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不過片刻,桌上紅白黃綠,樣樣齊全。


  連小小和謝玄都分了一些,拿個竹編盤子,每樣盛了一點兒,也摘了一把桃花擺著,送到他手上:“許久沒見這樣的好月亮,你們也賞賞月色罷。”


  謝玄接過竹盤,捏捏兜裡的錢,還有十好幾兩,走的時候給他們一些,這對夫妻倒是好人,自家窮成這樣,做了這些細食還要款待他們。


  瑛娘坐回樹下,男人撿了一顆櫻桃,手中捻著櫻桃梗,口中漫吟道:“芙蓉闕下會千官,紫禁朱櫻出上闌。”


  說完,把櫻桃送到瑛娘嘴邊,瑛娘微紅著臉,瞥了一眼小小和謝玄,到底還是張嘴吃了,男人的手掌還攤開著,等著接她嘴裡吐出來的櫻桃核兒。


  她羞的都不再看向小小謝玄,粉白面上淡淡一層紅暈,更添幾分嬌美。


  那邊謝玄一接過櫻桃就先挑了盤裡最紅最大的,往小小嘴裡一塞。


  小小含著櫻桃,舌尖嘬著櫻桃肉,看見瑛娘側過身去,心中想到,喂個櫻桃有什麼好羞的?


  想著把嘴一張,櫻桃核兒“啵”一聲落在謝玄的手心裡。


  瑛娘輕聲道:“這是小虎子今日才剛送來的,說是他自己摘的,孝敬先生。”


  男人聞言一頓:“小虎子還讀書嗎?”


  “不讀了。”瑛娘搖搖頭,這鄉間就隻有一間學堂,束脩收得少,孩子們還能識得幾個字,自從丈夫病後,家裡富裕的還能送到鎮上去,家裡窮的,隻能打柴種地去了。


  男人嘆息一聲:“他是個讀書的材料,不該這麼荒廢了。”


  “等你好了,小虎子就不荒廢了。”瑛娘取出個酒壺,男人眼前一亮,她伸手一刮丈夫的鼻子,“大夫說了你不能飲酒,這裡頭盛的是白水,就喝個意思罷。”


  二人雖然貧病,卻也自得其樂。


  小小吃櫻桃,謝玄吃小蝦雞蛋餅配麥飯,東西雖然粗糙,可做得十分精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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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也算吃過好東西,鼎香樓裡吃過席面,蔣大戶和白雪香也上過美酒好菜,都不如這婦人捧出來的有風味。


  窗前還掛著竹制風鈴,微風一動便發出悅耳聲響。


  小小又吐了一個櫻桃核:“這個男人的病,有古怪。”道道黑霧在那男人腿上繚繞不散,憑他的命火壓制。


  初見之時他命火黯淡,這會兒倒亮起來些,小小一邊吃櫻桃,一邊看向謝玄。


  師兄頂頭金光灼灼生輝,照得滿院皆明,竟使那男人的命火也跟著旺起來,這還是從未有過的事。


  謝玄扒著麥飯配蝦餅,很快吃了一大碗,滿不在乎道:“等我吃飽了,替他看看去。”


  醫道不分家,比起抓鬼來,師父更常替人看病,鄉鄰有什麼小病小痛的,也不去鎮上抓藥,就請師父去看。


  每回幾個雞蛋一筐菜蔬也就抵了診費,比去鎮上要方便得多。


  謝玄常年跟著師父進鄉中替人瞧病,識得許多藥草藥方,偶爾師父吃醉的時候,他就背著箱子替人看病去。


  飯碟吃得空空的,謝玄說:“走,咱們替他瞧瞧去。”


  拿著託盤送到院中,謝過瑛娘的款待,又對她說:“我跟師父也學了幾年醫,不如我來替先生看看。”


  瑛娘一時猶豫,似乎不大相信謝玄這個年紀就能替人瞧病,鎮上那些大夫,個個都胡子一把,從醫多年,也瞧不準這到底是什麼病呢。


  反是那男人笑了:“成啊,死馬就當作……”話沒說完,打了自己一下,對瑛娘道,“是我口快。”


