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所以徐璐在看見段沫顏戴著謝利的毒蠍戒指時一點也不驚訝。


  她其實已經在悄悄寫他們兩人婚宴時自己的主持詞了。


  段沫顏不知道身邊的女人在想什麼, 她動作一頓,有點不敢置信:“教育、謝利?”


  這兩個詞真的能放在一起嗎?謝利真的不會教孩子們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徐璐一本正經:“別看x這樣,他曾經也是帝都第一科技大學的高材生。”


  “那是什麼地方?”


  “奧維維亞洲綜合序列no.1的高等學府,天才才能入學的地方。”徐璐淡淡道, 話語裡暗示著推銷自家養的豬的自豪。


  而從沒上過大學的·末世女孩·段沫顏:厲害。


  過去她也曾在清華北大的校門口走過,不過那裡早已變成昌平基地的生產研究分院了,學校的宿舍裡也都成為了幸存者的居住地, 操場上佔滿了平民的鐵皮棚子。


  “他既然這麼厲害,是怎麼走上反叛軍的道路的?”段沫顏狀似無意問道。


  徐璐自昨天晚上對她改觀後,早已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大約是想在死潭表面濺起水花吧。”


  “謝利出身2區的一個高等家庭,他的家族曾經很有權勢,到他這一代,他的早慧足以讓歐文家族在沒落前再次爆發閃光。”徐璐道,“到他大學畢業前,本該順風順水的家族發生了一起噩耗。”


  “一名基因突然狂化的保安,在夜間潛入了他們家中想要盜取財物,可怕的是,當時在家的隻有兩個年幼的弟弟,和他手無縛雞之力的母親。”


  徐璐平靜地訴說著過去的事:“一切發生的太快,等到警衛員趕到時,連帶家中的僕人一共十人已經全都喪命。謝利知道這件事之後,真正令他瘋狂的不是墮落種的殘忍,而是透過家中的監控畫面,他看到母親明明有機會可以帶弟弟們逃跑,卻因為恐懼,顫抖到根本站不起來。”


  “她的弱小、蒼白,令人絕望。”徐璐道,“如果社會真的如此繼續下去,女性、淨化師們,也不過就隻是死水表面漂浮的脆弱浮萍而已。”


  徐璐看了看她:“淨主,這些話本來應該謝利親口告訴你,但我低估了你在他心裡的地位。他或許是不想讓你看到任何他灰色的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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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沫顏久久不能言語。


  她忽然想到淨化師大典時眾人的瘋狂景象,人們在面對身具淨化之力的女性時,呼喊、贊美、追捧無以言表,恍如在黑幕裡追趕光芒。然而再過些年,誰又能猜到這些光點會不會逐漸黯淡,變成權力者手心的螢火呢。


  又繼續練習了一會射擊準頭,她從訓練場出來的時候,人們已經在準備午餐。家家戶戶的房頂都冒出炊煙,男人們三三兩兩結伴歸來,有說有笑,這一番寧靜的光景叫段沫顏有些許動容。


  一路往房間裡走,路過教堂大禱告室的時候,她瞥見裡頭有不少人。他們圍成一個圈站著,好像在看什麼東西,有斷斷續續的聲音傳來。


  段沫顏下意識靠近了兩步,她躲藏在柱子後面,悄悄探頭看。


  ——那是一塊不透明的電子屏幕,好像在放某個新聞媒體的直播。


  距離被晨曦組織擄來時日已經不短,她卻一次都沒有接觸過能聯網的東西,他們仿佛與世隔絕,這還是段沫顏首次看到聯邦的官方新聞。


  屏幕上,模樣嚴肅的主持人正在播報:“距離淨主失蹤已經兩周,目前軍方稱已得到確切位置信息,正在進行營救。”


  “宿冰軍團已全部趕赴10區,所有周邊的城市往來通道已被最高級戒嚴,任何個人、社會車輛都禁止通行。”


  “空軌停運的第十二天,各個城市交通癱瘓,基礎經濟交易量下降30%,但是為了尋找淨主,沒有人有怨言。”


