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眼底流露出脆弱的情緒：
「晚晚，疼。」
見到沈清淮這副模樣，我大受震驚。
即使知道他百分之九十九是裝的，但還是不敢相信。
當年他可是受了五十鞭，都能咬著牙一聲不吭咽下的。
這五十鞭，還是為我受的。
13
我承認我心軟了。
我伸出手任他握著。
沈清淮得寸進尺，他讓我坐在他身邊。
他目光落在與我相握的手上，微彎的唇角僵了一下。
「你的手……」
我的指尖上面覆了一層厚繭。
比起那些嬌生慣養的京城美人，我這雙手看上去實在沒有美感。
我訕訕笑道：「挖了三年野菜。」
如果不是因為沈清淮，我至於躲進深山挖野菜度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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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日子並沒有那麼貧苦，偶爾還是會捉捉兔子。
「不喜歡就算了。」
我想縮回去，他卻不肯放手。
他的手指溫柔地摩挲我的指尖，眼神專注且認真：
「往後，我絕不會再讓你落入這種境地。」
真的不會麼？
我怔了一下，低聲道：「那我要是真走了，你還是別找我了，野菜確實挺難吃的。」
他握著我的手收緊了些，隻是沒再像之前一樣哀求。
沈清淮忽略我的話，他眉眼微彎，細數他為我準備的宮中美食。
除了這些，還有我以往隨口提起的食物。
「這幾日御膳房做的蛋糕以及雪糕你可看見了？」
這些極具現代化的美食從他口中說出，多少有點夢幻。
所謂蛋糕，也隻是一個外表相似，口感天差地別的糕點罷了。
我真的很難想象沈清淮笨拙地復刻這現代美食的模樣。
然而，再怎麼相似，但終究不是和原來的相同。
我搖搖頭：「沈清淮，這些和我曾嘗過的味道都不一樣。」
他沉默了許久，最終把我攬入懷中：
「晚晚，陪我做一場夢吧。」
他吻上了我的唇：「我會向你證明一切。」
14
沈清淮很無辜，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他小心翼翼地討好我，把我所有的喜怒哀樂放在心上。
登基一年來從未有過妃嫔，從旁人的角度來看，我多少有點不識好歹。
我也知道他沒有變心。
至少，現在沒有。
他為我绾發，為我描眉，除了不曾有夫妻之實，做盡了一切恩愛的事。
而我再也沒有提起過離開之事，就像之前答應的一樣，陪他做一場夢。
然而夢終有醒來的那一日。
他就像平常一樣為我發上插上最後的一支玉簪，他揚了揚唇：
「晚晚，我今日和大臣商議了一事。」
我摸著發髻上的玉簪，漫不經心地問道：「什麼？」
下一刻，他的話宛如一道驚雷在我耳邊炸開：
「我要立你為後，半年之期。」
我指尖一顫，玉簪也隨之滑落下來。
它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變成碎片。
半年……
這個期限和原劇情對上了，實在是太巧了。
我望著打碎的玉簪發愣。
如今我的身份又何嘗不是另一種意義的未婚妻呢？
15
接下來的一切就像是在印證我的猜想。
沈清淮還是沒有找到解毒的法子，最終有人為他獻上了一個來自北地的女子。
她生得一副雅致清麗的好皮囊，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
饒是身為女子的我見了，也自愧不如。
美人蓮步輕移，她優雅行禮，聲音婉轉動聽：
「民女林素素參見陛下。」
