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生出什麼事都是優先找家長,要是填了父母,緊急聯系人一欄空不空都一樣會照著打電話。
於笙在三中填了幾回表格,就長了記性,索性一塊兒空著,終於再沒了那麼多麻煩事。
他填完表格直接塞進了練習冊裡,後來就忘了拿出來,沒準備讓靳林琨看見。
靳林琨沒說話。
於笙掀了下眼皮,撐著胳膊,準備起來自己拿。
才坐起來,靳林琨卻已經把那本練習冊一合,放在了於笙的枕頭邊上。
於笙皺眉:“幹嘛?”
靳林琨按著他躺回去,撩著被子替他蓋上。
他順手摸了支筆,俯身下來,墊著練習冊在表格上龍飛鳳舞填好一串數字,籤上了自己的名字。
“這種東西沒那麼麻煩,填我就行。”
靳林琨最後一筆落定,借著燈光,側過來把表格給他看:“記我電話,我電話好記。”
燈光有點晃眼,於笙不自覺眯了下眼睛。
靳林琨鏡片後的黑眸微彎,掌心覆上他頸後,揉了一把:“行了,下回我就是你緊急聯系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 琨神,一個慈祥,細心,當定了爸爸的男人。
第二十四章
當了這麼些天的舍友,於笙其實已經差不多能分辨出來,靳林琨什麼時候是真想關心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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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依然想不明白,這人怎麼能把這麼體貼的一件事做得這麼慈祥而欠揍。
他甚至覺得自己好像在靳林琨頭頂看到了模糊的父愛光環。
……
在隔著被子抬腿,不輕不重把人踹回椅子裡之後,於笙才意識到那個光環可能是他腦袋後面那盞臺燈晃的。
靳林琨很講究禮尚往來,不光幫他填好了表格,還很利落地翻出了自己沒來得及細看那張,墊著練習冊,把他的電話也抄在了自己的緊急聯系人上。
床邊沒有桌板,於笙躺回去,他就趴在於笙枕頭邊上,掃一眼手機,往紙上抄存好的號碼。
於笙閉著眼睛。
靳林琨寫字不算快,筆尖劃過紙張,傳來異常清晰的沙沙聲。
“行了。”
靳林琨對這個操作挺滿意,手裡的筆以分解的慢動作挺瀟灑地轉了一圈,特意提前囑咐他:“找不著我的話,就去牆後那家網吧。”
於笙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需要找他的情況,往裡挪了挪,眯著眼睛掃了眼那張紙。
燈光從靳林琨身後鑽過來,有點晃眼,他們兩個的姓名電話被填在了彼此的那一欄空格裡。
不大的表格被撐得滿滿當當。
“挺好的。”
於笙打了個哈欠,把被往上抻了抻:“你考沒考慮過,將來的某一天咱倆都沒起來床,他們需要一起找咱們兩個的可能性?”
靳林琨:“……”
無解的循環以靳林琨堅持自己不會起不來床作為了最優解。
看得出於笙確實已經困得厲害,靳林琨把那兩張表格夾進練習冊,拎起凳子回了自己的書桌,順便幫他關了這一側的燈。
光線暗下來,屋裡重新響起輕微細碎的響動聲。
於笙躺在床上,不知道為什麼,原本亂糟糟的念頭忽然都有條不紊地安頓下來。
很多畫面都淡了,隻剩下模模糊糊的、像是暖黃色的光。
於笙往枕頭裡埋了埋,重新閉上眼睛。
這次他沒多久就睡著了。
-
那份基礎信息表過了三天才收上去。
就像靳林琨說的,這種信息表確實大都沒什麼人看,交上去也就石沉大海,沒見到任何後續的動靜。
倒是七組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
起因是有外組的人搶七組專屬的夜間學習洗手間。
於笙在聽到這個起因的時候莫名被震了下,難得停下了刷題的進度,抬頭:“什麼洗手間?”
“夜間學習專用洗手間啊,四層的一直是咱們組的,本來就沒位置了,他們居然還拿水桶佔座!”
正在激昂演講的男生沒留意是誰問的,答了一句,義憤填膺:“大家先來後到,每次我們都是一洗漱完就早早過去,憑什麼他們這麼壞規矩?”
“好了好了,夏俊華,你也先別這麼激動。”
七組組長坐在中間,揉著額頭:“我們先去談判,看看他們的態度,談不下來再說……岑瑞,你那兒有沒有什麼進展?”
角落裡戴著眼鏡的瘦小男生飛快按了幾下手機,推推眼鏡:“佔咱們地方的是二組的,我回頭能把名單照片搞過來……”
一群人湊在一起群策群力,孔嘉禾被擠到邊上,有點融入不進去,磕磕巴巴地勸:“萬,萬老師說了,咱們要勞逸結合——”
“勞什麼逸,老萬敢說你也真敢信,你是不是大H中出來的?”
