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念頭隻是從腦袋過了一遍就被我匆匆拍散。
不說他們如今的和平隻是為了等待一個選擇的結局,就說其中一個還是太子,我也沒有這個膽子。
他注定是要即位的,不可能單純因為感情做出這樣的玩笑之事。
而且我感覺我可能也受不起三個一起收了,腰一定會斷的吧喂!
撐起身子,我又長長嘆了口氣。
感受到門外屬於顧行之的仙氣,我披了件外套,走出門。
果不其然,他正蹲在小靈貓的身邊喂食,一下一下撫摸著貓兒的身子。
小貓被他摸得呼嚕嚕地叫,愉快地打了兩個滾,開心得不得了。
見我出來了,他也不意外,放下手中的東西站起了身。
「是要來說凡界時候的事情嗎?」我問。
既然沈述白和蕭行舟已經自己揭開了那些我看不到的事實,輪也輪到顧行之了。
他了然道:「他們都找過你了。」
我點頭:「是。」
而後便又得到了長久的沉默。
再開口,顧行之帶了點鼻音:「滅國的不是我,我從來也都知道你的身份,但我以為那些仇恨你已經淡忘了,我以為我們能拋卻那些,重新開始。」
見我不說話,他也清楚了我的意思。
Advertisement
月色下,他無力地嚅動了一下唇瓣:「你不會選我,對嗎?不僅因為我曾經真的認為雪蘭是你,還因為你有了要選擇的人。」
我不敢直視他,算是給了默認的回答。
躲藏的時候沒時間梳理這些,到了這裡,日日對著三個人,也隻能強迫似的去回憶所有的過往。
凡界歷劫的時候沒有記憶,對著每個人,我都動過真心。
可是真心和真心也是有不一樣的。
對於顧行之,我愛恨都有,但是恨更多,最後也是在糾結痛苦中才選擇自盡的。
跳城樓,是放過他,也是放過自己。
回了天上,兩重身份雜糅,我對他就更陌生了。
他成名太早,雖然年紀算是我後輩,但我對他從來公事公辦,全是尊敬和疏離。
愛恨抵消後,真的不剩什麼了。
對於沈述白,在凡界時我覺得自己愛錯了人,後來也在相處中察覺到了一點點端倪。
我接受不了這樣的算計和控制,愛意其實早就消磨得差不多。
回到天上,真正的沈述白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又怎麼可能在原本就不剩什麼的感情中再發芽開花產生更多?
我其實心裡已經有了要選誰的譜了,苦於不知道如何開口而已。
顧行之何等通透,他拖到現在才來找我,大概隻是想晚點接受這個事實。
「對不起。」我道。
他搖搖頭:「是我要同你道歉。」
「知蘊,對不起,這段時日給你添麻煩了。」
15
第二日晨起,顧行之已經先一步離開了住所。
沈述白察覺到這一點,面色異常難看。
可他眼神在我和蕭行舟身上轉了一圈,最終也沒說什麼,裝聾作啞,隻當不知道顧行之離去是什麼意圖。
就像是在挑釁說,我都知道又怎麼了,我就是要等你親口告訴我。
頭疼……
說了一次,再說第二次也不是什麼難事,但就沈述白這個性格,我總懷疑他還有一大堆的後手等著我,不會這麼輕易放棄。
一旦抓住了什麼,他絕對不會輕易放手,更何況上次同他單獨出來的時候我就已經說明了情況,算是拒絕過一次了。
頭痛了幾天,還沒等我想好解決的方法,天族那邊卻突然傳來了壞消息。
雪蘭投靠魔族,裡應外合,打破了防線,肆意屠殺。
天帝為了保護妻子重傷垂死,顧行之臨時繼位指揮,急匆匆宣蕭行舟回去打仗。
蕭行舟收了消息立刻就動身走人,剩我和沈述白在界石駐留處收了尾才慢一步朝天庭趕țú₇去。
我總覺得有哪裡不對,但是說不上來。
內心焦灼得如同有三昧真火煎熬,幾乎是以比平常快上幾倍的速度奔了回去。
司命殿口,我瞅著還跟在身邊的沈述白:「你怎麼還在這裡?」
不會到這時候了,他滿腦子還想著怎麼纏著我吧??