  段沫顏震驚得看著這個紊亂的社會,下一秒屏幕上畫面一變,鏡頭抖動了下,切換到了室外。


  一片嚴肅、緊張的軍營駐軍點,一輛輛軍卡散發濃烈的汽車尾氣、一群群小跑著來去的士兵隊伍,他們的軍靴踏在地上發出整齊的節奏聲,腰間、背上都捆綁著武器。


  沒有一個人有笑容,沒有一個人面帶輕松。


  這駐軍點也不知道是在什麼地方,四周全部圍滿了鐵網,從鏡頭的邊際能看到巍峨的群山,瞧著就環境險惡人煙渺茫。段沫顏緊盯著攝像的畫面,她心情有點忐忑,視線在一張張面孔上掠過,但他們全都是陌生的軍人。


  鏡頭前方的記者說道:“觀眾們,我們現在來到了內陸臨時指揮中心,前面就是獵殺軍團突擊營的臨時指揮所,他們現在正在進行晚間收兵……”


  記者絮絮叨叨,雖說是進行前線的一個拍攝,但關鍵的信息和位置是不可能在電視直播中透露的,官方擺出這樣的姿態,更多的是向晨曦組織施壓,並且對大眾輿論進行一個導向。


  “前方是士兵們的臨時住宿點,這裡一共有兩百多名陸軍戰士……”記者的話音未落,鏡頭前正巧走過一支隊伍,段沫顏猛地瞪大眼,她看到了幾張熟悉的面孔。


  她看到了墨菲、格林和圖爾斯,還有裴績。他似乎是瘦了,也曬得更黑了,他背著槍面無表情地走過鏡頭前,風塵僕僕,甚至都沒有回頭看一眼。


  而在他身後,墨菲三人也沒有笑意,他們仿佛被抽幹了活力與靈魂,渾身都隻剩下即將到達臨界點的肅殺。


  段沫顏忽然覺得有些擔心,這些忠誠的朋友們情況看起來很糟糕,她的失蹤一定給他們造成了巨大的打擊。


  怎麼樣才能給他們發消息,怎麼樣才能離開這裡?


  段沫顏陷入了深度的自責中。


  鏡頭再次切換,這回是另一處地方的駐軍營,山巒像魚刺一樣鋒利陡峭,不少直升機與無人機在天空盤旋,也有許多帶著翅膀的軍官們來去,這裡的士兵多是飛行獸。


  “這邊的負責人是守備軍調度指揮官鄧肯閣下,目前已經集結空軍縮小排查包圍圈……”


  隨著記者的聲音,段沫顏在鏡頭前見到了喬伊斯的臉。他滄桑了許多,下巴上胡渣都長出來了,泛著青色。一頭毛躁的紅發狂亂著,而本人卻無暇打理,連眼睛裡都是紅血絲。


  喬伊斯吐掉嘴裡的草根,惡狠狠向鏡頭瞪了一眼,“姓歐文的蟲子,你不要高興的太早,我已經發現了你的蹤跡,很快就會親手抓到你,把你扔去12區,給墮落種當飼料!別攔著我,讓我再說兩句……”


  ……


  “目前各方軍種都在全力搜救,據悉派遣部隊最多的是為水軍軍種,接下來為您連線水軍三軍軍團長靖軼元帥。”


  圍著屏幕的人們議論紛紛,靖軼在軍部的威名赫赫晨曦組織最清楚不過。


  而段沫顏努力踮起腳睜大眼睛看過去,見鏡頭那頭切換到了一片湖泊,幾艘軍用船舶停靠在岸邊,不斷有穿著鯊魚服的士兵排列著跳入水中,安安靜靜卻張力十足。


  因為抽不出人手,負責採訪前線的記者隻是當地衛視的一個實習記者,盡管年紀輕,但大風大浪的也都見過了,這回負責採訪這位宿冰軍團的軍團長,他卻隻能感覺到刺骨涼意。


  靖軼正站在船頭甲板上和一名軍官說著什麼,他穿著平日裡的漆黑軍服,和其他幾人相比,他的模樣沒有什麼變化,容貌依然完美如同天神,隻是如果說從前的靖軼是湖底寒冰,那麼現在就成了絕對零度的冰刺。


  他原本並沒有顧及鏡頭,段沫顏從記者的角度就隻能看見男人面無表情的側顏,隻是過了一會,似乎是感應到什麼,靖軼忽然側過臉,準確無誤地盯住了攝像機。


  記者也嚇了一跳,他把話筒湊過去:“元帥,您講兩句?”


