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三個人暫時撤退,謝枕書的車停在教堂林帶的外面,他把隱士帶過去,示意隱士開車。


隱士八百年沒摸過車了,但他看看謝枕書懷裡的蘇鶴亭,覺得還是不要自討沒趣,便摸摸鼻子,比了個“OK”的手勢。


車上路,謝枕書坐在後座,蘇鶴亭抱著那袋糖,坐在他旁邊。


隱士發動車,開得還算平穩。車開一半,隱士聽見蘇鶴亭說:“我的遊戲機。”


隱士的頭立刻痛起來,道:“讓媽給你買新的。”


蘇鶴亭尾巴在座位上掃了幾下,表情不滿。他向前傾,抵著前副座,轉過臉看謝枕書。


車內光線很暗,貓的眼裡卻亮亮的。


這時,隱士說:“今晚謝謝啦,我還怕你倆沒看懂我的暗號。”


確實沒看懂。


謝枕書說:“嗯。”


他抬起手,用手指虛虛蹭了下貓的臉頰。


隻是虛虛的,並沒有碰到。


可蘇鶴亭很熱,他不自主地靠過去,用臉頰蹭著謝枕書的手指,眼眸半張,仿佛被冰涼刺激到了。


隱士說:“我看這倆人賊心不死,還會再來。不過那鋼刀男真的蠻奇怪的,看著挺清秀一小孩,竟然是個文盲。衛知新不是人,連字都不叫人識。”


蘇鶴亭從謝枕書的手指,蹭到謝枕書的手背。他很苦惱,仿佛要謝枕書再用力摸摸他才好。


有些貓需要定期被撫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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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枕書想起自己查到的養貓帖子。


主人要用拇指撓順他的頸部,讓他抬頭享受,然後用食指刮蹭他的下頷線條,讓他眯眼發出舒服的聲音。


——嗯。


隱士道:“蝰蛇算廢了,我看他那改造眼都裂成那個樣子了,估計他也沒錢維修。唉,做什麼不好?非得跟著衛知新。”


他轉念一想。


又說:“算了,我們也沒好到哪裡去,我還正愁呢,鬥獸場接口有問題,以後不打比賽幹嗎去?貓還連個房子都沒有,一直住在筒子樓。啊!我想起來了,他上回看你打肥遺,下注賺了不少!貓,你卡裡還有多少錢啊?”


蘇鶴亭鼻息很輕,他道:“有——”


謝枕書碰了下蘇鶴亭的唇,中止了蘇鶴亭的聲音,道:“我在申王那局裡賺了。”


蘇鶴亭咬住長官的手指,為長官的停下感到不快。他暈開的潮紅都積在耳根,似乎已經分不清距離的遠近。


隱士以為是自己沒聽清,問:“賺了多少?”


謝枕書語氣停頓,說:“很多。”


一個合格的主人每天都要撫摸自己的貓,如果貓喜歡你,記得用指腹蹭蹭他的耳根,幫他舒緩麻痒。如果貓很乖,別忘了獎勵他,這対建立信任關系很有幫助。


対不起。


謝枕書垂著眸,在昏暗裡無聲地問:這是誰的貓?


蘇鶴亭鼻梁上的眼鏡微滑,漂亮的改造眼裡清晰地寫著“X”。


第63章 剎車


謝枕書手指微曲, 用指節輕頂了下蘇鶴亭的犬牙,示意他松口。可這個暗示沒打動蘇鶴亭,他順勢而上, 咬到了長官頂起的指節。


長官剩餘的手指遵從飼養守則, 輕輕刮蹭著貓的下頷線條, 像是耐心的哄騙。貓舒服地松口,還貼心地舔了下他的指尖。


謝枕書喉間發緊, 他狼狽地轉開視線,幾秒後,又轉了回來, 把蘇鶴亭的腦袋摁到了自己腿上。


蘇鶴亭側枕著謝枕書的腿, 鏡片上是絢麗的街景光。他目光發直, 道:“喂。”


謝枕書說:“嗯。”


蘇鶴亭記憶混亂, 說:“爸。”


隱士冷不丁聽見一聲“爸”,差點一腳油門把大家送走。他肝膽俱裂,顫抖著聲音問:“什, 什麼?”


蘇鶴亭看導航顯示屏都是花的,他摘掉眼鏡,捏著眉心, 道:“爸,我眼睛壞了。”


隱士目光亂瞟, 就是不敢回頭。他屏氣凝神,不知道這話怎麼接。


——上錯車了呀!


隱士欲哭無淚,心道:沒想到他倆玩的是這種!


謝枕書捉住蘇鶴亭要揉眼睛的手, 俯首問:“哪壞了?”


蘇鶴亭費勁地看著謝枕書, 覺得這人一會兒遠一會兒近,便說:“你過來, 湊近點看。”


謝枕書沒動。


蘇鶴亭委屈,道:“我要瞎了。”


謝枕書靠近些許,對著他泛紅的眼睛輕輕吹了一下,低聲說:“沒有,沒事。”


蘇鶴亭轉過頭,把臉埋在謝枕書腿上,道:“我想吐。”


隱士說:“你等會兒!回家吐去!”


