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林琨:“那你笑一下。”
於笙:“……”
靳林琨:“……”
腦子轉得比理智快是件很要命的事。
靳林琨張嘴就後悔了,飛快抬手,準備日行一善,替七組同學按住桌子保住這一桌基本已經隻剩下盤子底的剩菜,回頭卻發現於笙居然還沒動。
少年眉峰稍微皺起來,唇角微抿著,一隻手攥著木質的筷子,無意識地使著力氣。
他垂著視線,像是在煩什麼事,但又沒有把握著的手掙開。
靳林琨心跳莫名快得有點不穩。
掌心包著的手指修長清瘦,有點兒涼,曲起來輕輕頂在他指彎。
他的手動了下,慢慢加上了一點力道。
沒等兩個人裡的任何一個回過神,眾人的歡呼聲先響了起來。
岑瑞早扔開了夏俊華,摸出一路抱過來的單反相機,找準了位置角度,設定好時間架在裝飾書架上。
他靈巧地跑回來,嘴裡還在闲不下來地指導:“快,快!要麼比二要麼茄子……”
一群人飛快擺起了造型,丁爭佼很標準地搭住了副組長的肩膀,孔嘉禾很緊張,努力挺起背,做出經常被人搭上來的樣子。
梁一凡早放棄了管他們兩個,毅然回到最前排搶鏡頭,岑瑞發現自己的丸子不見了,勒著夏俊華的肩膀跳上來。
一堆人亂七八糟地倒數,老萬不知道該聽哪個,來回看了看,放下飯碗舉手比了個二,跟著同學們一起喊起了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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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笙抬頭,正迎上想回頭看自己又想跟大家一起照相的靳林琨,到底沒忍住,輕輕揚了下嘴角。
餘光瞥見他唇角的笑意,靳林琨心跳倏地漏了一拍,回頭看過來。
定時結束,照片咔嚓定格。
青春裡最平凡又最特殊的日子,就這麼被真實地記錄了下來。
有最明亮的陽光和笑,有還飛揚的年少光亮,有努力不著痕跡地混進大家中間的帶組老師。
有於笙唇邊些微柔和的淡淡弧度,平時冷淡鋒利的稜角都柔和下來,露出一點隻屬於少年的幹淨笑意。
還有琨神的後腦勺。
第五十一章
“琨神, 知道你很忙著看笙哥。”
下了晚自習, 岑瑞剛好洗完照片溜回來,忙著四處分發:“你就不能稍微哪怕分給鏡頭幾秒鍾嗎?把你不著痕跡地P上去太不容易了……”
“你還不如不P。”夏俊華接過照片仔細看了看, “在笙哥腦袋上坐個卡通琨神……誰給你的創意就不說了,誰給你的勇氣?”
“不好看嗎?”
岑瑞很失落, 一邊跟他說話一邊往後發:“我在論壇求了一天, 懸賞三千智慧豆, 才求到大佬畫Q版的。”
Q版一頭身短手短腳異常可愛,畫得也很傳神, 七組同學們都異常羨慕。幾個小姑娘甚至還想問出大佬的賬號,再去約幾張稿。
可惜岑瑞聯系上的大佬一看就是順手申請的日拋型小號,零級純數字, 上線記錄隻有那一次, 下線之後就再沒了動靜。
好看歸好看, 但夏俊華還是覺得重點不該在這裡:“畫得挺好,但是——”
於笙正在和丁爭佼講解人員安排站位, 抬手接過照片:“但是我沒讓你把他放到我頭頂上。”
……
“笙哥!”岑瑞愣了兩秒,瞬間想通了那個零級小號語氣為什麼這麼眼熟, “你什麼時候——”
他話還沒說完, 被於笙掃了一眼,瞬間機智地抬手捂住嘴,飛快噤聲。
靳林琨一個晚自習都在整理題目,聽見發照片才抬頭,把那張打印塑封好的合照接了過來。
他看起來很喜歡坐在舍友頭頂、抱著舍友睡翹起來還沒壓下去那撮頭發的Q版造型, 拿著照片滿意地欣賞了半天,和岑瑞表達了親切而誠摯的謝意。
接受琨神認真誠懇的致謝是件莫名挺有壓力的事,岑瑞勇敢承受住了這份壓力,等著靳林琨重新低下頭,才飛快湊到了於笙身邊:“笙哥——”
於笙在給丁爭佼畫簡單的舞臺示意圖,聞聲擱下筆,抬頭看了他一眼。
“我什麼都不知道。”
岑瑞心領神會,舉手保證:“我隻是遇到了路過停下的一位大佬,他已經功成身退了,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仙人撫我頂,結發受長生……”
於笙重新低頭,岑瑞蹲在邊上跟著看了一會兒,終於按捺不住心底疑問,壓低聲音,“笙哥,所以——琨神抱著的到底是什麼啊?我是真沒看懂……”
大佬的原圖發過來的時候,Q版琨神懷裡抱著的其實是個土黃色的細長條。
岑瑞找了好幾個人集思廣益,都沒問出來這是個什麼東西,隻能臨時自己發揮,重新把笙哥的頭發塞進了迷你琨神懷裡。
“……”於笙放下筆:“杆。”
岑瑞:“啊?”
勉強理解了這個異常簡潔的單字的意思,岑瑞盡力替他升華主題:“竹——竹竿?祝琨神節節高?一次更比一次強?”
