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謝枕書道:“她知道阿襄愛她。”


今天沒有人打傘,天也灰撲撲的。兩個人穿著同樣的黑西裝,看髒話組織的成員挨個上前。


蘇鶴亭突然問:“你想過放棄嗎?”


謝枕書看著前方,知道他在問什麼。


蘇鶴亭說:“我們以為愛上一個人的瞬間就是永遠,可是永遠比我們想象的要長。當我想起過去,也會像佳麗一樣反問自己,‘這個世界上真的會有如此純粹的愛嗎’?”


謝枕書轉頭,看著蘇鶴亭。他的目光穿越大雨,如有實質。蘇鶴亭也轉過頭,跟他對視。


雨打湿兩個人的肩膀,他們都略顯狼狽。


謝枕書說:“有。”


他眼神克制,卻又無比堅定。這一刻,他胸腔裡湧動的感情比自己想象的更加熱烈,即便痛苦曾經是個輪回,他也從沒有想過放棄。


——就像蘇鶴亭跳下列車,也從來沒有想過放棄。


他們是直線的兩端,在不斷的重逢裡始終朝著對方。除了在一起,沒有其他方向可言。


謝枕書輕輕地說:“我的愛隻有一次,從生到死。”


他說完,抬起手,替蘇鶴亭擦眼淚。


蘇鶴亭道:“雨下大了。”


謝枕書說:“嗯。”


葬禮在雨中結束,福媽在離開前,對著墓園抽煙。她黑色的裙擺拖到了地上,沾滿泥濘。等蘇鶴亭走近,她還在抽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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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媽說:“刑天的飛行器在上面。”


蘇鶴亭仰頭,沒看見。


福媽把煙抽完,也仰起頭,緩緩呼出煙霧,說:“他們要集中管理拼接人的時候,把未來說得天花亂墜,我信以為真。等我來到這裡,發現他們純屬放屁。但那個時候我不生氣,因為我隻是換個地方住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蘇鶴亭沒講話。


福媽問:“他們用阿襄做什麼?”


蘇鶴亭說:“存儲器,另一個實驗體的存儲器。”


福媽把煙掐滅,道:“難怪,小丫頭的腦袋後面全是電線。我給她做手術,她一聲也不叫,比她媽還硬。可我想,真他爸的不公平,好孩子成了作弄對象,這世界早幾把該完蛋了。”


蘇鶴亭看她神色狠厲。


福媽道:“你還記得上次來,我沒拼完的模型嗎?”


蘇鶴亭想了想,道:“你說那是我弟弟。”


福媽說:“沒錯,那是你們的新兄弟,不過我還沒做好,就差一點了……這幾天我得閉關。”


隱士從車裡探出頭,朝他們揮手。


福媽沒有理會,她提了下裙擺,說:“阿襄這件事,刑天和委員會必須血債血償。不過單幹沒前途,媽媽我要讓隱士去聯系朋友。過幾天我叫你,你的植入體也該修一修了。”


說完,她拍了把蘇鶴亭的背部,自行上車了。


待到家,蘇鶴亭先洗完澡,等謝枕書出來的時候,貓已經趴床上睡著了。他尾巴低垂,人都要掉地上了。


謝枕書關掉燈,把那尾巴撿起來。他拎著尾巴,想松開手指,又沒有松開。


蘇鶴亭半醒,悶聲說:“你手指好涼。”


謝枕書道:“……嗯。”


他把尾巴送回去,給蘇鶴亭拉上了被子。可是尾巴把被子頂開,搭在他的手腕,還小幅度地拍打他。


謝枕書俯身,問:“嗯?”


蘇鶴亭低聲說了句什麼,謝枕書沒聽清。貓便半回頭,拉住長官的衣領,和長官碰了個極輕的吻。


謝枕書的頭發沒擦幹,水珠往下掉,掉在蘇鶴亭的脖頸上。他撐著身體,在這飛快一吻裡面不改色,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蘇鶴亭說:“我可以親你嗎?”


謝枕書道:“不可以。”


蘇鶴亭說:“我已經親完了,我還——”


謝枕書捏穩他的下巴,就用這個姿勢親他。蘇鶴亭起初以為隻有幾秒,可沒想到這吻長得出奇。


等到他能喘息時,謝枕書問:“我可以親你嗎?”


蘇鶴亭準備鸚鵡學舌,說:“不可——”


謝枕書繼續親他,一邊親一邊低聲問:“我可以親你嗎?”


蘇鶴亭面紅耳赤,說:“不……”


謝枕書用鼻尖頂過貓的面頰,眼眸低垂,一直親,親得蘇鶴亭貓耳耷拉,快要冒煙了。


蘇鶴亭說:“可以、可以!你親,隨便親……”


謝枕書把貓翻過來,和他接吻。蘇鶴亭忘了這親吻幾時停下的,隻知道他們在黑暗裡鼻尖相抵,互換喘息。


蘇鶴亭說:“我總是忘記對你說一句話。”


謝枕書道:“什麼?”


