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信隨著京衡出來的動作又往後避了避，正好被白離發現，“別退了，以他現在這個樣子，你認為他能打得過你？”
“……你說‘你們會死’是什麼意思？”
見京衡扶著沙發緩慢坐下，白離才轉身鄭重開口：“方信，關於我們的身份並不是有意要瞞你，我們有迫不得已的原因。”
“我們確實不是過來旅遊的，我們過來是想探尋一個真相，完成我們的任務。”
京衡瘦削的手指扶在膝蓋上，臉色還是蒼白的。他認真聽著兩人的對話，分析現在的處境。
白離：“你應該知道帝國的偽精神力。”
方信點點頭，帝國的偽精神力不是與生俱來的，這是全聯邦人都知道的事。
“可是偶然中我們發現帝國制作偽精神力的原料來源於擁有精神力的聯邦人。”白離一字一句地說著，觀察著方信神色。見他的眼睛陡然瞪大，她努力從他臉上找出一絲破綻。
然而方信眼中隻有驚恐和不可置信，她繼續道：“他們將精神力擁有者的血液與特殊制成的懸濁液混合在一起，經過處理之後將其變成帝國市面上流通的精神力試劑。他們用這些試劑武裝自己的軍隊，強化自己的民眾。”
“提供精神力原料的人就來自我們聯邦，為了揪出幕後主使我們才來到克洛斯星。至於死亡，你可以認為我們要和幕後人魚死網破，是我們人任務失敗的下場。”
【主宰者2號】的事情不能說出，【主宰者2號】掠奪精神力都隻是他們的一個猜想，而且前因後果漏洞百出，涉及到副本與現實兩個世界。
這是個副本的荒唐信息說出去也不會有人信。
相比之下精神力試劑就容易多了。
“怎麼可能……”方信臉上滿是茫然，他一出生就被學校社會教導要忠心於聯邦，無法想象真的會有人做出這樣喪心病狂的事。
白離正想說出什麼，京衡微弱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他右手撫在胸口上，幹裂的嘴唇輕輕翕動著：“這條產業鏈早在幾百年前就進行著，背後的操控者叫做米肖。他們有完整的取血組織，在這期間源源不斷地給帝國人提供原料來換取大量的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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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京衡的話白離也有些震驚，但馬上又平靜下來。
持續了幾百年，如果京衡作為京家繼承人連這點信息都不知道，那聯邦才是真的要亡了。
“騙人的……”方信表情還是空茫茫的，“幾百年……那個米肖早就應該死了。”
“米肖不是固定的人，他隻是個代號，寓意著永恆。”京衡烏黑的瞳孔抬起，他的胸口不再劇烈起伏，看起來緩和了不少，“這條產業鏈每一任的掌控者都叫做米肖，一個米肖死亡，就會有下一個米肖繼承。”
白離眼中閃過一絲暗芒。
京家白家勢力相當，隻是白離從來沒想過從京衡這裡下手，她也沒想到京衡會不避及她將這些秘密說出。
“你們過來就是為了找到米肖？”
“不一定是米肖本人，他的手下、同伙都有可能。”白離說道。
“那你們懷疑誰？”話都說到這了，方信猛然想起初見這兩人時他們在列車上追趕的人，“你們懷疑我老大？！”
白離沒說話，但態度已經承認了。
“絕對不是他！”方信怒目圓睜，幾乎是嘶吼道，“不可能是我老大，你們憑什麼懷疑他？”
