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凝滯了一秒鍾, 屬於多方勢力的兇猛氣息瞬間激烈碰撞, 又仿佛害怕被外人察覺似的, 迅速收斂了聲息。
裴績從衣服內袋裡掏出一把匕首, 修長的手指勾著隨意把玩:“白家、靖家,不管是豪強還是勳貴,有許多家族想要和你們聯姻,這其中淨化師也不乏少數, 白議長,你的選擇實在很多。”
白奕星勾了勾唇角:“很抱歉, 我雖然沒有刻意回避和女性的溝通,但從來都有保持距離。我不在乎她們有什麼想法,因為我的選擇, 自始至終都隻有一個。”
他碧綠的眼睛看向裴績, 後者仿佛一隻弓起背隨時準備撕咬獵物的豹子:“反倒是你, 裴副軍團長, 你在以什麼身份警告我,她的第一位保護者?”
裴績手中動作一頓,寒光凜凜的匕首瞬間脫手而出, “叮”的一下扎在桌面上,尾端不斷搖晃,仿佛扎破了某個溢滿嫉妒的氣球。
氣氛瞬間爆炸,喬伊斯“騰”一下站起來,整個人化作熾熱的火焰,他傾身靠近裴績:“姓裴的,我不覺得現在的競爭是公平的,她從來都隻和你們聊天,隻把你們幾個當成家人。要是說從前的經歷,我確實有不妥的做法,她也許對我心存芥蒂。”
“但如果是我首先遇到她,我也會……”喬伊斯頓了頓。我也會付出一切、永不回頭。
“啪”的一聲,靖軼將腰側的佩劍重重放在茶臺上,他面無表情掃過對峙的幾人,厲聲道:“夠了,她已經不是孩子,會自己做出決定。”
眾人的視線匯聚在他身上,喬伊斯扭過頭咬牙切齒:“決定?她才十七歲,就算下個月滿十八,也遠遠不到要挑選婚約者的年齡!別以為我不知道政府和議會在想什麼,他們就是想把她困在手心。”
靖軼坐在原地,面對質疑始終沒有一點表情變化。
裴績站起來,踏著緩慢的步子走近他:“靖軼元帥,你應該非常樂見其成吧。畢竟要論婚約者的家族,少有能與你們匹敵的。”
裴績站在靖軼面前,居高臨下看著他,黃玉色的眸子幾乎變成豎瞳:“元帥,不可否認你的這張臉確實具有迷惑性,女孩子應該很難抵抗你的親近。你越是在外人面前高不可攀,她們就越想了解你、越是被你吸引。”
靖軼面色冰冷如霜:“我不認為我有什麼可迷惑的。”
裴績逼近:“沫顏很單純,你卻利用她對你的尊敬來接近她,你敢說沒有嗎?”
“草,在我不知道的時候你們都做了什麼,老子和你們拼了!”喬伊斯怒吼。
白奕星:“我覺得你們的聲音可以小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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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景色極佳的包廂早已無人欣賞風景,遠處的海面緩緩蕩漾波濤,綴滿了星星點點,仿佛在訴說這一場多人的拉鋸戰。
段沫顏洗了手,卻遲遲不敢回去房間。
這詭異的氣氛和夢中意外相符,怕了怕了。
她沿著裝飾華麗的走廊前進,不遠處有人群的說話聲傳來,許多衣著精致的男人湊在一起,人頭攢動、議論紛紛。
“你們聽說了嗎,剛才有人看到淨主來了!”
“和誰來的?”
“你自己看……”人群讓出了一道縫隙,那人湊過去一看,通過花卉植物的遮擋,他們正巧能看見包廂裡的情況。
“那幾位竟然坐在一起了?”
“我靠真的!他們在幹什麼,開會嗎?”
