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她隻是在第二天就來了醫院,還帶來了離婚協議書。


「霍亦馳,我對你很失望。」


我一頓,低頭審查協議。


盛漾出手還算大方,分了不少東西給我。


結婚前,在盛父的強烈要求下,我們做了財產公證。


就算離婚,我也隻能拿到一筆錢和一些不動產。


盛氏的東西,沒我的份。


我並不在意,也懶得爭。


都快死了,還要那些身外之物幹什麼?


我感嘆:「給得還挺多。」


衛仰青一臉鄙夷。


「霍亦馳,這時候以退為進就沒意思了,你以為漾漾還會心軟嗎?


「你知道你把我們害成什麼樣了嗎?要不是你,我們根本不會被罵!」


我笑:「那行吧,盛漾,多分點給我,我要錢。不給我我就告訴媒體,我們還沒離婚,衛仰青就是小三。」


「我不介意你們的名聲再臭點。」


盛漾臉色微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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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仰青自知說錯話,不再開口。


盛漾叫律師當場修改協議。


她有錢,我一籤字,就把錢打給我了。


「霍亦馳,我們兩清了。」


她像是松了好大一口氣:「你給我的那顆腎,這麼多錢,也夠買了。」


我點頭說是。


「找個時間,我們把離婚證領了。」


我說好。


後來,我把錢都捐給了福利機構。


我什麼都沒留,就留了那棟別墅。


那是我們的婚房。


那時候,盛漾還不像現在這麼忙。


我們親手設計、監工、布置,一點點填滿它。


終於,這裡成了我們想象中,家的樣子。


我終於有了家。


可惜,這麼大的房子,以後隻有我一個人住了。


12


盛家是做鞋服產業的。


自從我直播以後,眾人憤慨不已,都不買盛氏旗下的鞋子衣服。


盛氏的對家也趁機打響了商戰。


盛氏的股價一跌再跌。


不僅如此,這麼鬧了一通後,繼父得知衛仰青就是他的親兒子。


他去衛家鬧,去盛氏公司鬧,去衛仰青劇組鬧。


吳蘭愛子心切,在一次爭執中,拿刀捅了他。


繼父搶過刀捅她。


兩人互捅,都死了。


又過了段時間,我徹底走不動了。


我找了中介,讓他替我賣了別墅。


掛了段時間,還沒賣出去。


我問怎麼回事。


中介的話說得很不客氣。


「霍先生啊,現在有錢人家都看風水的,你和盛小姐那事鬧得人盡皆知,你們的婚姻落得這種下場,誰都怕啊!


「嘖,反正現在價格太高了,根本沒人買,隻能壓價賣。」


世人吶,最是趨炎附勢。


我不再是霍總,沒人再客客氣氣對我。


這時,一道聲音從身後傳來。


「不賣了,滾!」


是盛漾。


她還是那麼漂亮。


不ŧú⁹像我。


她問我:「為什麼要賣掉?」


「看著心煩。」


我在嘴硬。


其實蠻舍不得的。


但我沒多少日子了,總得為小光留點什麼,讓他好好長大吧。


盛漾臉上閃過一絲惱怒。


在觸及我的臉龐時,她的目光微黯。


「怎麼瘦了這麼多?這次又受了什麼傷?」


我隨口扯了個謊:「從樓上摔下來,摔斷了腿。」


死前那麼狼狽的樣子,我不想讓她看到。


「小光快回來了,他不喜歡你,你走吧。」


我嫌別墅冷清,把小光接了過來。


來的第一天,他抱著我,聲音哽咽:「哥,我有家了,我有家了!」


真好啊。


我也,又有家了。


13


盛漾終於還是知道了。


某天睜開眼時,我看到她站在我的病床前。


雙眼又紅又腫,像是哭了一整夜。


開口時,她的聲音又澀又啞:「為什麼?」


「命不好唄。」


我這一生啊,有破碎荒誕的童年,困頓潦倒的少年,被誹謗被提防的青年。


我這一生,都在Ṫů₊被嫌棄。


我需要一個出口,來解釋我的悲慘,來安撫我的不甘。


所以我把一切歸咎於命運。


其實挺可悲的。


她不再說一句話,隻是守在我的床前。


我要她走:「盛漾,我都快死了,你沒必要來我這裝深情,我死了也不會記得。」


她拼命搖頭,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別這麼對我,亦馳,別這麼對我。」


明明要死的人是我,害怕的,卻好像成了她。


她現在整天不修邊幅,哪還有女神的樣子啊。


真不好看。


她給我擦著臉,這些天,有關我的事情,她都親力親為。


「這幾個月闲了下來,我突然覺得,錢好像也沒那麼重要了。


「我怎麼會不相信你呢?我竟然以為你變了,明明變的人是我啊。


「亦馳,我知道是我錯了。沒有你,我活得好辛苦啊。


「你好起來吧,好起來,我們重新來過。我們復婚,我們生一個屬於我們的孩子……」


我看著潔白的天花板,問她:「盛漾,你有想過嗎?這十年,到底給我們帶來了什麼?」


「當然,你得到了很多。」


而我失去了太多。


純粹的愛情,健康的身體,對未來的憧憬和向往,少年意氣。


這些東西,我全都沒有了。


她一個勁兒地跟我道歉,甚至在睡夢裡,她都在呢喃:「對不起……好起來……」


後來,衛仰青闖進病房,質問我:


「霍亦馳,你都是一個要死的人了?為什麼還要奪走她的愛!


