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口氣喝了三杯,紅著眼睛笑,「周舒倦,你們能騙過別人,騙不過我,我什麼都知道。」
我向後仰,避開她越靠越近的腦袋。
她咬著牙,惡狠狠地在我耳畔低語,「我倒看看,你這個孩子,生不生得下來。」
我出了一身的冷汗,一抬頭,隻覺得身邊全是無形的爪子,她有太皇太後,她有個將軍爹爹,她若真要害我,總會有辦法。
我早早地回了宮,越想越後怕。李長風後半夜時才來找我,臉色也很不好,他被太皇太後和梁召虎逼得太緊了。
他抱著我,眉頭緊鎖。
「長風,這樣擔驚受怕的日子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快了,阿倦,我會解決掉這些麻煩,我們會好好的,我們的孩子也會快快樂樂地長大。」
我勉強扯了個笑,抱抱他說:「你說,這是個男孩還是女孩呢?起個什麼名字好呢?」
他眉頭松了松,也笑,「你說,你來起,叫什麼都行。」
「你明知道我沒有文化,還叫我起。」
「不許這麼說自己。」他親親我,笑道,「雖然確實是這麼回事。」
「你好煩人……」
最後我倆也沒商量出個正經名字,隻先叫他小酒。
小酒小酒,長長久久。
十月的時候,我收到了來自錦州的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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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孕後不久我就給賢王府寫信了,隻是因為某些原因,我的信去得慢,賢王的回信來得也慢。
他說家裡的棗熟了,隻可惜我和李長風不在,沒人吃。
他還交代,有了孩子要萬事小心,少出門,隻吃小廚房的飯菜,別人給的東西千萬不能吃,房裡的擺設也要常常檢查,當心被人動了手腳。
我看得又差點哭了,好像懷了孩子以後,就特別容易哭。
王爺王妃又老了許多吧?他們的身體也一天不如一天了,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才能再見他們,不知道再見,又是個什麼光景。
如今李長風仍沒能完全掌控局勢,外頭還有涼國進犯,眼下雖然隻是小摩擦,可這仗總要打,若打,恐怕又得用梁召虎。
他屢屢立功,威望太高,若不能換掉他,等他打了涼國回來,便更壓不住了。
這苦日子,還長呢。
我輕嘆著收好信,準備吃飯,今日,飯菜是小廚房做的,沒經外人手。
我拾起筷子,正要夾菜,忽然覺得哪裡不對。
布菜的人,他站得離我好遠,跟平時不一樣。
頭也低得厲害。
我動了動筷子,又瞟了他一眼,現在天氣早就不熱了,他怎麼汗津津的?
我伸出筷子去挑魚,餘光又看了他一眼,他手都捏得發白了。
這不對,我心裡一緊,難道是飯菜有問題?可,自我有孕後,我宮裡一直防得很嚴,不可能被人動手腳啊?
我額上也冒了汗,我不敢冒這個險,也不敢聲張,哆嗦著丟了筷子,捂著肚子痛苦大叫。
「啊,好疼,好疼啊!」宮女太監聞聲一個個地為了過來,急急關切。
「我肚子疼,快,快去叫皇上!」
所有人都慌了神,手忙腳亂地扶我上床去,有跑得快的,急急跑去找李長風。
李長風來得很快,他是被人虛扶著,一瘸一拐走過來。
他很早之前就能站起來了,但一直沒有真正走過,這回卻是真的急了,顧不上了。
進屋之後,我趕走了其他人,拉住他道:「長風,明德殿裡可能有梁逐月的人!」
他一怔,明白了我的意思,趕緊出去叫人來查。
那飯菜裡果然被下了毒,隻是下毒之人,已經在小廚房裡自盡了。
李長風後怕不已,抱著我不停安撫。
「阿倦,別怕別怕,以後我都陪著你,絕不會讓你出事!」
我是真的怕了,這些日子,我以為那些眼線細作都被清理幹淨了,以為太皇太後和梁逐月被盯得緊緊的,該是沒有辦法靠近我,卻沒想到,她們總有法子動手。
這宮裡,原來離幹淨還遠著呢。
李長風抱著我,不知在想什麼,許久許久,下定了決心,道:「阿倦,不在這兒住了,我們搬去乾清宮。」
他說,先前他一直將我藏著,以為這樣就能保住我,現在,既然藏著行不通了,那便光明正大,鬧得轟轟烈烈。
他說了這話,事兒辦得也很快,當天就帶我搬過去了。
當夜又下了聖旨,將我抬成了貴妃,直接壓了梁逐月一頭。
如此一來,滿朝都知道了皇上有多重視這個孩子。
有人上書,說他的行為有違禮法,他便直接罵了回去,還把人下了獄。
太皇太後雷霆大怒,梁逐月也快氣瘋了,然而李長風卻毫不收斂,要將我寵上天。
這其實有些反常,但我當時沒想那麼多。
乾清宮裡還算安全,這幾個月裡也出過事,但到底是有驚無險,沒出過什麼大的差池。
自住進這裡,每日都能見到李長風,才真正知道他有多苦,時時刻刻都有煩心事,但怕壞了我的心情,還得強顏歡笑。