  一個“死”字,說得瑛娘眼淚漣漣,她蹲下身去,輕輕掀開男人身上布袍,露出他腿上的“病”來。


  說是病,實是爛瘡,布滿了整條小腿,那瘡已經從紅泛紫,有好幾處長了膿包,輕輕一碰便有膿血流出。


  小小退後一步,瑛娘卻似不覺得這惡瘡骯髒。


  “去歲春日裡也不知怎麼染上了這個,看了許多大夫,根本不知是什麼緣故。”瑛娘說著又要落淚。


  謝玄伸手搭脈,男人脈搏強健,並不像是生病的樣子,他眉頭一皺,略略思索:“大夫當然不知這是什麼毛病。”


  瑛娘臉上一喜:“小……小兄弟,你能瞧出這是什麼?”


  謝玄搖搖頭:“瞧不出,凡身有病痛,總是有表有裡,可這位先生,表面生病,底子卻是好的。”


  瑛娘一聽,這是鎮上回春堂的大夫說過的話,都說按李郎君這身體,不該得病,可這瘡又實實在在長在他的腿上。


  “這個病不須用藥。”小小走到近前,她指著男人的腿道,“用符就行。”


  說著取出黃符朱砂遞給謝玄,謝玄落筆成咒,現學現賣,學了聞人羽的符咒,請藥王入符膽。


  本來寫完之後即刻貼上就行,但為了顯得煞有介事,他對著靈符念了三遍藥王咒。


  小小睜大了眼睛,謝玄每念一遍,那黃符金光便更盛一分,謝玄從來偷懶,隻要符咒靈驗便疏於念咒,沒想到此時一念,竟然功效加強。


  謝玄念完,一下將符咒貼到男人的腿上。


  夫妻二人本來不信,瑛娘伸手就要阻攔,可這符一貼上去,男人痛叫一聲,身子往後一仰,痛不可當,跟著腿上流出濃濃濁水來。


  汙濁漸漸將靈符浸湿,等整張符紙汙透,腿上的膿水便就此止住了。


  夫妻二人目瞪口呆,瑛娘伴著丈夫治病已經一年多,這瘡從手指大長到碗口大,再長滿了整條腿。


  回春堂的大夫說,想要治好,隻能把整條腿給切掉,斷肢求生,可若斷肢,人也可能立即死去。


  說來說去,都是死路一條,若非夫君心性剛強,可能根本就撐不過一年。


  瑛娘恨不得給謝玄下跪,這三百多個日日夜夜,無時不在折磨他們,她抱著丈夫喜極而泣:“這下可真的好了。”


  李瀚海緊緊握住妻子的手:“這一年多,辛苦你了。”


  小腿上流出濁水,其實劇痛無比,可他怕瑛娘擔心,忍耐著隻喊了一聲,這會兒疼得滿頭是汗,可依舊笑著稱謝。


  兩人無比歡暢,謝玄卻澆冷水:“哪有這麼快就好,以他的身體一天至多一張符,正午時分最有效用,總得三五日才能好。”


  瑛娘立時下跪:“小兄弟,求你慈悲,求求我夫君的性命。”


  謝玄扶她起來:“這是小事兒,不值得行這樣大的禮。”


  瑛娘搖了搖頭:“對小兄弟許是舉手之勞,對我和夫君,卻是救了咱們兩人的性命,人命又豈是小事呢?”


  她早存死志,隻要丈夫一走,她也跟著一並去,兩人生同衾,死同穴。


  李瀚海緊緊握住妻子的手,互望一眼,相視一笑。


  小小見過蔣文柏那種人,嘴上說愛,轉臉便要人永世不得超生的人,又見到李瀚海和瑛娘這樣的,扯了扯謝玄的袖子:“咱們就幫幫他們罷。”


  謝玄有些猶豫,一想到將來見著師父,知道他們這一路上可曾見死不救,就覺得手掌心發麻,這怕是得挨上三四千下。


  用靈符再加醫藥,三日便能好,再日夜兼程,也能盡趕到京城。


  謝玄一點頭:“成,明兒我就進城去,買些藥材來。”


  第二日清晨,東方紅日破曉,陽氣初生之時,謝玄就將靈符貼在李瀚海的腳上,沒一會兒濁濁膿水流出。


  等一張符失效,曹瑛娘捧出一盆竹葉煮的水,替丈夫浸腿,又打了井水把地上澆幹淨,預備過飯菜,對小小和謝玄道:“今兒除了賣藥,我再去買些肉來,給大家都補一補。”


  小小和曹瑛娘進鎮買藥,謝玄就在家裡給李瀚海拔瘡。


  李瀚海問他:“昨日瑛娘在,我不便多問,敢問小先生,這東西是如何來的?”