那個說過決不負我的沈清淮。
在那一日，當場封林素素為……妃。
16
在劇情之中，他封林素素為側妃。
而如今成了皇帝，結果竟然也是十分相似。
沈清淮從林素素進宮的那一日便徹底變了。
他夜夜留宿林素素的宮殿，早已將以往承諾的一切拋之腦後。
他們說，林素素雖是北地之人，但卻是在多年前救過沈清淮的命。
所以此次一見，沈清淮便認出了她。
更何況，她的血可以解百毒，對沈清淮的意義不言而喻。
直到現在，我才知道。
同為救命恩人，女主和女配的待遇完全不同。
我用了一年時間才讓沈清淮對我溫柔以待，而林素素隻需要一日。
林素素溫柔可人，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和我這種脾氣不好的穿越女相比，尋常人都會選前者。
沈清淮果真也是這個尋常人。
雖然沈清淮不曾主動來找我，但是衣食上從未短缺，御膳房也日日為我奉上改良後的現代美食。
這些美食越發接近原來的口感，宮人們說這是沈清淮對我用心的體現。
所以哪怕林素素如何受寵，立後的旨意也不曾更改。
二女共侍一夫，在這個封建社會，再為正常不過。
可我不願。
他既然和我相處了這麼久，那就該清楚，我是怎樣的人。
然而我讓宮女屢次傳達的消息，都被他駁回了。
他不來尋我，那我就去找他。
我特地選在他早朝之際，闖入了大殿。
「陛下為何還要讓我留在宮中？將一個民女心不甘情不願地囚在身邊，就不怕被人知曉，為天下人所詬病麼？」
我抬起頭，望向大殿之上的他。
多日未見，沈清淮與以往我見到的模樣卻不同。
他端坐於大殿之上，盡顯帝王之姿。
如同清冷的神祇，可望而不可即。
所以之前所謂神明墜落凡間的一切，終究是一場夢罷了
此時高高在上的帝王俯視著我，眼裡不含情愛，隻餘冰冷：
「南晚晚，你可知擅闖金鑾殿是何罪？」
他漆黑冷漠的眼眸裡倒映著我狼狽的身影。
我神情恍惚，早就打好的腹稿卻如何都吐不出來。
思緒不自覺飄到我和他相處的那一年。
他還不是帝王，隻是屬於我的少年。
那個時常對我含笑的少年往日輕撫我頭發，溫聲道：「你可以在我這裡犯任何錯，我都不會怪你。」
我掐緊了手心，不讓自己落下淚來。
我直直對上他的目光：「死罪。
「可此事是因陛下所起，而我曾救過陛下一命，如此薄待救命恩人，往後陛下如何令眾臣信服，如何取信於民？」
我跪下叩首：「既然陛下厭棄了我，我也從未愛過陛下，不如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被我如此挑釁，沈清淮臉色陰沉，他捏著奏折的手指發白。
但我篤定，為了坐穩這皇位，他決不會殺我。
當著群臣的面，他權衡利弊之下，自然就會放我走。
這沉默最終被一位大臣打破，我望過去，是劇情中的反派，沈清淮的皇叔——衡王。
「陛下，此女雖有錯，但畢竟對皇家有恩，如今不如全了她的意，放她離開。」
我與衡王素未謀面，如今他竟然為我說情，倒是讓我意外。
眾臣跟著紛紛求情，沈清淮神情冷漠。
他將奏折重重摔下，一聲不吭地離開。
出乎所有人的預料，聖旨到了鳳梧宮，不是放我離宮，更不是殺我治罪，而是將我禁足。
17
禍不單行，我被禁足沒多久，就被人下了毒。
我發了高熱，整日昏昏沉沉，不知今夕何夕。
我夢見我回家了。
那個有家人、有朋友的時代。
可是夢境兜兜轉轉，又回到了皇宮。
這個朝代，我隻有沈清淮。
夢裡他終於肯來看我了。
我看不清他的臉，卻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他把我攬入懷中，那炙熱的愛意如潮水般將我淹沒。
