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歡上了孟璃。
他的喜歡讓他不能忍受她還不認識他,他迫切地想要向她正式介紹自己,正式向她表達心意。
可偏偏那段時間臨近高考。
他所讀的國際學校是不需要高考的,絕大部分的同學都會直接出國留學,可靳時躍那時候已經決定要考航天學校了。
他會照常參加高考。高考在即,學習任務也緊迫。
所以他決定等高考結束後再向孟璃表白,認認真真的追求她。
誰知道高考結束的當天,他迫不及待跑去了她的學校,將自己花了半個月寫的表白稿默念了一遍又一遍。然而,他卻看到了她和梁單在一起的那一幕。
她那麼淡漠如水的一個人,卻對一個男生流露出那樣鮮活的表情。她眼神中那種少女的嬌羞與歡喜非常明確地告訴他,他來晚了。
她身邊已經有了其他人。
為了確定,葉帆還特意替他去打聽了一番。
得到的結論就是,他們是同桌,也確實是戀愛關系。
他沒來得及宣之於口的愛慕就這樣被強制性地扼在了喉間。
像突然失聲,變成了一個啞巴。慌張、無措、絕望,用盡全力地掙扎,試圖吶喊,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後來,他考上了北航。北上求學。
大學期間,他的生活每一天都簡單,上課、訓練,吃飯、睡覺。
每一天,重復又重復。他還是會想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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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覺得她就是他人生路上的一個甲乙丙丁,兜兜轉轉,他才是那個甲乙丙丁。她沒記住過,他沒忘記過。
他時常會想,她還在和那個叫梁單的男生戀愛嗎?梁單對她好嗎?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高考日。
他會為她默默祝福和祈禱,希望她能旗開得勝,金榜題名,取得好成績。
也會想,她會去哪裡上大學呢?會不會離北京近一點?
追求他的人很多,不止學校裡,他的回答總是:“我有女朋友。”
可整整大學四年,永遠都隻看到他一個人,身邊沒有出現過任何女性。
在所有人眼裡,他有著一張看上去浪蕩的臉,便也以為他是這樣的人。明白有女朋友隻是他婉拒的借口,所以不乏有格外大膽熱情的愛慕者會去找葉帆求證他沒有女朋友的事實,以方便展開自己熱烈的追求,然而葉帆卻說:“他是沒女朋友,但有個忘不掉的白月光。所以,別白費勁,沒戲。”
靳時躍也不知道為什麼都過去了四年,仍然忘不了她。
在沒有過任何交集和聯系的四年裡,還是沒能磨淡對她的喜歡和遺憾,他獨自念念不忘上千個日夜,就僅僅是靠那一點微薄稀少的回憶。
情竇初開的感情,真要命。
就像是毒,一旦沾上,好像就戒不掉了。
要麼繼續,要麼暴斃。
直到在美國航校培訓的某一天,他整理書房時,無意間翻出了一張紙條。是她留在醫院裡的那一張。
那些隻有他銘記的回憶衝出牢籠,拉扯著他的五髒六腑。
他盯著泛黃的紙條發了很久的呆,最後試探性地撥了一下上面的電話號碼。
誰知道,從來沒接通過的電話,在“嘟”了兩聲過後,毫無徵兆地傳來了一道清冷又柔軟的聲音,“你好,哪位?”
熟悉又遙遠的聲音透過聽筒,細細密密的穿透了他的整顆心髒,心尖兒都是麻的。
他手足無措,欣喜若狂。僵硬在原地。
那一刻,好似又變回了啞巴,激動到說不出一個字。
她那邊環境有些嘈雜,她聲音大了點,又“喂?”了幾聲,依舊沒有等到回應後,便掛斷了電話。
他看著短暫到隻有幾秒的通話記錄,心跳得很快很快,整個人像是喝醉了酒,暈頭轉向的。
然後他用她的手機號碼,試圖搜索她的微信號。
搜到了。
他一看昵稱就知道是她。
夢裡。
頭像是漁村旁的一片海,海灘上還插著茉莉花。
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沒有經住誘惑,添加了她的微信。
發送好友請求後,過了半天的時間,她終於通過了。
她並沒有問他是誰。他也並沒有發消息自我介紹。
他沒有想過打擾她,也沒有想過要表達愛意,更沒有奢望過他們之間還會有什麼轉圜餘地。隻是想在她的列表裡做一個沒有存在感的甲乙丙丁,看看她的生活日常就夠了。
可惜啊,她不喜歡發動態。
她的朋友圈一直都是三天可見的設置。
什麼都看不見。
他如願在她列表裡待了接近三年半的時間,除了加上好友後她發來的那一條“我通過了你的朋友驗證請求,現在我們可以開始聊天了”系統消息,他們沒有聊過一次天。
沒有聯系的這些年,他拼命學習,拼命工作,就是想要把自己的生活都塞滿,讓時間過得快一點,這樣就不會那麼難熬,不會總想起她。
不過,即便在沒有聯系的日子裡,隻要想到他在她的微信列表裡就會好過許多。
他找到了她頭像裡的那個偏遠漁村,休息時會過去在海邊坐上一整天,也從她頭像的角度拍一張同樣的照片,換成自己的頭像。
也會改一個和“夢裡”有關的昵稱。
即便這種是單方面的親密,仍然會讓他很開心。
他也從來不發朋友圈,怕她看到突然冒出來的陌生賬號,以及賬號的頭像和昵稱都和她如此相似,她會起疑心。可同時,他又很希望她能看到,如果她來問他,到時他要不要向她表明心跡。
直到有一天。
他飛完航班,將手機開了機,沒想到還真的彈出了來自她的一條消息。
隻有兩個字:【你是?】
他一度以為是自己的幻覺,不可置信地盯了好久,狂喜如同翻天覆地的浪潮將他淹沒。他打打刪刪,組織了好久的語言,最後顫抖著手打出自己的名字。
然而發過去的那一瞬間,隻有一個紅色感嘆號。
她將他刪除了。
連回復的機會都不曾給他留。
哦不對,或許應該留過。因為她是在接近六個小時前發來的消息,而那時,他正在飛航班。
或許見他長時間沒有回復,才直接將他刪除。
從那以後,他陷進了這種後悔和遺憾裡很長時間都走不出來,頹到了極致,一蹶不起。
懷疑自己,懷疑一切。
他從未貪過心,為什麼連這麼一點點念想都不能得到滿足。
她的世界裡,能容得下路邊的雜草,流浪的小貓,卻連他這一點點微小如塵埃的存在,都容不下去嗎?
