醫便來了?


  


  哪裡有這麼巧的事?玉笙喝著茶水,有些心不在焉,若是那新來的劉太醫真有本事醫治的好人還好,若隻是半吊子,將人弄死在了她的合歡殿 ,她算是八張嘴都說不清了。


  


  “何況,太子妃若真的好心,何不將人搬到她的廣陽宮?”垂下眼睛,玉笙面上一片冰涼。


  


  劉太醫在偏殿待了半個時辰才走,他前腳剛出去,後腳玉笙便道:“去太醫院請沈太醫再來一趟。”三七點頭,可還沒出門,沈清雲便自個兒進來了。


  


  “你怎麼來了?”


  


  玉笙看著人進來,有些愣住。


  


  “省的你派人來請了。”沈清雲面上越發冷了幾分,他剛一直站在門口,等著劉太醫剛走,他後腳就出來了。


  


  站在門口便聽見了她派人來請他。


  


  “我是覺得那劉太醫有問題。”到底是一條人命,玉笙不想冒險。


  


  “是有問題。”沈清雲走進來,道:“他醫術不精,且不擅長這類病情。”沈清雲今日瞧著有些病弱,扭頭咳嗽了一聲,面上有些蒼白。


  


  他要了劉太醫新開的藥方,隻看了幾眼,那張本就瘦肉的臉已經冷了下來。


  


  “怎麼了?”


  


  袖口抬起來的時候,玉笙眼尖瞧見他袖擺垂下去後露出的手腕。上面青紅泛著紫,像是被繩子給捆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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