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沒了遮擋,刺眼的陽光隨之傾瀉一地,令人下意識眯起眼來。


巳時約等於現代的早晨九點。


古代人睡得早醒得也早。


一般來說應長川早晨六點之前就會起來,也就是說……


江玉珣猛地瞪大眼睛,向隔門看去。


見那扇門仍緊閉著,江玉珣心中不由生出一絲希望。


這一趟舟車勞頓、辛苦不已,萬一應長川他也睡過頭了呢?


想到這裡,江玉珣突然壓低了聲音開口叫住桑公公:“等等!請問桑公公,陛下他,呃……他用過朝食了嗎?”


桑公公立刻滿臉堆笑道:“江大人果然關心陛下,請您千萬放心,陛下他已經用過了。”說完還不忘朝著他擠眉弄眼。


江玉珣的心瞬間涼了半截。


……何止是放不下心,我簡直是要死不瞑目了。


床榻上放了兩個枕頭。


江玉珣記得,昨天晚上自己明明是直挺挺睡著的,可誰知醒來的時候,其中一個枕頭在腦袋下,而另一個卻已經被自己緊緊地抱在了懷中,甚至連腿也搭了上去。


真是分外的放肆。


江玉珣住在套房外間。


應長川隻要出門便會路過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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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江玉珣不由萬念俱灰。


所以說我睡覺的樣子,全都落在了他的眼裡……


救命,這和殺了我有什麼兩樣?!


“……那陛下他現在?”


桑公公再次堆笑道:“今早樓船靠岸,陛下已經帶人先行下船了。”


皇帝竟然已經先我一步去工作了!


江玉珣不由更加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江大人可還有事?”


“沒有了,”江玉珣默默把懷中的枕頭推了出去,強行擠出一抹微笑,“……我先洗漱,稍後就出來。”


“是,大人。”桑公公連忙點頭退了下去,獨留江玉珣一人在房間內洗漱更衣。


-


歷史上的桃延郡及周邊地區,是在六七百年後才逐漸發展起來的。


大周的東南三郡,還是一片亟待開發之地。


後世的小橋流水、亭臺軒榭,此時連個影都沒有。


用過朝食後江玉珣方才發現,樓船並未停靠在城鎮附近,而是隨便找了一個小渡口暫歇。


除了遠處的幾片圩田與小村外,周遭隻有大片大片的沼澤。


就在江玉珣極目遠眺,尋找應長川一行人蹤影的時候,同在樓船上的莊嶽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


他用力拍了拍江玉珣的肩:“阿珣,怎麼這麼晚才起來?快換上木屐,和我一起到前面去找陛下。”


說著,就有內侍拿起一雙新鞋放在此處。


行走於沼澤中,自然不能穿普通的鞋襪。


木屐在這個時代非常常見。


見到來人,江玉珣立刻心虛起來:“我昨日白天睡得太多,所以晚上失眠了一會,這才起晚了……實在是不好意思。”


他原以為莊嶽會生氣,或是教育自己。


不料對方竟然笑了起來,並忍不住撫著胡須欣慰道:“我知道,你昨天晚上是在陛下的寢殿裡睡的。”


江玉珣:?!


“是,但是……”


話雖這麼說,可是聽上去怎麼有些怪怪的?


“這不就對了!”行伍出身的莊嶽行事頗為豪邁,說著說著便重重地朝江玉珣肩膀拍了兩下,“如此恩賞!無論是誰都會激動睡不著的。”


“不過賢侄還是要早睡早起啊,陛下總不會一直這樣縱容你。”


今早睡過頭實在無法反駁的江玉珣,隻得艱難點頭。


說話間,莊嶽已帶著換好鞋的江玉珣走到了樓船一層的甲板上。


見四周皆有守衛,莊嶽不自覺壓低了聲音,湊到江玉珣耳邊道:“這才對嘛,我們這些做臣子的,就是要多去陛下面前走動走動。這樣陛下遇到事情才能第一時間想到你。”


末了,他總算是帶著江玉珣走下樓船,去找應長川了。


而早已下船等候的玄印監也隨之跟了上去。


……


辰江附近的這片平原,遠看濤湖泛決,觸地成川。


走近更是連個可下腳的地都很難找到。


莊嶽雖然是武將出身,但畢竟上了年紀。


一路上,玄印監都在用竹竿輕打水草,驅趕蛇蟲。


江玉珣則負責攙扶莊嶽:“世伯,當心腳下——”


說話間,忽見一道青光從水中閃過。


莊嶽被嚇了一跳:“剛才那個是什麼東西?!”