涼國和我們的摩擦越來越嚴重,真的到了要派兵的時候了,梁召虎最近乖得很,李長風沒辦法平白換掉他。
可若不換,等他打勝仗回來,就真是一頭殺不死的大老虎了。
他終日為這事發愁,深更半夜的睡不著。
我隻能用孩子來逗逗他開心,「別發愁啦,睡吧,小酒剛剛踢了我一Ţŭ̀⁶腳,肯定是要催你睡覺呢。」
他就笑,趴在我旁邊輕輕撫摸我的小腹,「好,爹爹睡了,小酒不許踢你娘親啦,再踢打屁股,唔,屁股在哪頭?」
我捂住肚子,「你兇他?你敢兇他?」
他嘆氣,唉聲嘆氣。
「倦倦有了孩子就不要我了,以前都不會這樣對我說話的。」
「哈哈……」
春日裡,花漸漸開了,我也懷孕七個月,低下頭都看不到腳了。
李長風看著我時,眼睛裡藏著憂鬱,不知道在想什麼。
「阿倦,這是母妃讓人從錦州帶來的紅棗糕,一路上用冰裹著,沒壞,你以前不是最喜歡吃了嗎?多吃一點。」
他輕撫著我的背,看我高興得跟孩子一樣,抿唇笑了起來,這笑如同春日的山風一般,暖意中藏著幾分料峭。
「好吃,王妃的手藝又精進了。」我嬉笑著,吃了好多。
那一夜我睡得不太穩,醒了好幾次,渾身都不太舒服。
第二天早上,我告訴李長風,「我總覺得悶悶的,不舒服。」
他親親我的額頭,道:「那我帶你去御花園散散心。」
他腿已經差不多好了,能和我一起走一走,散散步了。花開得很好,太陽也很好,什麼都好,一切看起來都很平靜。
走了一會兒,忽然有小太監過來通報,說有人要見李長風,他應了聲,摸摸我的頭說:「我去去就回。」
「皇上!」
我叫住他,對他笑笑,「早點回來啊,花開得這麼好,要一家三口一起看才更好。」
他頓了頓,點頭走了,眼底的慌亂一閃而過。
我看著他漸漸走遠,低頭苦笑。
沒一會兒,忽然聽見了梁逐月的聲音,她好像在找什麼。
漸漸近了,我才聽清,她在喚那隻惡犬。
「疾風!疾風!」
她一聲聲喊著,到了我跟前,瞧見我,眼中頓充滿敵意。
「你怎麼在這兒?」
我沒回這話,學著她從前的樣子,抬手扶了扶腦袋上的花釵,道:「梁妃在找那頭小畜生嗎?」
她騰地冒起了火,罵道:「你怎麼說話呢!」
「喲,這是怎麼了?火氣這麼大?知道的人知道你丟了條狗,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爹不見了呢。」
「周舒倦!」她衝了上來,抓住我的手腕道,「你別以為我不敢把你怎麼樣!」
我笑笑,「可嚇死我了,回頭得殺隻狗來補補,噢,不能殺,那是你爹。」
「你!賤人!」她一把將我摔在地上,抬腳就要踢我,還沒踢著,便被人拉住了。
我躺在地上,捂著肚子慘叫不止。
「你裝什麼呢!你……」
她正要來踩我,便聽見旁邊一聲厲喝:「住手!」
是李長風,我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悲,隻捂著肚子在地上打滾。
「阿倦!」李長風跑了過來,一面慌忙將我扶起,一面叫人去傳御醫。
「你這毒婦,阿倦若有事,我定不饒你!」
梁逐月被人拉著,看著我的慘樣,漸漸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她,她陷害我!」
來不及了。
我倒在李長風懷裡,我的肚子,是真的開始痛了。
我是被痛醒的,在乾清宮的床上,周邊圍了好多好多人,李長風也在,他拉著我的手,說他會一直陪著我。
我痛得哭叫不止,將他的手咬得血淋淋的。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梁逐月在門外,一會兒說要認錯,一會兒說要看看我是不是真的有事。
李長風衝了出去,掐著她的脖子道:「如果阿倦有事,我一定殺了你。」
她被嚇到了,蒼白著臉,最後被人扶回了自己的寢宮。
我痛了很久,暈了好幾次,好幾次都以為自己再也不會醒來了。
李長風一直守著,熬紅了眼睛,我到最後已經睜不開眼,隻知道他正牽著我,不停地喊我的名字。
第二天深夜,下著好大好大的雨,在我流不出一滴汗來,幾乎就要不行了的時候,我終於聽見了一聲微弱的嬰兒啼哭聲。
我欣喜若狂,睜不開眼也動彈不得,幾乎用了全身力氣才開口出聲,「他,活著嗎?」
「活著,活著呢!」
太好了,他還活著。
我暈了過去,醒來時,已被擦淨了身子,換了衣衫,不見李長風,也不見孩子。
「孩子呢?」
宮女身子一僵,抖抖索索道:「在,在外間,皇上正守著呢。」
「男孩還是女孩?漂亮嗎?」
「男,男孩……娘娘,您先休息吧!」宮女終於受不了,轉身跑了。
沒過多久,李長風進來了,不停地吻著我說:「阿倦,你終於醒了,你終於醒了。」
「孩子,我要見孩子。」
「等你好了再說,好嗎?你別擔心,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