一個明顯軍人出身的男人冷汗涔涔:“天哪,我感覺壓力好大,休假日來吃個飯都能碰見上司,誰知道靖元帥和白議長竟然會來這種地方啊,我覺得他們的眼神要吃人。”
“還吃什麼吃啊,趕緊走趕緊走……”人群如被驅趕的馴鹿般迅速退去,幾息之間,走廊上空空如也。
段沫顏一臉莫名,她輕輕走到包廂牆根聽了聽,裡頭挺安靜的,不像是劍拔弩張要打起來的樣子。
她又湊到門口看了眼,幾人都靜悄悄圍著餐桌坐著,雖說面色都頗為冷峻,但氣氛還是挺和平的……吧?
“你們這是在幹什麼。”段沫顏走進來,她瞧了瞧莫名破了個洞的桌布,明明剛才還好好的。
白奕星笑著將沏好的花茶遞給她:“沒什麼,大家隻是隨便聊了聊。”
段沫顏接過茶杯來道了謝,悄悄打量身旁的眾人。白奕星溫柔紳士得恰到好處,靖軼始終如千年寒冰,裴績臉上沒什麼表情低頭擦拭一把匕首,墨菲三人都神情古怪。
這幾人裡最瞧得出情緒的就是喬伊斯,他此刻板著臉,就差把眼睛裡的火焰懟到其他幾個男人臉上了,所以剛才幾人之間一定發生了什麼。
“對了。”段沫顏忽然想起了什麼,“前兩天我收到一條郵件,通知我下個月一號會破例舉行淨化師授封典禮,郵件署名是聯邦洲政府辦公室,我覺得和上次那場電視直播差不多,就忘記告訴你們了。”
兩秒鍾的沉默後,白奕星輕輕道:“和那次不同,淨化師授封大典一年隻有一次,是通過聯邦星網全球直播的,所有滿足條件的淨化師都會出席,而今年的已經舉辦過了。”
“可我才入學不久,離合格還差得很遠吧?”段沫顏疑惑。
白奕星點點頭,眼眸變得幽深如寒潭水,他緩緩道:“所以才是‘破例’進行啊。”
“不管如何你放心,我們都會保護你的。”
段沫顏還沒想起來這個大典的另一重身份,可她發現白奕星說話了以後,桌上的大家氣氛又變得格外凝滯了些,喬伊斯顯得更氣憤了,他一拳砸在桌面上,鼻孔呼哧呼哧噴著熱氣。
她知道喬伊斯的基因是猛雕,這咕咕兇起來很嚇人的,她害怕他控制不住自己,連忙把面前的果盤整個給他捧了過去:“喬伊斯,你多吃點!”
後者愣了下,正好這時候服務員也來上菜了,各式精致的餐點裝在瓷盤中端了上來。桌上的氣氛這才流動起來,夾菜的夾菜,熱酒的熱酒。
“你愛吃的炒時蔬。”裴績道。
“這裡的桃花蜜釀做的不錯,要喝一點嗎?”白奕星笑。
“別吃冷的。”靖軼說。
喬伊斯見自己插不上手,隻好幹巴巴道:“多、多吃肉!”
這詭異的飯局就這麼奇妙地進行下去了,平時單獨相處時獨霸一方的男人們,隻要有她在,竟也能和諧地相處。
白奕星默默飲酒,基因越純粹的人、天賦越高的人,他們的能力就越強,一定意義上表現在遺傳血脈的兇猛程度上:天空的王者,草原的食物鏈頂端,海洋的霸主。
正常情況下隻要被他們當作不相幹的人,都會被驅除出所在的勢力範圍。這也是很多猛獸都獨自行動的原因,除非身邊有值得信任的伙伴,或地盤內的其他人已經俯首稱臣。
而在更私密的地盤裡,他們唯一能接受的隻有伴侶。
白奕星看向身邊腮幫子鼓鼓的少女,和桌上一圈暗自較勁給她夾菜的男人們,碧色的眼眸裡閃過一絲亮光。
憑借他們幾個人的力量,尚且不能撼動聯邦和議會的決定,他們勢必會利用挑選婚約者的契機,牢牢將這位年幼的淨主握在手裡。
但世界上沒有絕望的境地,隻有絕望的人。
第二天學校放假,段沫顏終於不用應付議會的老師和各種來訪的權貴子女與爭相鬥豔的男人們。
這天天氣晴朗,蕾娜女士帶領著諸位侍從正在打掃別墅。
段沫顏始終記掛著昨天在軍營裡那位中級淨化師古怪的眼神,還有莫名其妙打開的監獄大門,她的第六感告訴她,這個地方非常危險,正有一股暗地裡的勢力在蔓延,可她卻抓不到看不到。
心下鬱卒,段沫顏盯著停在花園小道裡的園藝車有了點想法。
一個侍從打碎了花瓶,雷娜女士嚴厲地批評了他半晌,過了會回頭,忽然發現:“淨主大人呢?!”