「你活該!霍亦馳,你活該!你的出生,本身就是一場災難!你這個孤兒!沒有人愛你!」


盛漾惡狠狠給了他一巴掌:「道歉!」


衛仰青梗著脖子不說話。


盛漾掐住他的後頸,逼迫他低頭:「我要你給他道歉!」


「好!我道歉!對不起!是我嘴賤,我不該說你!」


這個一米八的男人,在這一刻紅了眼。


「我寧願是我得了絕症,這樣你就會陪著我,多看我好多眼!」


我苦笑。


神經病。


愛情哪有生命重要啊。


衛仰青故技重施,一字一句,都在彰顯他的深情。


但這次,盛漾沒再多看他一眼。


衛仰青失望了,把矛頭指向我,神情憤怒:


「把我害成這樣你滿意了?你現在很得意吧?霍亦馳,你能得意到幾時?你活不久了!」


盛漾一腳踹上他的腹部,神色可怕得像是要吃人。


「下次再讓我聽到這種話,你知道後果,衛仰青,我真的會讓你死。」


她轉而安慰我:「亦馳,別聽他胡說。我們都愛你,小光也愛你。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


我低聲道:「我不難過,真的。這些話,你爸以前說得並不少。」


盛漾渾身一僵:「對不起,亦馳,對不起……」


後來小光告訴我,衛仰青的人生完了。


他被爆出偷稅漏稅,還囂張到燒了賬本。


他會去坐牢,這輩子都不可能翻身了。


盛漾問我:「解氣了嗎?」


她將臉貼在我的手背上:「沒有那張和你相似的臉,他什麼都不是。」


「盛漾,你真冷血。」


她猛然抬頭看我,雙唇劇烈地顫抖。


半晌,她輕聲道:「沒關系,我對你不冷血。我永遠愛你。」


14


隨著身體每況愈下,我的脾氣越發古怪。


稍有不順心,我就會用盡惡毒的詞匯咒罵盛漾。


她卻隻是溫柔地給我喂水、順氣:「我應得的,我傷害過你,現在被你厭惡,是我應得的。」


我不領情,繼續罵:


「你就是個瘋子!你能不能滾!我看到你就想吐!


「你別碰我,你這個髒東西!髒東西!」


她眼神黯淡,片刻後,又擠出一個笑容:「晚上想吃什麼?我給你煮玉米排骨湯好不好?你好久沒吃過我做的飯了。」


我用盡全身力氣,抬起手臂,給了她一巴掌。


打得不疼,聲音卻響亮。


相識二十年,我第一次動她。


盛漾很快紅了眼眶。


「你能不能滾遠點?別來惡心我了行不行?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深情啊?你這種人,怎麼配愛我?!」


她沉默了很久,然後,起身離開。


我松了一口氣,她走了,我不用再演了。


這天深夜,我聽到她在醫生辦公室崩潰大哭。


「我花幾千萬來請你們幹什麼的?治啊!把他給我治好!


