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生理鹽水用完,葉伏秋把瓶子扔掉,去拿碘伏和棉籤,所有細小的伏筆全部收集後,她止不住地覺得壓抑,“祁醒。”


  “你這個……到底是怎麼回事。”


  祁醒回頭,對上她霧汪汪的眸子,語氣壓低:“你覺得我想說麼。”


  兩人本就並肩坐,當祁醒故意壓過身子的時候,他們之間的距離就幾乎沒有了界限。


  葉伏秋呼吸隨著他接近逐漸屏小,緊接著她看著他吊兒郎當地偏頭打量自己,他的視線似乎在她臉上各個地方都停留過,最終從嘴唇流轉而上,回到她眼底。


  手上的動作,從她握著他胳膊,變成了他攥住她手腕。


  “葉伏秋,你這眼神什麼意思呢。”祁醒費解又猜忌,笑得再深都沒有溫度:“是怕我‘殺人滅口’,裝裝博愛,裝可憐我麼。”


  “祁醒。”葉伏秋直視他氣場強悍的眼睛,滿臉的純粹與坦誠,嗓音很軟:“現在該裝樣子的不是我,是你不是嗎?”


  祁醒唇邊的笑一點點淡去。


  她也不管那麼多,重新捏住他胳膊,沾上碘伏往傷口上擦去:“你幫我過幾次,我不是喜歡一直欠著人情的人。”


  “這一次,能算在賬上了吧?”


  或許因為失血,他臉色添上許多蒼色,配上那雙冒著光的丹鳳眼,有點像被觸犯到弱點,對無辜小動物四起殺心的反派角色。


  眼前還有些眩暈,他睨著將黑發挽到耳後,不斷用藥物刺痛他的女孩,回憶起某個晚上的畫面。


  夜深人靜,他捂著還沒止血的傷口回到一層,用拖布把地上的血跡清理幹淨。


  就在一切都回歸常態的時候,他瞥見了沙發上被胡亂丟在那兒的包包和單詞本。


  祁醒愣在了原地,瞬間意識到——意外的窺私者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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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世界,出現了那個敏銳又可怕的“福爾摩斯”。


  月光纏繞枝頭,無人知曉時,有人堂而皇之清洗所有證據。


  他半跪在床頭,握著熟睡女孩的手,用湿巾一點點擦去她指腹,指縫,指紋裡所有血腥。


  她每一次皺眉,每一次試圖翻身的跡象,每一次醉夢囈喃,都成了能讓他祁醒窒息的殺手锏。


  那時候,他就該料想到。


  會有今天。


  ……


  祁醒緩緩攥拳,手臂的青筋一點點虬起。


  葉伏秋愣住,盯著他悶著力氣的手臂,又看著它在幾秒後,一點點脫力,放棄掙扎。


  祁醒窩在柔軟沙發裡,熠熠目光死盯著她瘦白的小臉,半晌,自我反悔。


  “最初,我就該把你弄走,讓你滾出霄粵灣。”


  葉伏秋眼睫半垂,給他上著藥:“嗯。”


  他說:“就不該饒過你。”


  “嗯。”


  “你就應該跟他們一個下場。”


  “嗯。”


  惡狠狠的困獸終於失去了最重要的籌碼。


  祁醒眯起眼,荒唐一笑,“所以葉伏秋。”


  “開個條件吧。”


  碘酒棉籤丟進垃圾桶,葉伏秋抬頭,和他接上目光,露出復雜又搖擺的表情。


  起初咬牙切齒想要探索,拿捏他弱點的決絕心理,在此刻如搖搖欲墜的層層疊積木,再抽出一根,就要傾倒。


  上天耍壞般施加了一個巧合,讓她此刻,穩穩握住了猛獸的頸圈。


  這就是祁醒身上致命的秘密。


  ……她,就這樣找到了。


第032章 Psycho


  Psycho:32.


  與精神學上的睡眠夢遊症不同的是, 經過陳容醫生的確切診斷,祁醒難以自控的自殘行為更接近於——癔症。


  夢遊的患者行為前後的畫面是一致的,從睡眠中起身, 進行一系列無目的的活動後返回床上繼續睡眠,以睡醒為終點。


  而癔症作為一種精神疾病的反饋, 卻與傳統夢遊症不太相同。


  癔症的發病機制是完全不固定的,而普遍病理將癔症分為兩種表現——一種是產生較為原始的應激反應,例如大叫,狂奔,感情爆發等等興奮狀態,或是出現僵硬, 呆愣, 昏睡,聾啞等等抑制性反應。


  第二種, 病理觀點認為癔症還存在一種有目的的反應, 臨床發現,癔症常常發作於困境之中或危難之時,而且癔症的發作往往能脫離這種環境或解除某種狀態。 [1]


