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帶著薄荷香氣的湿潤瞬間渡入她的口中,葉伏秋“唔唔”兩聲推開他:“我還沒刷牙呢,你已經起床過了?”


  “怎麼一大早就是甜的。”祁醒親親她的臉蛋,調侃:“昨晚上吃的草莓還留著味呢。”


  葉伏秋嗔他,“明明是因為我的牙膏是草莓味的,胡說八道。”


  說完,她立刻爬起來,撲在他身上,眼睛笑成桃花花瓣,“今天是超級重要的日子,都怪你,破壞了我計劃裡的睡醒第一句。”


  祁醒枕著自己手臂,好整以暇,懶散問:“怎麼,你原本打算跟我說什麼?”


  葉伏秋伏在他胸膛上,初醒的嗓音釀了蜜似的甜:“生日快樂!”


  “今天,四月十五日,祁醒先生二十五周歲的日子。”


  “對不對?”


  祁醒稍稍愣了下,“我都沒注意。”


  他用手指劃了下她的臉,“什麼時候開始記的?”


  “從你送我生日禮物那天開始,我就在等你的生日。”葉伏秋笑哼哼的貼在他胸口,感受他說話時的胸口振動,“猜猜我給你準備了什麼禮物。”


  “葉伏秋,好不容易打工掙得那幾張票子,可別花我身上了。”祁醒故意威脅,不惜自損:“給男人花錢最不值得。”


  他後半句直接惹得葉伏秋咯咯亂笑,逗得花枝亂顫。


  “放心吧,禮物不在貴,在用心,對不對?”


  祁醒松了口氣,摸摸她頭發:“知道就行,別亂花錢。”


  “想吃什麼,壽星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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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伏秋抬頭,疑惑:“今天家裡阿姨不做飯?”


  “我媽帶著員工們出去團建了,犒勞一下他們。”祁醒摸著額頭,略有無奈:“梅總堅持要把企業文化帶進家門,對員工可是一頂一的好。”


  她搖頭晃腦的,連帶著白皙腳丫也跟著擺來擺去,闲聊著:“所以阿姨才會事業有成呀,你應該跟她學著這些人情世故。”


  “我就在她身上學到了很多。”


  “我想想,上次吃的那家小館米線很香,我有點饞嘴。”葉伏秋捂嘴,“生日是不是應該吃面。”


  “沒那麼多講究,要是圖長壽,米線不也是長的麼。”祁醒摟著她坐起來,拍拍她後背:“洗漱換衣服,我樓下等你。”


  說動就動,葉伏秋點頭,爬下床趿拉著拖鞋回自己的臥室換衣服。


  ……


  洗漱完換了衣服,葉伏秋瞧見他正在客廳,於是蹦蹦跳跳往下走,“你要開車去嗎?那邊小巷子裡好像不太好停車,方便嗎?不然打車去也可以。”


  “吃完飯我想再去一趟書店,買點參考書。”


  她走到一樓,對著他的背影,蹙眉:“祁醒?”


  面前男人後背挺直,以一個詭異的姿態站在客廳中央,安靜得嚇人。


  下一刻,他突然抬腿,往廚房的方向走去,像是尋覓了很久終於找到了目的地。


  他這般姿態葉伏秋太熟悉了,她的心跳瞬間踩空,往前跑去:“祁醒!!”


  祁醒筆直往廚房走,葉伏秋攔住他,對上他空洞寂寥的目光,拍他的臉頰:“祁醒,祁醒,你看看我,快醒來。”


  “你做夢呢祁醒,沒事了,別靠近廚房。”


  祁醒木然間煩透了面前阻礙自己的人,再次用蠻力拉開她的手。


  葉伏秋踉跄到一邊。


  “祁醒,你能聽見我說話嗎?”她一邊再次撲上去攔他,一邊看向自己的腕表,心率正常啊!!為什麼會這樣!


  明明是正常的心率,可面前的人怎麼會癔症!!


