琨神。
獻環琨與什麼玩意兮的琨。
因為下午那一覺多少還有點凝滯的思維遲緩轉動,那一點從他自我介紹開始就持續存在的微妙違和感前所未有地鮮明起來。
齒輪滾動,咔噠一聲扣合。
於笙右手一抖,鼠標的小白箭頭晃了晃,照著查分的按鈕點了下去。
……
他這邊安靜的時間有點長,段磊刷完了一整頁帖子才意識到這邊始終沒動靜,試探著敲了敲話筒:“笙哥——笙哥?你還在嗎?”
隔了三秒鍾,於笙的聲音傳出來:“在。”
短短的一個字,段磊莫名聽出了點兒心如止水四大皆空的意思。
他忍不住抖了抖,張了張嘴,試探著問:“笙哥,你第——”
電話那頭咣當一聲震響,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砸到了門上。
段磊瞬間安靜如雞,識相地停住話頭,屏息凝神託著手機挪開,小心翼翼掛斷了電話。
於笙面無表情地看著電腦屏幕,一罐紅通通的旺仔牛奶骨碌碌滾回來,晃了晃,停在凳子腿邊上。
於笙啪地合上電腦,抄起衣服出了宿舍。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湿鞋。
他還從來沒想過,第一次把自己也毒奶進來,居然是這麼翻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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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歸於盡式翻車法。
翻牆回去的路上,於笙其實想過幹脆把手機卡拆了扔河裡。
反正也不會有什麼人真找他,那個一大堆前綴的夏令營真要叫入選的人參加,絕大概率也是打電話通知。
隻要他手機卡拆得夠快,那些人就聯系不上他。
於笙撐著牆頭跳下來,繞到步行街,找了家回收二手舊手機的店。
老板正趴在櫃臺上打遊戲,隨口招呼了一聲,聽了他的要求,頭也不抬地摸出個卡針給他,又順手把一排零零散散劃掉幾個的電話號碼轉了過來。
於笙選了個新的號碼,摸出身份證和錢一起遞過去,撿起卡針,拆掉了原本的手機卡。
換下來的卡有些年頭了,芯片映在燈下,顯出點陳舊的銅色。
“舊卡報廢嗎?用不用幫你铰了?”
老板挺熱心,一邊辦新卡一邊提醒:“他們有人撿這東西,拿來照著通訊錄給你家裡人打電話詐騙……個人信息泄露好像是,挺危險的,小心點好。”
於笙捏著那張卡,不自覺地出了會兒神,又聽見老板問了一遍才抬起頭。
“不用。”
他應了一聲,屈起手指,把換下來的卡握在手裡,攥了一會兒:“……不用。”
打詐騙電話也不會有人接的。
老板的動作挺快,沒多長時間就辦好了卡遞給他,指指他手裡的舊卡:“銷戶嗎?我這兒也能代辦。”
於笙搖搖頭,道了聲謝,把新卡換進手機裡。
卡槽推進去的時候會有細微的凝滯感,繼續往前推,那一點阻力就消失了,嚴絲合縫地扣上,很輕微地咔噠一聲。
於笙看著已經裝上了新卡的卡槽,又不自覺地出了會兒神。
老板忍不住八卦,拋下遊戲,貼著櫃臺往前趴了趴:“談朋友留下的?”
於笙抬頭,皺眉:“什麼?”
“這麼舍不得,等著有人給你打電話呢吧?”
老板在這條街上待久了,見慣了電話卡承載的少年少女的稚嫩愛情,一副過來人的架勢,語重心長:“想開點兒,過去就過去了。愛打不打唄,怎麼不能活,缺她一個電話嗎?”
於笙怔了下。
老板說的事當然和他正在想的南轅北轍,但這麼說倒也確實並沒什麼不對。
他是在等電話,而且等了很久。
久到他已經努力找了不知道多少種契機和理由,來給自己換掉這張卡的機會。
……
這次的契機無疑是最強有力的。
於笙沒讓自己的記憶在那個阿拉伯數字2上停留太久,吸了口氣,隨手把換下來的舊卡揣進褲子口袋,揉著脖頸笑了下:“是,愛打不打。”
老板自覺又開導了一個迷茫的少年,成就感十足。興致勃勃地,還要再給他講點有關人生和哲學的道理,櫃臺前卻不知什麼時候一空。
於笙拿著手機,已經拎起衣服走遠了。
於笙換上新的電話卡,給段磊發了條消息,簡單跟他交代了一聲。
段磊戰戰兢兢回他:笙哥,你是準備要從此隱姓埋名浪跡天涯了嗎?