  陳容醫生觀察祁醒的癔症反應, 將他的病症歸為第二種觀點,無論是經歷多年的祁醒還是專業的醫生陳容一致確定, 他的癔症, 唯有疼痛才能結束。


  這恰好是他自殘的終點。


  祁醒一次次通過癔症將自己帶回某個困境當中,最後以傷害自己產生疼痛, 來終結這番噩夢。


  無論中途誰阻攔他, 呼喚他都毫無用處, 隻有流血和傷痛,才能讓他醒來。


  後天產生癔症的原因有很多, 祁醒身上的那個原因,始終是陳容醫生解不開的謎題。


  因為帶著秘密的人,始終不肯開口。


  癔症隨時會“發作”,隨時會“潛伏”,伴隨生命的無限的患病周期,讓祁醒成為一個健康的慢性絕症患者。


  他每次醒來,得到的隻有疼到發麻的痛覺,和一個不知道哪裡在流血的身體。


  這一次是手腕,下一次是手臂,腹部,腿部。


  不知道哪一天就會輪到……喉嚨。


  祁家大少,祁氏一眾商業版圖的繼承人,患有這樣怪異的精神疾病。


  無論是對內,還是對外,都是足以重擊祁家嫡系的利劍。


  ……


  水果刀刺傷的皮膚已經停止了滲血,糾纏於這場意外的男女身上都沾了紅。


  祁醒下移視線,盯著她白色衣擺沾上的那兩點紅梅似的顏色。


  他的血在她身上暈開了各種形狀。


  他塌下去的身姿彰顯他在這盤棋局上的落敗,但再落下風,祁醒這雙鋒利的眼睛,永遠燒著一把不容侵犯的火。


  是他縱容一切變成現在這副從控制範圍內崩離的局面。


  是他活該。


  這些年帶著自殘的癔症,他設想過無數也許會遇到的假想敵,也早就想好了各種處理方法。


  結果沒想到。


  栽在這麼一張白紙手裡了。


  親弟阿慎之前說過一句話,他還嗤之以鼻。


  他說。


  “別太把自己當回事兒。”


  “小心陰溝翻船。”


  祁醒盯著小丫頭專注又透著興奮的目光,氣不打一處來。


  嗯,這不就翻了麼。


  他真就一傻逼。


  葉伏秋手指摩挲著碘伏瓶子的瓶蓋螺旋,懊惱於自己亂七八糟的心情。


  拿住了這人的痛處,難道不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兒嗎?


  祁家大少,祁醒的弱點,價值千金。


  “你想要什麼。”祁醒起身,拿出醫用紗布,單手纏上傷口,雖然不方便,卻在動作中顯露出熟稔,不知曾經多少次地這樣孤傲地為自己纏繞傷口。


  “錢,房子車子,名譽,或者權利,我都可以滿足你,隻要你從今往後老實閉嘴。”他把普遍所有人都會渴望的東西一一細數。


  然而他小看了一個經歷頗多的,又正處於理想年紀的女孩的骨氣。


  葉伏秋自始至終都知道自己要什麼,她隻要好好在霄粵灣上完這一年學,然後去到崇京大學。


  就像父親早些年期盼的那樣,念好書,找一份好工作,靠自己改變人生。


  祁醒有多麼強大她早就切身體會過了,或許她這輩子追求的東西,祁醒動動手立刻就能為她實現。


  可那又有什麼意思呢。


  她已經靠其他人的力量活了十幾年了,靠國家資助,靠個人資助,靠學校獎學金……在老師,同學,親戚憐憫的目光下,活了十幾年。


  她的夢想是有一天,能站在自己理想的領域,讓所有人都敬仰且驕傲地看向她。


  她的起點很低,達成一個小目標都要走很長的路,她知道。


  但是爸爸說過,隻要努力,一切都會變好的。


  葉伏秋忽然伸手,接住了紗布的一端,擦過他的手指。


  祁醒的動作停在一半。


  她攥住紗布的一端,隻要自己收緊力度,祁醒就會疼得受不住。


  葉伏秋怯怯抬眼,說出的話卻驚人:“我和你學到了一招。”


  祁醒挑眉:“嗯?”


  “對你這樣的人,不對,應該是跟很多有權勢的人來講條件。”葉伏秋望著他的桃花眼如春池透徹,擲地有聲:“一錘子買賣最虧。”


  她想起之前他對自己說過的話,回憶著,復述著,還給他。


  “放你走,不就便宜你了。”


  “是這樣嗎?祁醒。”


  隻要她什麼都不要,祁醒才會一直惦記著這件事,日日夜夜,怕她一個不高興,把他的痛處揭發示眾。


  隻要祁醒在她身邊,受制於她,她在霄粵灣學校生活的這一年,絕對不會出任何差錯。


  她才不要那些東西,她要祁醒……


  葉伏秋對上他赫然不悅又含笑的眸子,很確定:“我什麼都不要。”


  她要祁醒,服從於她。


  她想起漫畫裡的屠龍少女,她要這駭人殘忍的反派角色,聽命於她。


  葉伏秋這句簡單卻不說明白的話,祁醒當然瞬間洞悉了深意,女孩棉花似的嗓音吐出的全是挑釁的刺,扎得他身體裡這股火無處發泄更得旺盛。


  “啪——”他抓住她手腕。


  祁醒一手就能把她的手全部包住,稍稍一用力,她的肌膚就被捏得泛了白。


  他眯眼,眼底漫笑,腔調很冷:“葉伏秋,我看以後誰敢再說你膽兒小。”


  以前到底是誰說她聽話又單純的。


  敢這麼跟他叫板的人,還真不多。


  男人手勁很大,把她手攥得又緊又疼,但不知為什麼,就是這種痛覺,讓葉伏秋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一種……


  存在感。


  她看著祁醒,此刻這個人燒著慍氣的眼睛裡,隻裝了她一人。


  這種存在感,是祁醒給的。


  他應該最討厭被人這樣威脅,但現在又不能發作,不能立刻報復。


  這種被人捏住短處的感覺,他應該很少品嘗吧。


  葉伏秋終究有點遭不住他快把自己吃掉的眼神,偏開眼,另一手覆上他的大手。


  女孩手指的柔軟,幾乎無人能拒絕。


  她一點點把祁醒攥著她手的手指掰開,幫他包扎好受傷的手臂,純白色的紗布一圈又一圈纏繞住他,就好似此刻兩人的身位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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