  “祁醒,祁醒,祁醒,你看看我。”葉伏秋關上廚房的推拉門,用身體擋住背後放著刀具的房間,突然慌了:“我怎麼,我怎麼。”


  我怎麼不能叫醒你了。


  她,她叫不醒他了。


  意識到這點,葉伏秋瞬間掉出兩行眼淚。


  就在祁醒第二次伸手推向葉伏秋的時候,有人破門而入——


  “祁醒!!”陳私助的嗓音傳來。


  葉伏秋猛地看向旁邊,大喊:“陳先生!!祁醒他!”


  陳私助看著她的眼神復雜,一下拉住葉伏秋,把人拽向一邊。


  沒了阻礙的祁醒,一步步靠近,推開廚房的門,走了進去。


  葉伏秋掙扎:“你為什麼要拉著我!他要自殘了!你為什麼不攔著他!”


  “我能救他啊!你幹什麼!”


  陳私助看著崩潰的女孩,沉默地松開手,明確告訴她:“你已經幫不了他了。”


  “葉小姐,從下一秒開始,你不要再接近廚房,不然受了傷就不值得了。”


  說完,他轉身進了廚房,並且一把將門帶上——


  面對對她緊閉的門,葉伏秋傻在原地,大腦宕機般,失去了思考能力。


第060章 Jungle


  Jungle:60.


  劇烈的疼痛, 伴隨著回神後的軀體化耳鳴症狀,把祁醒又一次從深不見五指的混沌地獄拉回了人間。


  他踉跄兩步,撐著櫃臺站穩, 窒息許久後爆發出一聲忍疼的粗喘。


  這麼多年過去,他對疼痛的敏感度早就比正常人低太多, 卻還是能被傷口疼得渾身發抖。


  祁醒紅著眼睛回頭,隻瞧見了雙手發顫正在給他止血的小陳。


  小陳手上沾滿了他的血,隨身攜帶止血的藥包,正拼命捂著他胳膊上的傷口,“祁醒!醒了沒!”


  祁醒扯了幾張棉巾,單手纏上傷口, 與對方合力止血。


  疼痛惹得脾胃都在倒灌, 他緩了一兩分鍾,才能說話:“……她。”


  “沒下來呢吧。”


  小陳不忍, 撒了謊:“是, 沒看見她。”


  “快幫我。”祁醒一手按到他的藥包上,手背繃著青筋,腮頰發硬, 話都難以說全:“……我還要,帶她吃飯。”


  “你。”小陳一口氣憋在嗓子裡, 差點發火:“你都這樣了還想著!”


  “祁醒, 我真是對你沒話說了。”


  祁醒沒說話,冒著冷汗, 盯著傷口的眼神恨不得希望傷口立刻愈合。


  “待會兒把你外套脫給我。”


  小陳嘆氣, 沒說不給, 但還是補了句:“……你瞞不住的。”


  祁醒回想剛剛在樓上,趴在自己身上把眼睛笑得甘露似的女孩, 想起她最近被快樂包圍的那般模樣。


  他忍疼,捏緊傷口,“能瞞一天,是一天。”


  ……


  陳私助把廚房的門關上之後,葉伏秋喪魂失魄地上了樓,為了遮蓋自己難看的臉色,特地花了個淡妝,算著時間下了樓。


  他們二人心有靈犀地沒有讓祁醒察覺。


  葉伏秋都不知道自己會這麼演戲,或者漏洞百出,隻是對方沒追問。


  祁醒生日的第二天,葉伏秋把陳私助約了出來。


  咖啡店靠邊的位置,整片落地窗承接著陽光。


  明明是個明媚溫暖的下午,她坐在原地卻像置身冰窖。


  眼神從震驚,動搖,不敢相信到暗淡。


  小陳的陳述不帶任何粉飾色彩,隻是將過去祁醒身上的經歷的,和她父親有關的部分,再到他得知後最近的病情變化一一告知。


  如何判斷,如何抉擇,全看她自己。


  葉伏秋目光空然,使勁搖頭,極力辯駁:“不可能!我爸爸,我爸爸是個好人,守規守矩,還很善良。”