房間裡空空如也,她人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
而此刻的段沫顏,蹬著那輛三輪園藝車,正狂奔在紫荊花園的大道上。這裡是專門為高級淨化師以上的人群設立的居所,佔地面積廣,人又少,可以半天碰不見個人。
而她的目標,就是不遠處能望見的那棟別墅——淨主朝娟的房子。
每天遠遠路過的時候,那棟別墅都是大門緊閉,偶爾會有侍從打掃院落、修建花卉,但她從未看見過那位神秘的大淨化者出現,哪怕一次。
段沫顏現在非常想要見一見朝娟淨主,她總覺得,這位身上藏著許多秘密。
風光晴朗,微風拂過別墅外的花田,一個人也沒有。段沫顏警惕地四處看了看,慢慢停好園藝車,徒步朝著別墅靠近。
她的視力很好,所以能清楚地看到別墅屋檐下的燕巢,和門前人行道上掉落的許多半爛野果。半透明的棕色窗玻璃讓她不那麼容易看清裡面,但似乎屋裡確實是有人影在晃動。
段沫顏腳步飛快,她的雙手剛碰上門把想要敲敲門。
“淨主,請您不要再靠近了。”一個灰衣服的侍從忽然出現,悄無聲息仿佛潛藏在黑暗裡,“您如果繼續往前,我就要叫警衛了。”
段沫顏皺眉,但還是不肯離開:“你們在害怕什麼?我不會傷害朝娟淨主,我隻是來拜訪她而已。”
那灰衣人隻是垂頭:“朝娟大人年紀大了,正在重病修養,無法面見您,請您原諒。”
“你讓開,我隻在遠處看一眼。如果需要,我可以向白議長詢問有沒有更合適的醫療……”
她剛往前走了一步,那灰衣僕人直接伸手攔住了她,他面目模糊,聲音很低:“您請回吧,淨主,您無法走進去的。”
段沫顏被這人身上詭異的氣息驚訝了下,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這個時候蕾娜她們也終於找了回來,眾人齊齊簇擁著她上車。
“淨主,您怎麼跑這兒來了?如果被發現了我們是要受罰的。”
“沒什麼,四處逛逛亂走而已。”段沫顏道,她回頭瞅了一眼,那灰色衣服的僕人已經不見了,朝娟的別墅又恢復了無人的死寂。
重新回到自己的住處,客廳裡的公共終端正在播放“每日晨間早報”。這個節目算她喜歡的節目之一,講一些時政新聞、各個洲的自然災害、元首間的國事採訪,畫風比較正經。
誰叫其他收視率更高的節目都是圍繞著淨化師周邊,比如XX淨化師又生二胎了,XX淨化師和婚約者劈腿諸如此類的緋聞,段沫顏提不起興趣。
她沒找到朝娟,心下鬱卒,隨手拿了根黃瓜,發泄一般嘎嘣嘎嘣啃起來。
終端投影出一個虛擬的畫面,裡頭的主持人正在播報新聞,身後的背景是1區方位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