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簡意赅又酷的大佬正坐在床上,對著舍友遞過來的大號彩虹棒棒糖沉默不語。
按照靳林琨的說法,翻牆出去買飯,看到了這個棒棒糖,正好想起生病的舍友吃藥說不定嫌苦。
好心得聽上去就叫人不忍拒絕。
於笙毫不猶豫拒絕了那個造型過於浮誇的棒棒糖,拋開剛回復完七組組長消息的手機,起身收拾東西:“你留著吧,我不吃糖。”
靳林琨手裡的棒棒糖轉了下,挺惋惜地輕嘆口氣,在桌上找了個安全的地方放好:“挺好看的。”
好看極了。
吃著這個出去,估計第二天照片就能傳遍全論壇。
於笙往書包裡裝了兩個充電寶,想吐槽的話攢了一堆,在嘴邊停了停,還是沒說出來:“你去不去?”
“嗯?”靳林琨不知道在想什麼,被他問了一句,忽然回神,“去,不是點名嗎?”
於笙拉上拉鏈:“不想去就不去,就說你連夜照顧舍友,累垮在床上了。”
其實也差不多。
昨晚於笙燒得比自己想象中嚴重,大概是他高中這兩年一直沒生病,一次發燒就要全找補回來,半夜直接突破了三十九度,身上燙得能攤雞蛋。
於笙那時候意識都燒得有點模糊,迷迷糊糊隻記得靳林琨一趟一趟給他換新擰的毛巾,把他扶起來喂水,隔十幾分鍾就要摸摸他的額頭。
這人照顧人的本事亂七八糟,也不知道都是從哪兒學的。
半夜於笙燒退了點兒稍微清醒了,發現靳林琨居然很鄭重地在給他把脈,拿棉籤蘸著水給他潤嘴唇,還把手探在他鼻子下面,小心地試他的呼吸。
弄得於笙一度以為自己怕是快要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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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就是著了涼,來得快去得也快。
於笙自己的身體底子還不錯,順利撐過了舍友暴風驟雨般的照料,燒了一宿,第二天一早溫度降下來,就基本沒了感覺。
他對保送和講座都沒興趣,就是看丁爭佼朋友圈說不去可能會給組裡扣什麼平時分,總歸在哪兒睡都是睡,去禮堂打瞌睡也一樣。
考慮到靳林琨上午還跑出去買了棒棒糖,於笙覺得他倒是有必要現在躺下睡一覺清醒清醒。
但靳林琨自己顯然不這麼覺得:“不可能,照顧舍友不累。”
他看起來確實不累,甚至還有點額外的精神,也跟著把東西收拾好了,順手去接於笙手裡的書包:“披上點衣服,禮堂空調冷。”
於笙還沒見有人這麼積極去聽講座的,沒回過神就被他拿了書包,稍一猶豫,還是去拿了件外套:“你準備走保送?”
“不走。”靳林琨捻了捻他的衣服檢查厚度,答得異常痛快,“保送太無聊,隻有高考能證明我的實力。”
於笙:“……”
靳林琨從袖子一路檢查到了衣擺,對厚度還算滿意,抬頭迎上於笙的視線:“怎麼了?”
“沒事。”
他彎著腰,難得的高度正好。於笙順手拍了拍他的腦袋:“就是在算我每天得花多少時間盯著你,才能讓你不被套麻袋從牆上扔出去。”
拍腦袋這個念頭是剛冒出來的,於笙沒多想就抬了手。
有點突然,兩個人的動作也同時跟著頓了頓。
靳林琨還攥著他的衣服,鏡片後的眼睛難得的微微睜大,狹長黑眸既不懶散也不欠揍,幹幹淨淨隻剩著他的影子。
空氣忽然靜得叫人有點不適應。
隔了一瞬,於笙先反應過來,收回手把拉鏈拉到頭,拎過書包準備出門:“走不走?”
“……走。”靳林琨回神,隨手抄了本競賽題,快步趕上去,“我覺得任務沒那麼重,最近我在組裡的人緣還不錯——”
於笙:“比如昨天晚上?”