  她染上哭腔,“你不知道,在過去,我家鄰居都很喜歡他,他,特別熱心腸,而且很勇敢,他……”


  小陳無奈,開口打斷:“葉小姐,我從沒有說你父親是不法分子,可有時候故意為之和迫不得已導致的結果,是一樣的。”


  “或許他是個勇敢的人,但把柄捏在罪犯手裡,他沒有辦法。”


  說完,他轉而再變了話鋒:“即使這樣,他的行為施加在祁醒心理上的創傷,也是真的。”


  “祁醒,是最純粹的受害者,他沒有任何不對。”


  “我認為,受害者沒有道理反過來去理解施害者的難處,你說是不是?”


  葉伏秋的心瞬間扭成了曲痛的形狀。


  “那時候葉小姐年紀還太小,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


  “十四年前的冬天,在十二月二十六日到第二年的二月初這期間,你父親是外出打工的對吧,而與之前外地工作狀態不同的是,這期間他拒接有關家裡的一切來電和短信。”小陳根據調查的情況說:“是因為那團伙的人不許他對外聯絡,估計連手機也都沒收走了。”


  “如果是正常的工作,又怎麼會兩個月不和家人通信呢,如果你不確定,可以問問你的母親,當時是不是這個情況。”


  葉伏秋動搖了,雖然那時候才五六歲不記事。


  但是,這件事,在很多年之後父母吵架的時候,被母親提起過,所以。


  是真的。


  那時候母親懷疑他裝失蹤,實際上是在外地逍遙快活,生怕家人發現。


  她責怪父親根本不顧一家老小,沒有責任心。


  原來父親是被迫切斷了對外的聯系,正處於擔驚受怕的威脅中。


  “祁醒這件事結束以後,葉坪先生以最快速度逃回了濱陽,”小陳翻看著手機裡的檔案,說:“但很快,就又離家了。”


  “是因為他是這件事裡唯一一個讓祁醒看見過臉的人,他害怕祁家或者是犯罪團伙順著他的蹤跡找上他的家人報復,於是之後多年,他在家的時間少之又少,工作蹤跡遍布全國。”


  小陳看著面前撐著額頭不肯接受這一切的女孩,心裡不禁想:


  當初野山,懸崖邊的那次救援,實際上毀的是兩個人——毀了積極看待世界的祁醒,也毀了從來坦蕩良善的葉坪。


  這件事,錯的不是葉坪。


  但扎在祁醒身上最深的那一刀,卻也是葉坪的。


  葉伏秋扶著額頭,刷地掉了兩串淚,她顫著手指迅速抹去。


  父親那些年顛沛流離,最後在家的那陣子,也是抽煙,酗酒,夜不歸宿。


  她回想他坐在餐桌沉默抽煙的背影。


  原來,爸爸一直在被自責,恐懼,愧疚折磨著。


  可是,可是。


  就在幾個月之前,她還抱著祁醒,叫他一定要報仇,讓那些所有傷害過他的人血債血償。


  然而此刻,她卻發現這把該發出去報仇奪命的箭,也有自己父親一份。


  這是一種什麼感覺?


  像腳下礁石粉碎,像靠山坍塌,像在最幸福的時候突然被人給了一耳光。


  恐懼與悲哀襲來,讓她在事實面前看清楚,原來祁醒的懷抱……


  自己是最不配得到的那個人。


  “葉小姐,如果祁醒沒到今天這個地步,我不會成為這個多嘴破壞你們之間的人。”小陳是祁醒的朋友,是祁醒半個負責醫生,他沒有道理對葉伏秋這個此刻害處大於益處的人產生同情。


  他說:“過年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了,在國外這陣子,他癔症的惡化速度快於過去十年每個時刻。”


  “我目睹了兩個月的每一次癔症,最嚴重的時候,他往自己身上刺了三刀。”


  葉伏秋鼻尖驟然酸澀,嚇得腳都軟了。


  怎麼會。


  他每次給她打電話的時候,無論是語氣還是神色,都正常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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