“那個箱子……”白離示意方信看著房間中央的黑色皮箱，“我在另一個包廂看到過，裡面裝的就是精神力試劑。”
“這裡應該是克洛斯星著名的時間之輪頂樓，”京衡說道，“這裡經常舉辦指揮官的交流會，因為是邊境星域，也是帝國最容易混進來的地方之一，畢竟帝國人大多數都有指揮的能力。如果要選擇交易的地方，這裡是不二之選。”
白離總算知道這人剛才東張西望在觀察什麼了。
“準確來說，我鎖定的不是你老大，是拿著這個箱子的人，因為我在那個包廂外面聽到了完整的交易。”
方信自然知道其中的意思，一開始拿著這個箱子的人不就是……他叔叔！
“不可能的！”他幾乎是帶著哭腔急切地衝上去解箱子的鎖扣，一邊喊著，“我叔叔絕對不可能幹出這種事！”
這個時候他抓著箱子像是抓著自己的救命稻草，他比白離還要著急。
自己的親人被冠上那麼大的罪名，誰都會慌。
他手指顫抖著將箱子打開，開啟的那一刻驚喜的聲音傳來：“不是我叔叔！”
“你們看啊，這裡根本就不是什麼精神力試劑！”他的睫毛上還掛著未幹的淚水。
白離聞言立即探頭看去，卻見那箱子中裝著大量的稀缺礦石，這是交易中的硬通貨。
方信吸了吸鼻子，想到叔叔最近偶然提起的事情。
“我叔叔說了這是他們要用來買材料的，他們要的東西很特殊，隻有帝國才有。如果我叔叔能和帝國人有直接往來，為什麼不把精神力試劑當籌碼來換材料呢？用試劑換錢再換帝國自己的材料，這不是太過麻煩了嗎？”
白離看了方信許久，他梗著脖子，臉都紅了。
她思忖了半晌，確實是她反應太大了，說不定隻是兩個一樣的箱子，要真是精神力試劑，也應該是出現在帝國買家手上才對。
第202章 第四人格55
房間的氛圍十分安靜,方信被他們的懷疑給惹怒了，結果鬧了半天還是個烏龍，他對兩人的態度早就不復剛開始的時候那般熱情。
白離瞅著他皺著眉頭擰螺絲，擰緊之後將工具“啪——”一聲用力拍在地上,惡聲惡氣地說：“你們怎麼還不走？現在在懷疑誰？不會是我吧？”
“剛才的事是我們誤會了,實在不好意思。”白離道著歉,臉上卻沒有一點悔意。
不管高冠清他們有沒有參與精神力試劑的交易,跟【主宰者2號】的關系肯定少不了。
“誰想聽你道歉？！”方信拿著一個還未組裝上的彈筒指著她,“你們快點離開,我一開始就不應該把你們帶到我家！”
“好吧,那謝謝你這幾天的款待。”白離絲毫不在乎方信對她的敵意，這小孩連手都是抖的,虛張聲勢而已。
不過待在這裡確實不好進行接下來的計劃,方信太過警覺了。
她一把將沙發上因為體虛不停冒冷汗的人扶起來,給方信道了個別就走了。
離開的時候方信都還是愣的。
……這就走了？
他還以為這兩人說什麼都不會走，說不定還會把他揍一頓。
“京衡,你還行嗎？”白離揪著他的衣袖將他推到休息區的座椅上。
兩邊用於遮擋的牆面被制成了扇面的形狀，扇葉鏤空,底下擺著好幾盆綠植正好將他們的身影完全覆蓋。
白離朝後看了看，透過鏤空的扇葉正好能看到方信的包廂位置。
“還可以……”
看著京衡迷蒙的神色,這可不像還可以的樣子。
他一直在機甲裡,有機甲的保護，爆炸帶來的實質性傷害沒有多少。治療艙已經讓他身上嚴重的傷口愈合了，因為時間過短還是會有些小傷留下，但對於機甲單兵來說都是家常便飯。
現在這樣痛苦的樣子,應該是與機甲通感的原因。
“別想了，”白離在他旁邊坐下,“你還活得好好的，機甲帶給你的都不是真實的。”
京衡點了點頭，他知道這些，但是機甲單兵總是不能很好地將自己與機甲區分開來。
他們總認為自己和機甲就是一體的。