蘇鶴亭說:“我愛你。”


第126章 神明


因為房間裡太暗, 所以謝枕書看不清蘇鶴亭的表情,但他能聽清貓每一下的喘息。當他用力,貓就會仰起頭, 在潮熱的被褥間喃喃低語, 說一些亂七八糟的可愛話。


謝枕書俯首, 湊近了親他,從他的眉心親到他的貓耳。


毛絨絨的貓耳設置敏感, 親一親就會投降。它投降,蘇鶴亭就投降,他的那些低語變作美妙的音律, 一點點, 都喘給了謝枕書。


謝枕書被貓的反應所捕獲, 有幾秒, 他都快要笑起來了,可是他仍然感覺不滿足,不僅箍住了貓的手腕, 還要把貓弄哭。


蘇鶴亭說:“謝枕書。”


謝枕書說:“嗯?”


蘇鶴亭接不上話,因為顛簸過快,他要死了。那些汗沿著他的輪廓往下流, 裡面還有他的眼淚。


謝枕書松開蘇鶴亭的手腕,手指卻強勢地插入貓的十指間。他不要蘇鶴亭抓被單, 要蘇鶴亭抓自己。


蘇鶴亭異瞳半睜,意識已經飄了。他在初次親昵裡感受到長官的另一面,沒有冷靜、克制和矜持的謝枕書像個壞人。


貓受不了, 在繳械後求饒, 用尾巴輕輕拍打謝枕書的腰,卻招來了更多、更狠、更無節制的……


天快亮時才結束, 蘇鶴亭拉著枕頭,仰身昏睡。他尾巴潮湿,搭在謝枕書的臂間,一動不動。


謝枕書把他撈進懷裡,說:“早安。”


蘇鶴亭已經睡著了,聽見他的聲音,隻微微晃動了兩下尾巴尖,便不再有反應。


謝枕書用手指繞了繞貓的尾巴尖。


蘇鶴亭嘟嘟哝哝:“灰熊塔魯……是隻……嗯……”


這人竟然還在夢裡給謝枕書念童話繪本,但是聲音很小,謝枕書得再靠近些才能聽清。


蘇鶴亭把繪本故事講得顛三倒四,中間還穿插著別的話。他說:“摸……”


謝枕書道:“摸?”


蘇鶴亭手指撥動,在謝枕書的胸口劃了兩下。他囈語:“摸摸背……”


隨後蘇鶴亭鼻音加重,徹底睡過去了。謝枕書在這平穩綿長的呼吸聲裡沉默,他的背部早已不痛了,隻是有時候,他會夢見與此刻相似的場景。


那些在被注射特效劑時,妄想擁有的場景。


謝枕書的身體向下滑動,把臉貼在了蘇鶴亭的胸口。貓的指尖穿梭在他的發間,耍賴般地摸了他,而他聽著蘇鶴亭的心跳聲,閉上眼,想起一些事情。


他小時候住在家裡,功課很多,但這樣學習並不是被迫的,而是他主動的。他的洞察力是種天賦,早從有記憶起,他就知道,自己隻是父母生活中很小的一部分。


小到無關緊要。


“這個叫作唐刀。”謝謹難得有空,坐在四面平長方香幾跟前,向謝枕書展示他的收藏。


香幾上的香爐冒著嫋嫋細煙,謝枕書端坐著,抬眸看過去。


謝謹脫了西裝外套,還系著領帶。他握住唐刀,緩緩地拔刀出鞘。刀身寒光澈亮,兩面分別映著父子倆相似的眉眼。


謝謹說:“從今天起,每天四點到這裡來,我教你怎麼使用它。”


待對話結束,謝枕書就退出了房間,管家老霍在門口等他,見他出來,不急關門,而是問裡面的謝謹:“先生今晚留下來吃飯嗎?”


謝謹道:“不了,我有事。”


謝枕書對這個回答早有預料,他接過自己的提盒,慢慢上樓。


老霍跟在他後面,說:“少爺。”


謝枕書道:“嗯。”


老霍說:“你走的太快了喲,老頭子跟不上。”


謝枕書便停下來,在原地等他。


老霍雖然已經上了年紀,身板卻很硬朗,氣質也卓爾不群。他走近,用手帕揩汗,對謝枕書說:“我剛在路上瞧見個好玩的,帶回來送給你。”


他從兜裡掏出隻小企鵝,這玩意該是個玩具古董,看著不怎麼精巧。老霍彎下腰,把小企鵝擱在地上,小企鵝歪歪站著,“噠噠噠”地跑起來,直直撞向另一頭。


謝枕書把它拎起來,看它底部有小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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