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可知道這些又如何?


隻要鞏茂通不松口,找不到河款現在何處,知道再多都是徒勞無益。


“啟稟陛下,”江玉珣忽然離席朝天子行禮,“臣願率人前往搜尋,直至將河款找出。”


聆天臺眾人不由蹙眉。


江玉珣瘋了嗎!他竟真的要去大海撈針?


應長川垂眸向少年看去:“愛卿可知丞相名下有多少座田宅?那些田宅佔地又有多麼廣袤?”


“臣知曉。”


江玉珣的語氣格外堅定。


如果沒有窖藏出土,找到河款的確是難如登天。


……可是後世的考古報告中,卻已寫下了它的大致方位。


此時不尋,還等何時?


江大人怎麼這麼固執!


聽了江玉珣的話,玄印監眾人不由著急了起來。


——假如他帶著大批人馬前往丞相府邸搜尋,最終一無所獲,那必是一件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之事。


這可開不得玩笑!


燭火映亮了少年的眼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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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玉珣深深地朝應長川看去。


此刻他的眼中隻剩天子一人身影。


“哪怕是大海撈針,也有一絲希望。幹等下去,隻能等到怡河再度泛濫之日,”少年目光是從未有過的認真,“況且臣也絕非茫無頭緒。”


玄印監眾人齊刷刷地將視線落在了應長川身上。


江大人瘋也就算了,陛下定不會任由他這樣瘋!


少年也在這一刻再度開口:“找到河款,不但能夠築堤,還可重創聆天臺。”


襄臺殿內燈火晃耀。


此刻除了期待與專注外,應長川還從江玉珣的身上,看到了無法忽視的野心。


他問:“陛下,您真的一點也不心動嗎?”


江玉珣的聲音在襄臺殿上一遍遍回復。


應長川手中杯盞隨之一晃。


突然漾出幾分,落在了他指間之上。


下一秒,天子的聲音忽於襄臺殿上回蕩起來——


“傳孤旨意,玄印監三部與禁軍北軍一道,隨侍中前往昭都搜尋河款,即刻出發。”


第21章


……不是,我沒聽錯吧?


陛下竟然站在了江大人這一邊?


玄印監向來忠心耿耿,從來沒有質疑過應長川的任何決定。


但是這一刻,就連他們心中都不免打了起鼓。


襄臺殿驟然間靜了下來。


直到幾息後,江玉珣舉手加額,行禮道:“臣遵旨——”


少年清潤的聲音,在襄臺殿上一遍遍回蕩起來,終是打破了耳邊的寂靜。


跟隨應長川時間最久的玄印監統領齊平沙,隨即轉身單膝跪在殿上:“臣遵旨!”


此刻,他的心髒忽然重重地跳了兩下。


能成大事者,必然不是循規蹈矩之人。


玄印監眾人習慣了天子運籌帷幄。


可是卻在無意之中忘記,半生戎馬、以少勝多打下江山的他,或許從一開始就是個賭徒。


……表面看去陛下與江大人性格堪稱迥異。


可是實際上,他們分明就是一路人。


緊隨齊平沙之後,其餘玄印監也立刻跪地接旨。


“萬歲”之聲隨之回蕩在襄臺殿上。


既已領命,“築堤,重創聆天臺”這幾個字又於頃刻間出現在了眾人的腦海之中。


回味江玉珣方才的話,縱是個性最為保守之人,都不免被挑起了幾分熱血。


賭一把又何妨!


不多時,便有百匹快馬整裝完畢,似一道道閃電奔出了仙遊宮。


獵獵疾風吹起了少年的長發與衣袂,江玉珣腰佩長劍、騎馬走在最前方。


見此情形,守在行宮外的百姓不由一驚——


“你們快看!這是江大人和玄印監?”


“他們出宮做什麼?”


“莫不是因為河堤之事……”


按理來說,金銀暫未被挖出,理應低調才對。


但是聽到百姓的話後,江玉珣竟然示意身旁玄印監開口高聲道:“吾等奉皇命前往昭都丞相府邸,搜尋河款!”


……那河款居然真的到了丞相手中?!


百姓雖隱約已經有了耳聞,但親耳聽到玄印監說出這番話,心中仍不免一驚。


眾人對視一眼,紛紛起身離開仙遊宮,跟在玄印監眾人背後踏上了官道。


他們要與江玉珣一道,去親眼尋那些河款究竟在何處!


-


昨夜的小雨,令怡河又漲了一點水。


幸虧幾處嚴重潰口已經提前用沙袋層層堵上,不然周圍村落恐怕又要遭殃。


盡管沒有釀成大禍,但是眼前的一切,還是無時無刻不在提醒眾人——搶修河道已迫在眉睫。


將要到昭都之時,玄印監統齊平沙領催馬上前,大聲朝江玉珣問:


“江大人,丞相在昭都附近共有六座田莊,城內還有一處官邸,我們先去哪裡找?”