看出我眼中的焦躁,沈述白抿了抿唇:「現在事態還沒有到緊急的時候,所以在這之前,我有件事情想要請求你。」
「什麼?」
「我知道你的心意,也清楚你要選擇的到底是誰。」他道,「隻最後看一眼命簿,我就不會打擾你,也不會糾纏這些。」
聽見他真的這麼說,我也說不上是失望還是什麼。
我深深看了他一眼,感覺到這一次他是不看命簿不松手,隻好不情不願:「行。」
已經一再抗拒,現在的沈述白給我的感覺就像那種要入魔的人一樣,我生怕再拒絕一次,他就真的走上不歸路了。
不選他不在一起,也不代表我就能眼睜睜看著他從此痛苦。
我屏退了灑掃仙童,將沈述白帶進了放置命簿的房間。
上次見面還將我趕出去的書本又恢復了生機勃勃的模樣,我揮手施法,很快就翻到了沈述白的那頁。
「看完就立馬走。」我道。
沈述白沒吱聲,點點頭。
他湊近了命簿,仔仔細細地將在凡界那段的生平記載看了一遍,手指在我名字出現的地方眷戀地摩挲了兩下。
忽然,他嘶了一聲:「這裡有點不對。」
「什麼?」
我下意識湊過去。
一陣壓迫湧來,我最後看見沈述白不知用什麼法子撕下了命簿的一頁,而後就昏迷了過去。
16
我就說有什麼不對。
一直沒有想通雪蘭為什麼能這麼順利地頂替我的身份,在一開始騙過三人。
她是從哪裡來的消息?
沈述白又為什麼會這麼快發現不對勁?
如果說一開始就是沈述白讓雪蘭去的,這一切就可以說得通了。
聰明絕頂的文曲星君,大概在見我第一面的時候就什麼都知道了,又不知道從哪本古書中查到了什麼秘術,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動了命簿,看到了些許事情。
他早就織就了一張天羅地網,我選他,他愈發接近我,也能從命簿之中得到更多的消息,使得雪蘭在另外兩個人那邊的可信程度更高。
我沒有選他,他也早就備好了後路,拖著所有人下水困住顧行之和蕭行舟,然後將我帶走。
沒有一件事情不在他算計中。
暈乎乎睜開眼時,我果然已經到了魔族的地盤。
沈述白垂眸研究著手上的命簿殘頁,身邊還坐著一個長得奇形怪狀的魔族。
「既然你夫人醒了,我就先走了。」
魔族看了我一眼:「反正方法我已經告訴你,你自己選擇吧。」
沈述白面色不好,沒搭理他,走過來詢問我:「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嗎?」
我同命簿相連,驟然撕下一頁對我也造成了極大的傷害。
從醒來我就覺得胸腔氣血翻湧,疼得厲害,簡直和我做凡人瀕死時候的痛苦有得一比。
那魔族見沈述白沒有搭理他,也不惱,自顧自就走了。
臨走還不忘幫我們帶上房門,何等貼心。
「沈述白,」我開口,嗓音沙啞得厲害,「你為了得不到的感情,知道會害死多少人嗎?」
天族和魔族從天地初始就是對立,永遠都不可能有和解的時候。
雙方都有過興盛的時候,也都有過落敗的時候,此消彼長,是天道的制衡。
我從來都沒有想過,有一天身邊的人會親近魔族。
「魔族也沒有什麼不好。」沈述白笑道,「況且許多年前發生的事情,於你於我都沒有什麼幹系,將那些無關己身的恩怨架在身上,也太不值得了。」
他的手點在我幹燥的唇上:「我隻知道,通過這些手段,能夠拿到我想要的東西,就夠了。」
沈述白依舊穿著常穿的紅袍,但在這陰森鬼氣的地界,這身豔紅色早就沒有了在天庭時候看到的浩然正氣。
活像是鮮血染就一般的詭異。
「知蘊,你不接受我,無非是因為那些你覺得不好的過去。」他一下一下摩挲著我的唇瓣,「既然如此,改了就好。」
