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的孟璃手足無措地解釋說前幾天的確是她來看了音樂盒,可最後一次出現的人並不是她。
劉玉琴絲毫沒有懷疑過是孟晶,甚至當她準備說那是孟晶的時候,狠狠甩她好幾個耳光,嘴裡訓斥:“你姐姐成績優異品行端正,哪個老師不誇她?不是你還能是誰!”
於是她被劉玉琴摁著後頸往下壓,在老板面前一下一下地被迫彎腰,“趕緊給我跪下道歉。”
她固執地不肯說一個字。
為了證明自己,她就那麼立在雨裡不肯離去。
........
這一次,不會再有人出現來拯救她。
她也從來,沒奢望過誰會來救她。也沒人,救得了她。
算了。
孟璃疲倦地閉了閉眼,緊繃的肩膀垮了下來,像最後一絲力氣也消耗殆盡了。
最終,她張了張唇,幾不可聞地說:“爸媽,我錯了,對不起。”
一場鬧劇,最後以孟璃的服軟才終止。
現在的家是早年孟江國學校分配的房子,隻有八十幾平,四個人住空間多少有點逼仄。在孟璃搬出去獨居之後,她的房間就改成了孟晶的衣帽間。
梁單家庭條件不錯,父親是區公安局局長,母親是南城一家三甲醫院呼吸科的護士長,在梁單參加工作的第一年便給他買了一套房子,梁單和孟晶研究生畢業後,他們便同居了,孟晶的東西差不多都搬去了他那裡,隻偶爾會回來家裡住。
即便如此,這個房間還是擺滿了她的東西,似乎是想以此來宣示主權。
這個房間,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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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家,也是她的。
孟璃搬了一張折疊的單人床出來,簡單鋪了一層被褥。
房門被人敲了兩下,隨後打開。
梁單走了進來,頓了頓,見她沒有表現出排斥,這才繼續邁步往前走,停在孟璃身側。
孟璃繼續在鋪床,對他視若空氣。
梁單主動打破沉默:“你不然去跟孟晶睡,我來睡這裡.....”
話還沒說完,孟璃便停下手中的動作,直截了當道:“你存心來給我找不痛快的嗎?還嫌我心情不夠糟糕?”
梁單被她的話一噎,“我沒那個意思。”
孟璃又不搭理他了。抖了抖被子。
梁單的手試探般伸過去,“我幫你吧。”
孟璃正在抖被子,他的手突然伸過來,難免會有肢體接觸。
他的手心碰到了她的手腕,就隻是輕輕地掃了一下,孟璃便像避瘟疫一樣躲開,她終於肯正眼瞧他,但面上隻有不耐煩:“你能不能出去?別來煩我。”
梁單忽而流露出受傷的神色,“孟璃....”
“別叫我的名字!”孟璃打斷。
她的語氣重了幾分,“隻會讓我覺得惡心。”
梁單比她高半個頭左右,頭發留得短,鼻梁上架著普通的眼鏡。他此刻看她的眼神,失落又沮喪。
他並不是多讓人驚豔的長相,但五官清秀,至少讓人看著很舒服,具有幹淨的書卷氣,溫溫潤潤的模樣。
孟璃的目光無意間看到他脖子上的一顆痣。
從第一次見他,孟璃就發現了這顆痣。她知道,他並不是那個少年,因為痣的位置不同,顏色也不同,梁單是黑色的。
而當初那個少年脖子上的痣是青色的。
但她還是會因為這顆痣關注梁單,慢慢對他敞開心扉。
可現在,她看到他脖子上的這顆痣,她覺得無比地刺眼和可笑。
她覺得自己應該是遭報應了吧。
孟璃盯著他衣服上的圖案,繼續說:“回想起以前的種種,我都像吃了蒼蠅一樣,惡心透了。”
尤其是曾經看到他和孟晶接吻的畫面,她每每都作嘔到極致。
此話一出,梁單眼中的受傷更濃,“你真的這樣想嗎?那件事你有沒有想過,我也是無辜的,曾經我對你是.......”
孟璃一抬手,作勢打斷:“把嘴閉上吧。”
她越來越不耐煩,“以前的事兒誰也別再提,你和孟晶好好過你們的日子,你們倆,誰都別來煩我,我真的不想跟你們扯上任何關系。我謝謝你們。”
事到如今,誰都不無辜。
她沒有耐心再跟他周旋,隻指了指門口,不願再說一個字。
梁單知道她正在氣頭上,也不敢再惹她,正巧門外傳來了孟晶的聲音,“老公,你在哪呢?幫我削個蘋果嘛。”
梁單聞言,立馬走了出去,關上門時,孟璃聽見他強裝鎮定地說:“我剛上了個洗手間,這就來.....”