“不是。”於笙沒有接他遞過來的臺階,“說他遞根杆就往上爬。”
岑瑞:“……”
不太忍心告訴其他人這個有點殘酷的真相,岑瑞決定對外依然保留編出來的版本。
他準備回去收拾書包,又被於笙叫住,好心提醒:“背串了。”
岑瑞茫然:“什麼串了?”
“兩首詩。”於笙畫完最後一個人的站位,交給丁爭佼去安排通知,“都是李白的,後兩句是《經亂離後》。”
“……”
岑瑞沉默良久,一躍而起,轉頭去追殺梁一凡。
文科生梁一凡同學樂極生悲,抱著腦袋拼命逃竄,邊跑邊解釋:“不是必修!不是考試內容!我串著背好玩的!”
“不是也不行,你知道背串了多痛苦嗎!”岑瑞異常悲憤,“快告訴我,深藏身與名下一句是什麼!”
……
丁爭佼抬頭看了一眼,很習以為常地低下頭,繼續忙活起了人員的安排。
靳林琨看起來是真的很喜歡這張隻有後腦勺存在的照片,回到宿舍,還特意翻出來了個手機支架,戳上照片放在了桌角上。
一邊放,還一邊要拉著於笙幫忙看:“這樣合適嗎,還是應該放在二層?我覺得二層要看見還要仰頭,比較費力氣……”
“合適。”於笙剛衝了個澡,擦著頭發出來,“你還可以給你的後腦勺貼個花。”
靳林琨欣賞著照片:“不用,這個後腦勺的頭發很濃密,我很滿意。”
“……”於笙有心保持冷酷,掃了他一眼,還是沒忍住揚了下嘴角。
晚上要熬夜,他從梁一凡那兒要了袋咖啡,翻出個馬克杯灑了薄薄一層杯底,靠在靳林琨桌角等著熱水燒開。
靳林琨好不容易找到了個合適的位置,剛坐回桌前,微涼的水滴就順著脖頸鑽進了衣領。
“沒擦幹?”
於笙迎上他的目光,抬手摸了把還往下滴水的發梢。
平時根本都是自然晾幹,宿舍裡空調涼,於笙實在懶得聽他嘮叨,又把毛巾抬起來擦了兩下頭發。
他擦得實在太應付,靳林琨忍不住,換了條幹毛巾起身:“別動,我幫你。”
水正好燒開,於笙把馬克杯遞過去接水,忍不住輕輕打了個哈欠。
靳林琨按著毛巾覆在他頭頂,一低頭,眼底無聲浮上些笑意。
於笙平時不怎麼喝咖啡,也不知道水該加多少,對著小半杯黑褐色不明液體吹了兩口氣,餘光掃見他的眼睛:“笑什麼?”
“沒事。”靳林琨揉揉他的頭發,半晌輕輕一笑:“就是覺得我運氣真好。”
他平時難得好好說話,每次一正經起來,就叫人莫名的不適應。
於笙往身上摸了摸,才想起剛換的睡衣裡沒帶糖,抿了下嘴角,把杯子先塞過去:“你喝不喝?”
靳林琨揚了揚眉,鏡片後的眼睛忍不住又彎了下:“喝。”
他沒接過來,就著於笙的手,低頭喝了兩口咖啡:“朋友。”
於笙還得保證不嗆著他,給他舉著杯子,偏著頭看角度:“嗯?”
靳林琨收起毛巾:“你是不是不常喝咖啡?”
於笙熬夜通常不喝東西,偶爾喝兩罐啤酒,沒成年這人又不準,有點不耐煩:“不喝,幹嘛?”
靳林琨:“你這個至少還得再加四分之三杯的水。”
於笙:“……”
懷疑自己可能是喝了一口中藥,靳林琨盡力維持著表情控制,沉穩地翻著能接水的杯子,嘴裡忽然被塞進來了根棒棒糖。
七彩的,造型活潑浮誇,已經在桌上戳了挺長時間。
靳林琨有點惋惜,叼著糖含含糊糊:“這是給你買的。”
“我知道。”於笙握著另一頭,言簡意赅,“叼住。”
靳林琨:“?”
不等他反應過來,於笙已經在另一頭幹脆利落地一撅,把棒棒糖掰成了兩半。
“……”靳林琨:“朋友,等一下——”
於笙沒等他,順手把另一半棒棒糖塞進自己嘴裡,又往馬克杯裡加了四分之三的水。
半個小時後,於笙看著抱了電腦就往自己床上放的人,忍不住皺了皺眉:“你那邊沒地方?”
“都佔滿了。”
靳林琨還含著那半塊棒棒糖,指了指桌上床上攤開的練習冊:“而且我很想念另外半顆失落的棒棒糖……”
於笙早把糖吃完了,也不知道這人怎麼能吃得這麼慢,端著咖啡半晌沒想出該怎麼回答,眼睜睜看著靳林琨理由充分地蹭上了自己的床。
咖啡這東西隻要捏著鼻子喝下去第一口,後面倒是都還不算太難適應。
於笙邊翻地理書邊有一口沒一口地抿咖啡,聽著身邊噼裡啪啦敲鍵盤的清脆聲響,忍不住抬了下頭。
靳林琨還在總結重點題型,手打往電腦上誊,鏡片後的目光異常專注。
不是為了還人情應付差事,從日租房回來,於笙就看著他蹲在床邊翻箱倒櫃,找出了所有的練習冊模擬題。
從宿舍翻到自習課,又忙活回來,認真得連自習課上都沒來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