蘇鶴亭不服,說:“我不!”


說完,喉間“唔”的一聲,很難受的樣子。


隱士慌得不行,趕忙說:“別吐人身上了!”


蘇鶴亭貓耳亂拱,被謝枕書捏住了後頸。謝枕書手涼,他這會兒就喜歡涼的,鼻間小“哼”一聲,窩在謝枕書這裡不動了。


隱士等了一會兒,聽不見動靜,好奇死了,問:“貓幹嗎呢?”


謝枕書松開手指,聽到貓輕微的鼻息,答:“睡著了。”


隱士道:“千萬不能給他喝酒,這酒量太差了。”


謝枕書說:“……嗯。”


道路兩側的廣告投影掠經車窗,他們兩個依偎在燈影交錯的逼仄後座,好像是停歇在巖石夾縫間的遊魚。


謝枕書看著自己被咬過的手指,貓在骨節附近留下了牙印。但這牙印太淺,十幾分鍾後就會消失不見。他沉默良久,問隱士:“他的屏保照片是你拍的?”


隱士道:“哪張?黑色外套的?”


謝枕書道:“嗯。”


隱士說:“噢,那張是佳麗拍的,好早了。”


車等紅綠燈,遠處的無人機一閃一閃,正在巡邏。街道上沒什麼人,隻有夜場那邊還有燈牌堆積成山。


隱士握著方向盤,在連續受驚後,對著這空蕩蕩的馬路,突然生出點感慨,道:“轉眼過了這麼久了,貓都找著能意識連接的對象了。想想拍照片的時候,他才剛做完改造手術。”


謝枕書說:“適應期?”


改造手術後都會有段適應期。


隱士說:“對對,就是適應期。”


車內有些沉默。


隱士心想:他倆剛在一起,估計相互還不熟,我得介紹介紹貓的情況。


於是他說:“是這樣的。”


語氣很正式,好像此刻是家長見面會。


隱士清一清嗓子,接著道:“貓的適應期比別人更長,他那會兒剛經歷大爆炸,在這裡誰都不認識,也什麼都不懂,帶著尾巴出門,到哪都被人用有色眼光瞧。”


獸化拼接人屬於邊緣化群體,他們中大多數人都在交易場從事色情工作,其植入體都是大老板按照喜好定制的,很少有戰鬥型。


隱士說:“他控制不住力道,容易有過激反應,巡查隊又把我們盯得緊,所以總找他的碴。他吧……嘿!又長得好看,正好巡查隊裡有個變態,那段時間一直尾隨他,成天給他發騷擾信息,不堪入目,煩死了。”


蘇鶴亭綁定的通話器是刑天發放的,負責他所在區域的巡查隊有他的基本資料,對方隻要想,什麼時候都可以打給他。


謝枕書的十字星被陰影覆蓋,他捏著留有牙印的指節,臉色變得不好看。


隱士說:“刑天有個投訴通道,我們投訴了,那變態心眼巨小,不知道怎麼聽到了風聲,半夜四點不睡覺,帶著五六個人,用巡查隊的卡刷開了貓的房間,然後他們衝進去——”


他激動起來。


“貓給嚇醒了,我的天,誰大半夜發現自己房間裡有幾個陌生人不緊張?他當時就跟他們打起來了,隨後……唉,隨後就給抓了,關去了監禁所。”


隱士這裡說得很含糊,顯然不僅僅是打起來那麼簡單。


蘇鶴亭偶爾有失控的時候,隱士不願意提,他不想謝枕書把貓當作暴躁的危險分子,即便蘇鶴亭在那一年裡確實非常暴躁。


陌生環境裡充滿監控,蘇鶴亭懷疑自己做什麼都在被刑天記錄,那種極度不安全的焦慮時刻壓在他心頭,每次響起的通話器都能讓他想到大爆炸。半夜衝進房間裡的巡查隊成了他的發泄對象,他因此在監禁所裡待了三個月,直到福媽走通關系把他弄出來。


隱士說:“那張照片就是去監禁所接他時拍的,看起來很不高興吧?確實,換誰能高興呢?謝哥,你幾次仗義出手,我覺得你靠譜,也是個好人。我希望你和貓,認認真真,就——”


他話還沒說完,岔路口就衝出兩輛機車。


隱士這次反應很快,當即剎車。車輪胎擦出去,接著猛停在了半路。


第64章 邪門


蘇鶴亭晃了一下, 沒撞出去,被謝枕書撈住了。但他被這一下晃醒了,貓耳倏地豎起來, 眼睛亮得出奇。


大半夜的, 路這麼寬敞, 對方偏往這裡撞,隱士用腳指頭想都知道不對勁。他當機立斷, 手動倒車,想要掉頭。


“嗡——”


新式機車特有的轟鳴聲響起,在交叉路口奏出二重奏。兩個機車手都身穿緊身皮衣, 戴著頭盔, 從倒車鏡裡看不出身份。他們衝過安全界線, 在即將撞到街邊路燈時甩尾, 停了下來,朝車的方向比了個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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