「治不好,你們的職業生涯也就到頭了!」


小光趕緊起身,關上了病房的門。


他見我依舊閉著眼,以為我沒醒,長舒一口氣。


我知道,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這是全球最好的治療漸凍症的醫療團隊。


但絕症就是絕症。


要攻克它,太難了。


後來有天,一段視頻廣為流傳。


那個向來光鮮亮麗的女人,在大雨中,一步一跪一叩首。


她嘴裡念念有詞,狂風暴雨中,隻能聽到她多次哽咽的聲音。


虔誠的模樣,引得無數人動容。


網民們紛紛猜測那是誰。


他們說,肯定是一位母親吧。


不,我的母親從不肯這樣愛我。


隻一眼,我就看出了女人的身份。


她的脖子上,戴著很多年前,她生病時,我給她求來的健康符。


後來,有網民眼尖,查出了她就是盛漾。


他們順藤摸瓜,查到我病了。


盛漾向我道歉:「是我的錯,我知道你不想被他們看到你現在的樣子。亦馳,你放心,我會保護你的。不會有其他人來打擾我們。」


經過好些天的風吹雨淋,她的臉色蒼白得可以。


她給我帶來了很多東西。


慈眉善目的佛像,平安符健康符,開過光的手串項鏈……


整間病房被塞得滿滿當當。


「亦馳,還記得嗎?你給我求來健康符以後,我真的好起來了。這次你一定也會像我一樣,慢慢好起來的。」


她眼裡重新燃起了名為希望的光芒。


最後,她靠在我的胸口,嘴裡逸出一聲綿長的嘆息。


她把希望寄託於神佛,求神佛垂憐,賜我絕處逢生的機會。


但她忘了,我這一生,從未被垂憐過。


很快,我說不出話了。


盛漾就守在我床前,整天整天地,不厭其煩地,說著我們從前的故事。


我聽膩了。


我不想聽了。


小光懂我的意思,讓她滾。


盛漾不肯走。


我生氣,她就去病房外守著。


我心情好,她就來到我身旁。


真像塊狗皮膏藥,和小時候一樣。


一個天氣晴朗的下午,我突然覺得疲倦。


小光緊緊地握住我的手,怎麼也不肯松開。


盛漾哭得很厲害。


「這一輩子你太苦了,下一輩子,一定會好好的。


「你慢點走,慢點走,等等我——」


我緩緩閉上眼睛。


孟婆也說,我這輩子太苦啦。


閻王會補償我的。


下一輩子,我會有很愛很愛我的爸爸媽媽,會無病無痛地過完幸福美滿的一生。


我說真好。


真好。


盛漾啊,下輩子,下下輩子,我們都不要再見了吧。


【番外】


霍亦馳死後,盛漾就病了。


她像一朵被人摘下的花,離開了名為霍亦馳的土壤後,迅速衰敗枯萎。


她呆呆地坐在病床前,目不轉睛地看著那人的臉。


醫生要摘下他的器官。


「他的心髒移植給別人,也算是他的生命得到了延續。


「盛小姐,這是霍先生的遺願。」


盛漾一口咬在醫生的手腕上:「滾開!」


這個向來雷厲風行的女人,此時面色猙獰,死死將她的愛人抱在懷裡。


這是沒人見過的她。


小光一根一根掰開她的手指:「你憑什麼幹涉他的決定?你的腎是他給你的,現在他要捐出這顆心髒,也和你一點關系都沒有!」


這就是他養的狼崽子。


明明害怕她,卻還是挺直了背脊,拼死維護他。


她盯著小光倔強的臉, 突然就想起小時候的霍亦馳。


那時候他也是這樣,把她護在身後,對欺負她的人說:「你們敢動她, 我揍死你們!反正我沒爹沒娘,我不怕死!」


明明他也害怕,卻還是擋在了她的身前。


盛漾滿臉是淚, 最後, 還是放了手。


火化的前一夜,她在黑暗中勾勒他的輪廓, 撫摸他身體上的每一道肌理。


她貼近他,感受他。


那片胸膛裡,再沒有傳出她熟悉的跳動聲。


她才終於確定,他丟下她了。


盛漾突然想起他們第一次吵架。


她把家裡搞得一團糟,還揚言再也不回來了。


晚上, 她又冷又餓。


她想, 就算他們的家是一間曬不到陽光的地下室,就算再潮湿再陰冷,但至少, 霍亦馳會抱著她。


他的懷抱, 多溫暖啊。


她還是忍不住回去了。


家裡已經被打掃得幹幹淨淨, 桌上還擺好了她想吃卻沒舍得買的小蛋糕。


院長說過的,犯了錯的孩子, 隻有把宿舍整理幹淨,才會得到被原諒的機會。


她原諒他了。


可是,這一次, 他要怎麼樣, 才肯原諒她?


盛漾捂住臉,終於泣不成聲。


【後記】


霍亦馳離開的第三年,盛漾一身輕松。


她把所有東西都賣了,包括盛氏。


那些全換成了錢,用來建孤兒院。


她建了一所又一所,孩子們都喊她「霍媽媽」。


有時候, 她會恍惚想起, 得知懷孕的那個午後。


她已經記不清, 她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 打掉那個孩子的。


她隻記得霍亦馳失望的神情。


她隻記得,自己發瘋似的砸了所有婚紗照。


她想告訴霍亦馳,我們有好多好多孩子了, 你別生氣了。


霍亦馳離開的第五年,盛漾胃疼得越來越頻繁。


有一次,她和孩子們做遊戲時, 疼得暈倒了。


醒來時,一大群孩子圍在她的病床前。


等她支走了孩子們,醫生才告訴她, 她得了胃癌。


哦, 胃癌。


霍亦馳剛走的那年,她是靠酒精活著的,好幾次把自己喝出了胃出血。


得知這個結果時, 她其實是開心的。


終於,終於,可以去見他了。


他會等著她嗎?


會的吧?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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