我胸痛欲裂,但還是強撐:「你博覽群書,不可能不知道,命簿之上的文字既然浮現,就從來沒有更改的可……」
沈述白堵住了我的嘴。
我緊閉牙關不讓他有更多的動作,可這樣的舉動卻取悅了他似的。
男人扼住我的下巴,輕而易舉溜了進來,我抵抗不過,隻能憤憤咬了他一口。
他卻不覺痛,直到我難受得快要昏厥過去才放開。
鮮血讓他唇瓣也同衣物一樣豔紅,更顯得他臉色蒼白。
「紀知蘊,」他道,「若你一開始選了我,就不會有這麼多人被卷進來。」
「你該後悔的,隻有那時拒絕我的決定。」
17
我被沈述白困在了魔族。
他的面色一日賽過一日地蒼白,除了親吻倒是也沒有再做其他折騰我的事情。
望著他身上有些潰散的仙氣,我猜他大概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這樣也好。
一日一日聽見天族魔族的戰況膠著,我著急上火卻什麼也做不了,隻能咬著牙摁下火氣每日勸說沈述白回心轉意。
沈述白不接我的話,我說,他隻是聽著,偶爾盯著命簿發呆,並不理我。
我不知道魔族給他交換了什麼方法,但仙魔兩道相斥,想來不會是什麼好的。
終於,在沈述白在我面前嘔出一口鮮血後,第二日,我聽見了魔族那大嗓門。
「我沒有騙你,命簿之上的文字已經生成便沒有更改的可能。」那第一次見面的魔族和沈述白在外爭執道,「你若想更改,隻有和她一起進入這張命簿之中。」
沈述白咬牙切齒:「那樣我同她都會被永遠困在其中,不得生不得死,也再無轉生可能。」
魔族回他:「這不是你選的嗎?」
沈述白被氣得咳嗽了好幾聲。
強行撕下命簿對我有損傷不假,對沈述白這個施行禁術的人隻會損傷更大。
我和他都是仙體,在魔族的地界傷勢恢復得極慢,這麼長的時日,他又因為研究這些被騙了的術法,傷上加傷。
魔族嘲諷:「說來還得感謝文曲星君,如果不是你,我們也沒辦法騙到司命上君,畢竟蕭行舟和顧行之那兩人看她看得緊,雪蘭還動不了手。」
「你放心,在我魔族的地界,你二人,一定會當一對『神仙眷侶』。」
魔族的腳步遠去,門被重新推開,沈述白看我睜眼,又急得咳了兩聲。
「你都聽見了?」
「是,」我道,「我都說了,沒有更改的可能,過去了就是過去了,在凡界的時候我也沒有騙你,我是真的愛過你。」
沈述白說:「你就隻仗著我對你心軟。」
男人失力一般撲倒在我床邊,又是咳嗽了好幾聲。
「其實我也該想到,我有了軟肋,再去算計人,也終有被人算計的一天。」
他揮手解開束縛住我的捆仙索,把那張命簿塞進我手裡。
「既然已經撕破臉,估摸就我們現在的狀況,很難離開了。」
沈述白放棄了更改命簿的計劃,但卻還是沒有放棄困住我。
我看著他:「我有辦法送你走,你是上神,傷勢恢復比我更有優勢,你離開,去把消息傳給蕭行舟。」
「你在魔族的地盤待了這麼長的時間,憑借你的腦袋,我不信你什麼都沒有探查到。」我咬牙,「算我求求你,回頭吧。」
我不信沈述白真的一點都不對天族死的那些人動容。
不論凡界還是天上,他總是愛養小貓小狗的人,之前在界石那邊住著的時候,也是他在照顧靈貓的日常。
沒有歷劫之前,我也時常聽見他點化精怪的事情。
哪怕是利用那一些對我的愛,這時候我也不覺得卑劣了。
「沈述白,」我又重復道,「不止我會愛你,未來還會有更專心於你的人。」
「你上次送我的靈貓還沒有人喂呢,你也管管那貓的死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