孟璃嗤了聲,猛翻白眼。
真虛偽。
一肚子的氣沒地兒撒,隻能去某書發瘋,她發筆記咔咔一通發泄,這條突然有了流量,湧進來不少網友,孟璃吐槽了一番後,長吐了口氣。
隨後便打開行李箱拿出睡衣,隨著帶動,一雙有綠色小花的涼拖鞋掉出來。
她用塑料袋裝著的。
孟璃撿起來,將它從塑料袋裡拿出來,她脫掉鞋,緩緩穿上這雙涼拖鞋。
坐在單人床上,盯著自己的腳看。
腦海中不由浮現出那晚雨天,屋檐下。那個男人半蹲在她面前,像個最虔誠的信徒,試圖為她穿上這雙鞋。
第一次有人為她做到這種地步。
那一晚的事情,每一個細枝末節,總會在不經意間蹿進她的腦海。
明明才過去沒多久,卻好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她感受著腳底的柔軟,像是找到了點實感。
她也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在離開前,帶走這雙鞋。她也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想起他。
或許是想證明,在洛杉磯發生的一切,不是一場夢。
可她抬起頭,看向前面的落地鏡。
鏡中的她,頭發被劉玉琴抓得亂七八糟,衣衫也全是拉扯的痕跡。
渾身的狼狽。
那種現實與幻境的割裂感,再一次敲擊著她。
猝不及防地,有點難受。
-
孟璃最後答應劉玉琴跟那個相親對象見面。
並不是真的就此妥協,而是一種迂回戰術。表面先溫順答應,孟璃打算到了那天假裝去見面,出去躲一天,等她拿到了鑰匙,她就馬上離開。
劉玉琴想要那十萬塊錢,她可以先給劉玉琴五萬塊,然後找工作,慢慢再給五萬,用這十萬塊錢買自己的人身自由。
這兩天,劉玉琴對她的態度還是不好,擺臭臉,時不時陰陽怪氣一兩句。
她試探地問過劉玉琴,能不能先把鑰匙給她。
劉玉琴態度依舊強硬,說等她跟對方見面定下來了才行。
她越來越煩,甚至想,她幹脆也去找人把門撬了得了。
但門鑰匙是小事,關鍵是她的車鑰匙也在劉玉琴那裡,門鎖好換,車鑰匙就很麻煩。
她突然有些著急了,該不會真要被劉玉琴就這麼賣了吧?
誰知道,第二天中午,劉玉琴早早便從面館回來,還破天荒地給她帶了一碗面回來。說是給她帶的午飯。
孟璃不可置信,劉玉琴哪根筋沒搭對?
她遲遲不敢吃這碗面,不由腦洞大開,莫不是在裡面下了迷魂藥?把她迷暈送到那男人那兒?
她不吃,劉玉琴也滿不在意,而是迫不及待步入正題:“孟璃,我問你,你是不是認識了什麼有錢人?你是不是交了有錢男朋友了?或者是哪個學生家長給你介紹了有錢的對象?”
劉玉琴一股腦問了一連串,聽得孟璃一頭霧水,“沒有。”
她以前除了上班就是宅家,上哪兒去認識有錢人?
劉玉琴張口閉口就是“有錢”兩個字。
孟璃內心十分反感,但表面還是要裝得淡定,疑惑地問:“媽,你問這個幹什麼?”
劉玉琴審視般看了她許久,這才擺擺手說:“你承不承認都無所謂了。”
然後又通知道:“明天去見面。”
“.......”
孟璃心沉了沉。
誰知下一秒,劉玉琴又大喘氣地說:“賣水產那個,我看你也不願意,我就給推了。現在,別人又重新給我介紹了個條件更好的。”
“........”
又來?
劉玉琴從包裡小心翼翼摸出一張名片,“對方比你大一歲,27,叫靳時躍,個子185,是南城航空的機長,南城航空就是他爸開的,他媽是R大的校長。”
她將名片遞到孟璃面前,斜孟璃一眼,“這條件,你這下總滿意了吧?你說說你,得支多少梯子才能高攀上人家?”
“........”
孟璃沒去看劉玉琴手中的名片,像是絲毫不感興趣。
要說劉玉琴之前給她介紹的水產男讓她憤怒,現在這個機長男那就讓她很無語了,默了幾秒,她忍不住問:“媽,你是不是被人給騙了?”
這已經不能單單用條件好來形容了吧?
這TM就完全是妥妥的豪門中的豪門啊。
家裡又是龍頭航司老板,又是重點985/211校長。高知家庭,富二代,又是機長的,還能出來相親?還能跟她一平民百姓相親?
“你媽我精著呢,能被人騙了?”劉玉琴習慣性沒好氣。
要不是親眼見著當事人有多貴氣,劉玉琴也不會相信這種天大的好事兒會落到自己家裡。
孟江國沒退休之前,因為工作原因見過蔣昭英一次,那會兒她還不是R大校長,可孟江國知道現在蔣昭英提上去了。
當時劉玉琴在驚喜之餘,使了個心眼兒,試圖商量:“我有兩個女兒,孟璃已經定下來了,大女兒還單身呢,不然,跟我大女兒試試?她倆雙胞胎,長得是一樣的。”
靳時躍依舊微勾著唇,看上去仍舊是謙遜有禮的姿態,但說的話,字裡行間全是不容置喙:“阿姨,您恐怕沒有明白我的意思。”
“我鍾意的,隻是孟璃這個人,無關長相。”他一字一頓,嚴肅而堅定。
話已至此,劉玉琴也沒什麼可說的了。但好歹,好事兒總歸是落在他們老孟家的。
孟璃就孟璃吧。
隻不過還是會覺得疑惑,孟璃怎麼會認識這種上流社會的人物?
難怪她能去美國瀟灑,難怪給她說門親事就抗拒成那樣兒。
但劉玉琴也不打算追根究底了。先把這門親事兒給定下來最重要。
“反正,明天下午三點,你準時去跟人見面!”
劉玉琴命令道,“打扮漂亮點,說話注點意,別給我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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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劉玉琴連面館都沒去,一大早就拉孟璃起來拾掇。
嫌她的衣服都是雜牌子上不得臺面,還特意從孟晶的一些名牌衣服裡挑了一條端莊大方的連衣服。孟璃不想碰孟晶的東西,而以往從來也將她和孟晶的東西分得清清楚楚的劉玉琴,這一次卻不準她拒絕,不止如此,還挑了一個名牌手包讓她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