......
葉帆說,靳時躍,你能不能有點底氣。
過去的種種歷歷在目。
事實證明,在她面前,他又哪裡配得上“底氣”兩個字。
不再去看那些隻有紅色感嘆號的自言自語,將手機鎖屏,扔到了一旁。
重新閉上眼睛,安靜地躺著。
一動未動,不知是不是睡著了。
隻不過跟葉帆在一起,就不會有冷場的時候。嘰嘰喳喳,像麻雀似的。
他不停詢問:“你是不是跟你媳婦兒發生啥了啊?不應該啊,你怎麼可能會跟她吵架啊,那不得百依百順天天捧著供著啊,就算她要打你,你這種戀愛腦尿性,肯定都會替她動手吧?”
“那到底怎麼了啊?什麼事兒能嚴重到讓你離家出走啊?”
葉帆一驚一乍的,“該不會她要跟你離婚吧?你不會淨身出戶了吧?”
離婚兩個字終於讓沉默的靳時躍有了反應,他瞬間睜開眼,陰鸷目光如同鋒利的刀子,狠狠剜向葉帆,幾乎磨著牙:“不會說話就把嘴閉上。”
葉帆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立馬又做出一個拉拉鏈的動作。
“你要住就讓前臺重新給你開間房。”靳時躍指了指門口,“出去,讓我安靜會兒。”
“行吧,那你好好休息。”
葉帆轉身朝門口走去。
然後剛走到門口,手機響了一聲,來了一條消息。他看到後,頓時停下了腳步。
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靳時躍,最後一邊發著消息,一邊又折回房間,一副大發慈悲的口吻:“我看你這要死不活的樣兒,還真不放心,給你點了個外賣,來了我就走。”
靳時躍揉著脹痛的太陽穴:“用不著你操心。”
說著,他慢吞吞起身。
葉帆問:“你幹嘛?”
靳時躍往浴室走,“衝個澡。”
身上酒味太重了很不舒服。
葉帆一時反應大得很,立馬跑過去擋在靳時躍面前,制止:“诶,你別洗,你就這樣比較好......”
靳時躍皺起眉,沒什麼耐心,語氣都要重些:“說什麼屁話。”
葉帆吞吞吐吐半天,最後他自己衝了進去,“砰”一下關上了門,“我的意思是,我要用洗手間,我尿急。”
靳時躍似乎忍無可忍地按了按鼻梁,煩躁到一度快要爆粗口。
他深吸了口氣,盡量將自己的情緒平復下來。走去了冰箱,從裡面拿了一瓶水。
擰開瓶蓋往嘴裡灌,冰涼的水從喉嚨間向下流淌穿過胸膛,終於稍微澆滅了些內心的燥。
一瓶水幾秒鍾喝空,他將空瓶扔進垃圾桶。
隨手撸了撸亂糟糟的頭發。
他還是很想給她發消息。
所以再一次拿起手機。
剛剛開機,有些app消息通知延遲了。
這會兒,一解開手機,某書就推送了一條通知欄。
顯示著孟璃發了新筆記。
他第一時間點了進去。
緊皺的眉宇幾乎是頃刻間松緩開來,他目光灼灼地盯著她發過的筆記。
準確來說,她昨晚發了兩條新筆記。
第一條:【有一個飛行員老公是什麼體驗,那就是能吃遍世界各地的美食,我的專屬美團外賣員,我太幸福啦!】
配圖是他給她買的那些特產,被她放進櫃子裡擺得整整齊齊,放滿了整整一個櫃子。
第二條:【我的專屬熊貓,躍躍。】
配圖是啃著竹子的熊貓玩偶躺在枕頭上,還蓋了一點被子。
靳時躍知道自己很沒有出息。
明明前一秒還失魂落魄得要命,可在看到她發了關於他的動態,甚至還說了“老公”“幸福”這些字眼,他的那些落寞難過,瞬間煙消雲散。
情緒輕而易舉被她操控,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