靳林琨:“……”
早知道就不該聽牆角。
整個七組討論了那麼久,居然沒有一個人提出的建議是可以敲門。
簡直太辜負信任。
靳林琨放棄了有關人緣的掙扎,兩人一前一後出了宿舍樓。
刺眼的光亮立刻鋪滿了視野。
下完雨的天氣很好,太陽火辣辣地往下澆著明亮熱意。
於笙被晃得眯了眯眼睛,腳步一頓,一小片陰影就從頭頂上晃晃悠悠地落下來。
……
於笙抬頭,看著一本正經舉著競賽題替他遮太陽的靳林琨,居然有點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配合著感動一下。
“仔細想了想,我還是不能對人身安全的事太自信的。”
靳林琨舉著胳膊,手裡的競賽題很精準地跟著他和太陽的連線移動:“你可能——”
他莫名清了下嗓子,鏡片後的目光難得的沒落在於笙身上,抬手蹭了蹭鼻尖:“可能……得多花點時間。”
於笙沒想到這個人居然還真順杆上,掃他一眼,想說那隻怕得一天24個小時都花在你身上,迎上他的神色,這句話卻不知道為什麼沒能說出來。
……
好像這是句什麼挺要緊的,說了就要負責任的話一樣。
因為這句話,兩個人直到禮堂的氣氛都有點奇怪。
這次的講座是有關保送規則和自招報名的,大部分人聽得都挺認真。但也有從一開始就志不在N大的學霸和一部分已經定下出路的保送生,配合地人在會場,底下已經幹起了自己的事。
這種地方不適合刷題,於笙帶了本政治考點,隨手翻開掃著,順手把充電寶數據線保溫杯大白兔掏出來,一股腦堆在了靳林琨懷裡。
靳林琨:“……”
靳林琨輕咳一聲,下意識接過他撒過來那一把糖,稍微坐起來:“朋友——”
於笙頭也不抬:“耳機沒帶,你收斂點,萬一臺上站著的是第二個老萬,咱們倆至少得有一個人分心聽幾句。”
他背書的時候通常沒什麼心情理會邊上的事,偏偏老萬是個很喜歡和學生互動的老師,不論講得是題目重點還是軼聞八卦,都習慣叫人答應一句。
好幾次於笙在翻書靳林琨又戴了耳機,都是靠前排梁一凡的拼死支援糊弄過去的。
靳林琨張了張嘴,半晌輕輕笑了一聲,沒再開口。
禮堂的光線有點暗,其實不太適合看書,他們進來的時候特意選了個靠近出口的位置,也隻有隱約的光線透過側門落進來。
靳林琨握著手機按了兩下,側過頭,看向身邊的舍友。
於笙翻著書,速度很快。隔個十來秒就掃過一頁,每過七頁就把上面粘著的便籤撕下來,整整齊齊摞成摞攥在手裡。
明明看起來像是不太好的脾氣,偏偏做什麼事都規規矩矩的,出門都得先把屋子收拾一趟,發了燒才退就嫌身上全是汗,出門聽個講座也非得先衝個澡。
弄得他第一次知道了原來寢室空調最高溫度是三十度。
於笙看書的時候很專心,一般發現不了身邊的狀況。靳林琨索性放下手機,認認真真側頭看了過去。
少年低著頭,五官被光影勾勒出有點明顯的輪廓。光線落在有點翹的睫毛上,投落下一片淡淡的陰影。
畢竟燒才剛退,於笙的唇色還有點淡,氣色也算不上好。大概是禮堂裡的空調開得太足,明明穿了外套,那隻剛才抓了一把糖塞過來的手還是涼的。
靳林琨看著於笙,念頭又不自覺回到昨天晚上。
明明都已經燒得迷糊了,還非得死撐著不肯服軟,結果才被他拉著手握了握,揉揉腦袋,整個人就忽然老實了。
他中途起來去接涼水投毛巾,覺得這藥效果仿佛確實不靈,又把藥盒拿回來翻了翻,才發現這個年紀的藥量好像不該按少年兒童給了。
又添了半片退燒藥回來,接了溫水把人扶起來靠著,偏偏怎麼都喂不下去。
後來才弄明白,原來是沒給糖。
也不知道是怎麼養成的習慣,平時吃顆糖都像要了命似的,燒迷糊了就忽然死犟,非要證明什麼似的,必須得給了糖才肯吃藥。
走神的時間有點長,手機屏幕自動熄了,光線忽然又暗下來一半。
靳林琨收回心神,按亮手機隨手翻了翻,莫名的看不進去,又打開了那本競賽題。
於笙看完半本書,在一片掌聲裡抬頭,下意識往邊上看了一眼。
靳林琨攥著那本競賽題,卻沒以平時雷打不動的頻率翻頁,他這邊都已經掃完了半本政治考點,才發現對方的進度居然還卡在他們進來的那一頁上。
臺上在講參與競賽保送的注意事項,於笙沒發現有什麼值得靳林琨聽的東西,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想什麼呢?”
靳林琨晃了下神,轉過頭看他。
於笙皺了皺眉,被他看得莫名有點不自在:“我臉上有東西?”
“沒有。”
靳林琨笑笑,搖了搖頭:“我在算,你每天最多能盯我多少個小時。”
“……”這人怎麼還停在這。
於笙按了按額頭,毫不留情幫他報出答案:“別想了,最多三個小時,我還得學習,你自己多鍛煉一下。”
身邊的人靜了一會兒沒說話,於笙忍不住看過去,搭在扶手上的手忽然被溫溫熱意裹住。
這個環境不太適合炸,於笙氣息一頓,瞪了他一眼,把手往回抽:“幹嘛。”
“涼,你才發完燒。”
靳林琨簡潔地解釋了動機,握著他的手翻了個面,把他的手指攏進掌心:“朋友,商量個事。”
於笙很不習慣這樣的動作,偏偏座位都是挨著的,動靜一大就容易引人注意。稍微掙了兩下,就不得不壓著脾氣停下來:“商量什麼?”
“我陪你學習。”
靳林琨握著他的手,肩膀傾過來,微微低頭:“再分我幾個小時,行不行?”
第三十四章
整個講座的後半段, 於笙都沒聽進去臺上在說什麼。
因為這個人居然真說到做到, 這就開始陪他學習了。
他們坐得靠角落,離臺前很遠。靳林琨合起膝上的競賽題, 手機屏幕打著光,靠過來和他一塊兒看著那本政治重點。
既沒廢話也沒吐槽, 認認真真地, 一頁一頁跟著他看。
……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禮堂的空調確實太涼, 於笙原本繃著打算把人推開的胳膊,始終沒添上最後的那一點力氣。
一直到講座結束, 於笙對那十幾頁內容的印象裡,都多了一條這人身上究竟為什麼這麼熱。
“今天的講座就到這裡,同學們都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