雖然早知丞相腰纏萬貫,但聽到這裡少年仍不由一驚:“這麼多?”


齊平沙:?


江大人連這些都搞不清楚,方才為何能夠自信滿滿地將此事接下……


他看向少年的目光裡,突然多了幾分懷疑。


自己莫不是真的跟著江玉珣上了賊船?


江玉珣移開視線,略不自然地輕咳兩聲,接著朝齊平沙問:“丞相可有一座府邸或田莊內有種有荷花?”


“荷花……”齊平沙想了想說,“的確有一座。”


“在何處?”


“昭都城郊祖宅之中。”


江玉珣心下了然:“好,我們就去那裡。”


按理來說,天子已經將玄印監的指揮權,暫時交到了江玉珣的手中。


他們隻管領命去做就行。


可或許是江玉珣表現著實有些不靠譜,齊平沙智終於沒忍住多問一句:“江大人為何要找有荷花的地方?”


當然是因為後世考古報告所寫的位置,便是某座荷花池底。


與窖藏文物同一土層出土的,還有大量千年蓮子。


——江玉珣默默在心中回答道。


他移開目光,一邊揣摩鞏茂通當時的想法,一邊對齊平沙說:


“……聆天臺認為,地勢低窪之處可以聚氣養貴,昭都皇宮和皇帝寢殿就建在這種地方。”


齊平沙緩緩點頭,江玉珣的話頗有一番道理。


丞相既然相信這一套,那麼必定會一信到底。


“一般而言,池塘水陂便處於低窪之處。而每年自初秋起,荷花池都要開塘採藕,這正是一個將金銀埋入地底的好時機。”


齊平沙當下反應過來:“……原來如此!深埋入土自然比光明正大擺在房間裡安全許多。丞相府邸內人多眼雜,趁著採藕的機會深挖荷池,最能掩人耳目。”


經江玉珣一說,他也覺得的確應該先去荷花池底找一找。


話音落下,齊平沙當即轉身朝眾人命令道:“再過五裡,騎馬下官道!”


“是!”


玄印監呼聲震天,江玉珣緩緩調整呼吸,攥緊了手上的韁繩。


此刻他的手指正微不可察地輕輕顫抖著。


雖然有後世考古報告為依託,但是一秒不見窖藏,他便一秒卸不下壓力。


心中雖然忐忑,可是在調轉方向走下官道的那一刻,江玉珣卻已深吸一口氣,悄悄將緊張與忐忑全部藏了起來。


玄印監無數人都把自己當成了主心骨。


……這麼多雙眼睛看著,自己絕對不能亂了陣腳。


“走!”少年勒馬轉身朝眾人笑道,“我們先去鞏大人的祖宅裡看一看——”


河風吹過,少年長發翻舞目光明亮。


在一瞬間撫平了眾人心底裡的疑惑與忐忑。


“是!”


背後玄印監一道應下,其聲震天。


-


早已收到消息的禁軍,已將鞏茂通家祖宅團團圍了起來。


江玉珣一行人進府後直奔荷花池而去。


“江大人,您要找的地方就是這裡。”


“好。”江玉珣不急著下馬,而是借著馬背之高向遠處看去——


此時正是荷花怒放的季節,紅豔的荷花似火一般燃燒至遠天,完全望不到盡頭。


江玉珣:……!


壯美自然不必多說,但要命的是……這麼大的荷花池,到頭來還是大海撈針啊。


“這座荷花池有多大?”江玉珣的語氣格外艱難。


齊平沙想了想,認真回答道:“大約二百畝。”


可惡,大意了。


……鞏茂通這家是真的大。


此時,玄印監眾人與禁軍均已聚集在荷花池附近。


所有人都在等待他下一道指令。


……把水放幹深挖池底顯然是天方夜譚。


江玉珣看了一眼荷花池,轉身朝眾人吩咐道:“暫且不急,先去將附近所有採蓮船運至此處,再下池去探。”


“是,江大人!”


江玉珣這一趟可謂是聲勢浩大。


日落前,上百艘採蓮船,被送入了荷花池中。


同時又有無數百姓聚集於丞相祖宅前,等待看河款被尋出。


船隻全部下水之時,夜色已深。


雖在路上折騰了一天,但此時江玉珣仍然沒有一點困意。


他也跟著眾人一起,乘船在池內探查了起來。


-


伴著“哗哗”流水聲,採蓮船在池中蕩起一圈圈漣漪。


及肩高的紅蓮自身旁輕擦而過,撩起長發又將它緩緩放下。


江玉珣獨自撐著一艘小船,穿行在荷花池中。


他一邊向前,一邊用竹篙在池底搜尋。


不知不覺,白日已然高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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