於笙前排的男生拍他腦袋一把,扔下書撸著袖子湊過去:“二組我知道,有幾個跟我一個學校的,不太好對付,得智取,你們聽我說,至少得準備三套方案。”
“……”
於笙放下筆,轉頭想問問靳林琨一般高中優等生的正常狀態,看著對方眼裡不差多少的震撼錯愕,還是把話咽了回去。
“朋友。”
靳林琨比他先沒忍住,胳膊肘碰了碰他,壓低聲音:“我一年沒回來,不太了解,這屆新高三這麼有激情了嗎?”
於笙這才想起他其實也不熟,搖搖頭,又往前看了看。
老萬的方法似乎確實挺有效,七組同學們顯然在那次組活後建立了深厚的友誼。
一群人分工協作,摩拳擦掌地商量了一通,很快做好了周密的計劃,準備去和敵方小組談判有關洗手間使用權的事了。
晚自習還沒開始,一群人呼啦啦湧出了教室。
幾個女生沒有洗手間相關的困擾,也被這種莫名的號召感激勵著,未雨綢繆地跟出去幫忙。
孔嘉禾一個人也沒勸住,進退兩難地在門口來回看了看。目光飄到教室後面僅有沒動的兩位大佬身上,本能地一僵,終於也戰戰兢兢跟著出了門,在外面輕手輕腳把門合上了。
於笙放下筆,仔細回想了整件事。
三中是有認真學習的學生,可也沒到認真這種程度。
對於學霸們來說,搶學習的場所這種事,大概更靠近他們球場被人佔了之後回來找場子。
靳林琨垂著眼睛,手裡夾著支筆,沒在看面前那本競賽題,不知道在想什麼。
於笙總算理順了邏輯,坐起來,碰了下他的胳膊。
沒等說話,靳林琨先出了聲:“於笙。”
他的語氣和平時不太一樣,於笙怔了下,轉過來:“幹嘛?”
靳林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一錯,那支筆轉了大半個圈,依然沒落回指間,啪嗒一聲掉在桌上。
“你說。”
他沒去撿那支筆,語氣挺平靜,嗓音落在空空蕩蕩的教室裡:“交朋友——有意思嗎?”
於笙蹙了下眉。
他沒說話,探過胳膊,從靳林琨胳膊邊上拿過了那支筆。
然後又把自己的筆帽拆下來,套在另一頭當配重,在手上試著轉了轉,遞還過去。
靳林琨揚揚眉峰,看著那隻拿著筆直直遞過來的手,半晌輕輕笑了:“多謝。”
他看起來已經並不打算再問了,那點突如其來的異樣被斂回去,重新帶起一如既往的懶散笑意。
“我不知道。”
於笙等著他接過去,忽然出聲,回手合上那本練習冊:“我跟好學生也不太熟。”
靳林琨怔了下,失笑,點點頭:“行了,看書——”
話還沒說完,他已經被於笙扯著手腕站了起來。
攥在腕間的手修長幹淨,松松圈著,沒使什麼力氣,偏偏又好像挺難掙得脫。
靳林琨跟著他起身,往前走了兩步,有點疑惑:“於笙?”
“不知道就試試。”
於笙拉著他往外走:“又不花錢,沒意思就回來,趕緊陪我學習。”
靳林琨其實提過不少次陪他學習,於笙自己提起來還是第一次。
少年語氣有點衝,硬邦邦的,莫名顯得有些欲蓋彌彰。
那隻手不由分說扯著他,拉開門,出了教室。
靳林琨被他一路拽著,居然忘了停下。
各個組的活動室不一樣,晚自習的教室都是挨著的。
繞過條走廊,鬧哄哄的一群人就出現在了拐角的教室門口。
談判的過程不算很順利。
二組堅持洗手間是公共財產,見者有份,大家都有權利使用。
七組退了一步,提出把那幾個水桶挪走,公平競爭先到先得,也依然沒能達成共識。
“……”
於笙在後面聽著,忍不住用力揉了揉額頭。
靳林琨站在他身邊,之前那點難得反常的狀態已經不見了,重新恢復了一貫漫不經心的懶散,還很有興致地低頭跟他說話:“朋友,我聽說你在三中的時候,有人約架經常會幫忙鎮場……”
於笙面無表情:“傳出去怎麼說,我替廁所爭奪戰鎮場子?”
靳林琨實在沒忍住,笑出了聲,迎上於笙視線,輕咳一聲堪堪忍住:“我的錯,我不笑了。”
於笙聽著這幫學霸引經據典地激烈辯論,頭都有點疼,抬手按著太陽穴:“哪個廁所?我能直接去幫他們把那幾桶水順窗戶扔出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