  謝玄抬眼一看,他倒是個明白人:“你有什麼仇家?沾過什麼邪祟?”


  李瀚海思量片刻,搖一搖頭:“我長在鄉間,教孩子們讀書識字罷了,又哪兒去招惹什麼仇家。”


  謝玄長腿一搭:“那你仔細想想,腳泡在桶裡不要動。”若不是曹瑛娘用竹葉煮水,日日給他泡腳減輕疼痛,他也支撐不到現在。


  瑛娘帶著小小進鎮,兩人還沒進藥鋪,就在街上遇上個唇紅齒白,十分俊秀的年輕人,他遠遠就認出瑛娘,幾步奔過來:“瑛娘,你怎麼進城來了?”


  臉上顯出憂色:“可是……可是李兄的病。”


  瑛娘璨然一笑:“他好多了,再過幾日就能好了。”


  小小一把挽住了瑛娘的胳膊,霧色雙瞳中沒有映出男的人臉,映出他頭頂一團黑霧,那黑霧如狼似虎,撲向瑛娘。


  作者有話要說:蛇:給我給我,讓我吃了他


第24章 睜眼瞎


  那人一聽李瀚海身體好多了,臉上笑意一滯,似乎並不稱願。


  跟著反笑得更熱情了:“真的?那真是太好了!是請了哪家的大夫?我一直憂心李兄的身體,四處尋訪名醫,可都說這病聞所未聞。”


  瑛娘剛要說話,小小輕輕捏了捏她的胳膊。


  瑛娘還道她不願意透露姓名,便道:“是用了個鄉下的土方子,也是實在無法可想了,用慈航真人爐前灰敷在傷口上,沒成想那瘡竟漸漸好起來了。”


  那人聽見如此,臉上茫然,隻是反復說道:“這太好,太好了。”


  聽在瑛娘耳中,便是此人當真是夫君的好友,十分憂心夫君的病情,她還笑道:“等他好了,你們又能似往日一般,爬山作詩了。”


  那人笑了兩聲:“那我今日可得去探望李兄,家中少些什麼,嫂子隻管告訴我。”


  瑛娘搖搖頭:“往日就多賴你周濟,如今他好了,豈能再處處都麻煩你。”


  “我與李兄是同窗至交,又是結拜兄弟,怎麼能說這樣見外的話,今日我必帶著酒肉去拜訪,李兄若好起來,正好一同秋闱。”


  瑛娘點頭輕笑,與他別過。


  轉身帶著小小去生藥鋪子,一路走還一路說:“那位陸相公是我夫君的同窗,自從夫君生病,十分關照我們,到是我原來錯看了他。”


  原來當他是個浪蕩子,危機關頭才知竟是個古道熱腸的人,瑛娘感慨一聲:“我買些香燭果子,回去供奉慈航真人。”


  小小偏頭看向她,瑛娘一雙美目似含秋水,長著這樣漂亮的眼睛,怎麼偏偏是個睜眼瞎。


  小小自小便不喜歡自己的眼睛,眼睛雖大,可瞳色極淡,白天時常瞧不清楚,若是坐著不說不動,就跟個小瞎子一樣,常被村中的孩子們取笑。


  為了這個,師兄可沒少跟同村的男孩們打架,打到所有人都不敢再叫她小瞎子。


  師兄手重,幾個孩童圍上來也打不過他一個,還常把人揍得鼻青眼腫,鄉人領著孩子上門告狀。


  師父提起竹條便要罰,謝玄已經被打皮了,梗著脖子就不認錯,小小抽抽噠噠,哭著告訴師父:“他們叫我小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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