“是水蛇,”江玉珣回答道,“沼澤裡很多這種水蛇,不過世伯放心,它們沒什麼毒。”


此時的南方沼澤地區多蛇蟲,一到夏天更是悶暑難忍。


正是因此,應長川才把南巡的日子定在秋季。


聽到江玉珣說那蛇沒毒,莊嶽這才放下心來。


同時,不由輕聲自言自語道:“此地條件果然不佳,怪不得朝野上下都將這三郡視作累贅。”


話音落下,終是嘆了一口氣。


江玉珣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一群人走走停停,兩刻鍾以後,終於追上了大隊人馬。


此時,桃延郡太守正在向應長川介紹這周圍的環境。


“……啟稟陛下,桃延郡雖是平原,但平原上皆是沼澤。地上泥濘不堪、坑坑窪窪,能耕種的地方少之又少,”說到這裡,他不由嘆了一口氣,“郡內百姓,莫不是在與天爭地。”


應長川的臉上罕見地沒了笑意,眉毛也輕輕地蹙在了一起。


天子的心情,與這裡的每個人一樣沉重。


“宣大人說的是啊……”


隨行官員也不由跟著點起了頭。


桃延郡太守名叫宣文力。


或許是因為江玉珣方才不在。


與昨夜相比,他看上去平和了不少,而臉上的愁意,也在此刻變得分外明顯。


江玉珣並沒有上前,而是正在遠處默默地聽著。


“實不相瞞,這幾年桃延郡之所以能夠維持,全靠老天爺賞飯吃,沒有什麼大災大禍。可哪怕如此,大部分百姓也不過是勉勉強強餓不死而已。”宣文力的語氣分外沉痛。


——還有小部分百姓早就成為流民,離開了此地。


話音落下,他忽然抬頭看到了站在人群那一頭的江玉珣。


“江大人,下船看過一番後,你可仍堅持昨夜的看法?”


宣文力與原主的父親是舊日同僚。


一晚過去,冷靜些許的他也看在往日徵南大將軍的情分上,給了江玉珣一點面子。


聞言,沼澤上眾人均將視線落在了江玉珣的身上。


站在人群最末尾的他緩緩走上前來。


江玉珣環視四周說:“宣大人方才的話的確有道理。”


宣文力不由自得一笑。


然而他還沒開心幾秒,江玉珣的話風便隨之一轉。


一身晴藍的年輕侍中,緩緩轉身看向天子:“但是陛下今日也有見到,辰江兩岸大多都是這樣的沼澤地。可供圩田的湖泊才是少數……湖總有圍滿的時候,那個時候百姓又該如何?”


沼澤上忽然靜了下來。


江玉珣的問題重重地壓在了每一個人的心間。


宣文力不由一愣。


此刻,應長川也將視線落在了江玉珣的身上:“愛卿可有解決之法?”


“回稟陛下,”江玉珣笑了一下,輕聲說,“的確有一個。”


他的語氣格外輕緩。


如溪水一般從應長川的耳邊流淌過去。


江玉珣雖還沒有說自己的方法是什麼,但應長川仍不由一頓,自下船起便盤踞在心頭的煩悶,忽於此刻消散了幾分。


“何法?”


“開塘排水,再人工開闢河渠,”江玉珣一邊說,一邊無意識地用腳尖點了點一旁的水面,“疏導田沼中的水,流向河渠與湖泊。等這些地逐漸幹後,便可將這裡的大片沼澤地,改成為有排水體系的傳統農田。*”


——後世辰江平原上的大片沼澤地,就是這樣慢慢變成萬畝良田的。


而聞名於天下的“小橋流水”除了自然因素外,也離不開人工開闢的一條條河渠。


“人工開闢河渠……”應長川不由輕將這幾個字念了一遍。


江玉珣說的方法雖然簡單,但是這個時代暫未有人如此做過。


擔心引起誤解,江玉珣趕忙補充道:


“不是怡河那種大工程,我說的河渠最窄挖一尺就夠!百姓可自行開挖。仔細算算,或許比開發圩田還要方便。”


“……我知道了!”聽到這裡,一道南巡的都水使者童海霖第一個反應了過來,“江大人的意思是疏積排涝!當年大禹治水用的便是此法!”


一貫喜歡裝鹌鹑的他,難得興奮起來,並第一個站到了江玉珣這邊。


童海霖躬身行禮:“陛下,臣以為江大人說的方法可行!”


大周朝臣大部分是北地貴族出身。


“水田”完完全全生在了他們的知識盲區。


直到童海霖扯出先聖,眾人終於恍然大悟,並跟著一道分析起了可行性。


隻剩下太守宣文力一人愣在此處百般糾結。


江玉珣的說法,似乎是有點道理。


但是身為長輩且官位遠遠高過對方的他,無論如何也不願立刻放棄自己的提議。


淺淺的水沼中,蕩出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江玉珣忍不住眨著眼睛,無比期待地看向應長川。


不知何時,天子緊蹙的眉已舒展開來。


他笑著看向一臉亢奮的童海霖:“那便先由愛卿率人於此嘗試一番。”


身為都水使者,找過槍手的童海霖也並非完全是個吃白飯的。


他主管與擅長的部分,都是相對規模較小的農田水利。


童海霖之前雖多在北地活動,但聽完江玉珣的話以後,他不但瞬間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且短短時間便有了初步的計劃。


興奮到面紅耳赤的童海霖立刻上前:“臣遵旨!”


語畢,他忍不住眯著眼睛向四周看去。


江風吹過沼澤。


大片大片的水草隨之蕩漾。


此法雖暫還未得到驗證,但童海霖已不由自主暢想起來。


他好似已能看到未來此地良田萬畝,魚米豐饒的樣子。


並為之心神蕩漾。



正在興頭上的童海霖,當下便回樓船畫起了圖紙。


同時又問天子要來幾名士兵,打算在沼澤上隨便找個地方試驗一番。


而宣文力仍心有不甘地邀皇帝去圩田細看。


似乎是打算堅持到底。


與應長川擦肩而過的那一刻,江玉珣極其心虛地移開了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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