  攝像機誠實地傳輸著軍營裡的畫面,靖軼定定看了黑洞洞的鏡頭片刻,垂下了眼,低聲開口。


  “別怕。”


  記者有點摸不著頭腦:“元帥?我絕對沒有怕您。那個,針對這次行動您有什麼想說的嗎……”


  直播還在繼續,段沫顏卻感覺胸口堵了一口氣,仿佛有一股熱力從胸膛流往四肢百骸,穩穩給她力量。


  她有一種直覺,他就是透過鏡頭在看著她。


  別怕,


  我們會來救你。


  而在水行獸軍營內,靖軼並沒有聽進去記者在說什麼,他的目光掠過毫無情緒的攝像機,甚至有些懷疑剛才的感覺是不是假的。


  如果能發現任何一絲有她存在的痕跡,所有人都會歡呼雀躍。事實卻是,她仿佛人間蒸發,天上地下,到處都沒有她的影子。


  “採訪就到這裡吧,送他們出去。”靖軼失去了耐心,他擺擺手,身旁的副官就立刻將一臉莫名的記者等人攔在了外頭。


  “哎,等一下,元帥……”


  靖軼抬步沿著湖邊的堤壩走著,軍靴上濺到幾點湖水。這裡是整個10區最大的水利樞紐,縱橫貫通幾乎全部區塊的水系,通過這些水系,水軍戰士幾乎無孔不入。


  如果說陸地獸是作戰的主要單位,是推進戰線的肉盾;那飛行獸就是天空的眼睛,是鷹眼的雷達。


  隻有水行獸默默無聲,魚類、鯨類、鯊類、豚類,他們就像網,隻要沿著江河湖海,就能悄無聲息地找到敵人。


  靖軼看著一波士兵上岸,又一波士兵下水,目光無波。目前已知的消息隻有段沫顏被擄來了10區,具體的可疑坐標卻有無數,誰都不敢輕易下定論,誰都不敢枉顧淨主生死。


  他緊緊握住腰間的銀色配劍,隻是短短幾分鍾的視頻,和零碎隻言片語,所有人都看出來了謝利歐文強大的佔有欲。


  靖軼一遍一遍地告訴自己,他不可能對她有過分的舉動,她不是那樣的人,但卻又不可避免地聯想到其他……


  不可否認的,他對於那隻狡猾的蟲族有一絲嫉妒。


  對那隻躲藏在暗地裡,生於光明的背離面的可惡罪魁禍首……他竟然會對這樣的人產生嫉妒。


  在其他三人全都分布於10區的各個軍防處時,隻有白奕星待在10區某座小城的市政府。


  他以參議長的身份申請,從政府、議會下達聯合最高指令,統籌調取了10區、以及附近11區的全部行政權力於一身。


  “現在開始,整個10區一共32座大型城市,包括其下的110座小城,和臨近的11區10座城市,全部調配駐城人員,將大樓的廣告牆、廣告牌、燈牌等全部換成統一標識,包括貧民窟,禁止普通貧民塗鴉、損壞顯示屏。”


  先不說城市的數量,光一座城就有百萬級別人口,街道小路數不勝數,這可是個絕對的大工程。


  一名市政府的高官擦了把冷汗:“白議長,這真的有必要嗎?”


  就算屏幕裡放的是安撫淨主的話語和緊急聯絡通訊,可她真能看見???


  白奕星抬起頭微笑地看著官員:“我說了,你隻需要照做。”


  他的面容平和,但那官員卻生生感覺如芒在背,他連忙後退幾步,回頭逃也似的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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