於笙:……
於笙有點後悔告訴他,按滅屏幕收起手機,又抬頭往街角看了一眼。
他當然不打算為了躲一個破夏令營浪跡天涯,但究竟要幹點兒什麼,其實連他自己也不太清楚。
或者可以去網吧再打會兒遊戲,看看能不能再碰上那個勢不兩立的白銀代練,
傍晚的步行街很熱鬧,到處都是好不容易考完了一天試的學生,三五成群說說笑笑。幾個男生說著說著就撲倒一塊兒,你絆我的腿我摟你的腰,毫無章法地打成一團。
於笙站在街角,看了一會兒。
下午那一覺睡的質量意外的好,他到現在還挺精神,暫時也還不想回家。
不想回家,學校放假了,宿舍裡也不會有人。
不知道什麼時候悄然散去的那一點空蕩蕩的煩躁,忽然就又不易覺察地、一絲一縷泛上來。
仔細想了一圈,居然隻有那個欠虐的白銀代練還有一絲溫度。
於笙轉頭隨便找了個網吧,報了一串身份證號,開了臺機子,登錄遊戲。
白銀代練還在魚塘炸魚,勝率蹭蹭往上漲。
胸口那點煩躁總算暫時壓住了,於笙攥了下鼠標,沒再想那些有的沒的,單排專盯著那個白銀代練打,幹脆利落地把他好不容易刷上來的勝率又都虐了回去。
今天的白銀代練好像比昨天還不專心,隔一會兒就卡走位,一槍就隻剩了一絲血皮。
於笙贏完一盤,忍不住皺了皺眉,打開Steam戳他:?
對面已經連輸了三局,突兀地收到了簡簡單單一個問號,隔了一會兒才回過來消息:不行了,弄個破夏令營一堆表格,改天再戰。
於笙心說星鑽都沒到的水平戰個屁,指尖在鍵盤上停了一陣,還是沒打出來,順手扔了個醫藥箱在他腳底下。
白銀代練半天沒動。
於笙皺了下眉,想單敲問他是不是掉線了,另一頭終於冒出條消息:朋友,問一下,現在炸藥換包裝了嗎?
於笙:“……”
他最近遇到欠揍的人的概率好像有點高。
這種人放在他面前就是抡起來往地上摔的料。於笙握著鼠標的右手忍不住動了下,畫面裡的槍也跟著抬了抬。
白銀代練就地一滾,飛快躲開。
於笙沒開槍。
白銀代練好像還挺失落,特意單敲過來一條:你開一槍,我練好幾百次了。
於笙沒理他,掐著毒圈還沒縮過來的時間,在白銀代練身邊坐下來。
他在電腦前坐了一陣,放開鼠標,手在鍵盤上停了一會兒,慢慢敲下一行字。
夏令營,什麼樣?
第十章
打完這句話,於笙自己都愣了兩秒。
人一旦太闲了,大概確實是容易神智不清的。
他對著那條消息坐了一會兒,正在思考要不要幹脆假裝掉線走人,另一頭的消息已經回了過來。
挺有意思。
於笙已經點上退出的鼠標頓了頓。
白銀代練消息發的不快,隔一會兒冒出來一條。
跟上學有點像,一堆人待在一塊兒,他們提供住處,交交朋友搞搞聯誼什麼的。
不過用不著上課,挺輕松,隨便玩兒。
上次參加的那個還讓我們搞歌舞匯演,說是燻陶藝術,每個人都得報項目上臺表演。
就是主辦方有時候有點過分,我說我會彈管風琴,他們讓我滾。
……
於笙看著那一串消息,抬了下嘴角。
他撐著扶手向上坐了坐,敲鍵盤:三間房大,五層樓高那玩意?
白銀代練很悵然:多藝術啊。
毒圈開始縮了,於笙沒管,繼續看一條接一條發過來的消息。
他大概還在忙著填表格,消息隔一會兒發過來一堆,零零碎碎的,說的都是很隨意的小事。
小到一般人說不定都不在意,他卻說得異常細致,碎片一點點在那些文字裡拼湊起來,添上色彩。
生動得要命。
於笙看著,自己都沒察覺,整個人一點點放松下來。
聊了滿滿一屏的消息,白銀代練終於結束了和表格的纏鬥,打字速度明顯有所回升:朋友,咱們聊了多長時間了,要不要回去把這盤打完?
打個屁。
毒圈都縮沒了。
於笙steam開著全屏,根本沒看遊戲,揉揉脖子正要再開一局,鼠標忽然頓了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