「晚晚，往後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他用以往溫柔繾綣的語氣喚我，仿若隻要我開口，天上的星月都可以摘給我。
可是我不要星月……
「我想回家。」
我低聲呢喃：「但是我家太遠了，它不屬於這個時代，我回不去了。」
這個無疑是奢求，哪怕在夢中我也知道不可能實現。
我推開了他：
「沈清淮，為什麼你不放我自由？你讓我走好不好？」
良久，傳來他的一聲喟嘆：
「晚晚，抱歉。」
果然在夢中，他也不願放我離開。
我喃喃道：
「沈清淮，我會死的。」
和劇情一樣，死在半年後。
沒有人會記得我，包括他。
淚水模糊了視線，他輕輕地替我拭去眼角的淚珠：
「莫哭。」
這時我終於在夢中看清楚了他，那是我最熟悉的模樣。
他的眼神和三年前的他一樣，格外堅定且溫柔：「不會。」
他緊握著我的手，我的指尖接觸到他手心傳遞而來的溫度。
「哪怕我死了，你也不會死。
「無論你的家在哪裡，我都會想辦法帶你回去。」
18
我醒過來時，身邊隻有宮女。
我低下頭看向我的手，指尖的溫度早已消散。
我真的分不清這是夢境還是現實。
「我昏迷的這段日子，沈清淮可來過？」
宮女們的臉上露出疑惑，紛紛搖頭。
「陛下不曾來過，隻是……林妃娘娘在這七日每日都來看望您。」
林素素？
這個熟悉的名字，讓我清醒了不少。
我和林素素從未見過，她怎麼會來找我？
我還未曾想到答案，林素素就又來見我了。
在林素素進來之前，貼身侍奉我的一位宮女湊近我耳邊小聲道：
「姑娘，您中毒的那一日，宮中有人看見林素素出現在了御膳房。」
不僅在時間上如此湊巧，之後還每日來探望我。
導致我中毒的人……
真的是她麼？
我一怔，望向殿外。
那道靚麗的身影出現了我眼前。
美人風姿綽約，一身華麗的服飾的她，更襯得她姿色傾城。
我這個名義上未來的皇後和她對上，落在旁人眼裡，隻會讓人覺得是個笑話。
難怪，沈清淮會這麼喜歡她。
林素素捂唇輕笑：
「姑娘，看來你的毒是解了。」
我留意到她手腕的傷痕，目光一頓。
林素素的血，能解百毒。
看來這幾日她過來，是為了給我解毒。
也是……身為女主，能壞到哪裡去呢？
我卻沒能完全放下戒心：
「林妃娘娘，有何貴幹？」
林素素收斂了笑意：
「陛下命我徹查中毒一事，如今我已找到了證據，就是你身邊之人。」
身邊之人？
我與林素素一同看向了我身旁的宮女。
宮女大驚失色，她跪了下來：
「姑娘明鑑，奴婢絕不會做出暗害姑娘之事。」
隻是林素素不等她解釋，厲聲命人將她拖了出去。
宮女被拖出去殿外，哭聲悽厲。
我捏緊了拳。
在這個宮中，如今我甚至都沒有身份，又哪裡來的權力去阻止？
「你為何篤定是她？那日分明是你出現在了御膳房。」
林素素眯起她那雙好看的眼眸：「南晚晚，你要相信，我不會害你。」
那宮女與我朝夕相處，而我和林素素在外人看來是敵對關系。
她為何讓我相信她？
我沉默了許久，卻拋出了另一個不相幹的問題：
「這幾日來找我的，都是你麼？」
林素素落到我身上的目光意味深長。
她似笑非笑：「除了我還能有誰？」
我看不透眼前的女主。
但我的直覺告訴我，她對我沒有惡意。
她來此處隻為了帶走宮女，如今目的達到沒有多待的理由。
我看著她的背影。
我突然記起了原著的劇情，實在想不到為何我死後，這樣的女子在與沈清淮的糾纏之中也會殒命。
我忍不住開口：「沈清淮這樣對我，你就不怕往後他也這般對你？」
林素素停下腳步：
「你是不信他，但我信他。」
她嗤笑一聲，漫不經心地撥弄著指甲，輕嘖道：
「我重活這一遭，早已知曉，陛下比誰都還深情呢。」
重活這一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