他看了看白離，依稀想起她上次在聯賽中機甲隻剩下駕駛艙的事，機甲的其他部位都沒了，跟本身被做成人彘沒有什麼區別。
但白離還是贏得了比賽。
他喉結上下滾了滾，像是想說什麼的樣子。
“怎麼了？”白離問道。
京衡扯著嘴角露出了一個蒼白的笑容，“想起你前幾次比賽的事，你好像感覺不到機甲的疼痛一樣。”
“也許是因為我會機甲交互，懂得了其中的原理後總是會下意識地提醒自己。”對她來說機甲就是工具，機甲所受的痛苦對她來說就是通過精神力傳感器帶給她的一種普通感覺而已，實在接受不了的時候她甚至還有精力讓自己和機甲斷連。
“這樣的人一般成為不了機甲單兵。”京衡冷不丁地來了一句。
“什麼？”白離沒懂。
京衡繼續道：“精神力通感讓機甲單兵認為機甲和自己是一體的，才會在作戰時像用自身的四肢一樣快捷，讓感官更加靈敏。這就是雙修者很少的原因，大部分都雙修也隻是修習了機甲構造和機甲交互罷了。”
白離聽完面上毫無波瀾，“大概是因為我也會機甲構造？我對我機甲的每個零件武器都了如指掌，跟用自己的四肢沒什麼兩樣。”
“你可別忘了我的老師是誰，”她大拇指向後翹起指了指自己，“他們可都是這些領域裡數一數二的天才。”
“為了掩護身體中的其他人格三系同修，還真是陰錯陽差。”
白離聽著京衡這話身體朝後仰了仰。
她因為精神力等級低而患上的人格分裂，居然還能讓她一步步成為別人眼中的高手，從某種意義上來看，他們就像她的救贖一樣。
京衡坐了許久，臉色緩和了很多，人的大腦是有自我保護機制的，痛苦和恐懼的事情總是會優先淡忘。
“離戰爭的開始應該隻剩下一個半小時了。”
白離瞅了他一眼，發現他一直看著大廳中央的時間之輪模型。
她突然站起來坐到京衡的對面，眼睛半眯著眺望京衡的後方。
京衡朝後看去，上午跟丟的衛衣少年已經來到了包廂門口。
衛衣少年從進去到出來沒超過三分鍾，手上提著黑色皮箱就進了走廊對面的另一個包廂。沒過多久又有幾個人走了進去，提著一個更大的箱子，應該就是方信所說的特殊材料。
“你在想什麼？”見白離一直看著包廂們卻神思遊離，京衡問道。
“我在想指引我來到這個副本的人。”她單手撐著頭，卻不是在沉思，眼神中的篤定好像已經有了答案。
京衡心中有了猜想，但並沒有言明，反而問道：“你懷疑是誰？”
“高冠清。”
他突然笑了一下，緩緩說道：“他的可能性很大。帝國人敢在克洛斯星的時間之輪進行交易不是沒有原因，包廂內沒有安裝監控，是監控覆蓋的克洛斯星少有的死角。副本中的場景來源於現實和智能推導，能把副本設定得那麼細致，說明引導你過來的人知道一切都信息，甚至不介意將這些信息分享給你，他大方地將所有信息透露出來，想和你玩一場遊戲。能知道這一切的人，如果他不是聰明到極致連細節都把握得那麼完美的變態，就隻有可能是當事人。”
白離點了點頭，接著他的話說了下去：“方信首先排除。如果是帶兜帽的那個人，他完全可以將從機甲店出來的監控給補充清楚，沒必要繞那麼大一個彎子還給我們留跟蹤的餘地，除非他自己也不知道兜帽走的那條路徑。”
“不過……”白離猶豫到，“我找到帝國人交易精神力試劑的包廂不是偶然，所有包廂裡面都是空無一人，隻有那個包廂桌子上擺著東西。這裡既然沒有監控，就代表我看到的都是幕後人記憶中的事情，那他完全可以將那個包廂置空，就像其他包廂一樣，當做什麼都沒有的樣子。”
“可他還是給我展示出來了，為什麼？他是想給我什麼提示？還是精神力試劑真的和【主宰者2號】有關？”
“我們可能來不及思考了。”京衡一直關注著時間的流逝，“他們應該馬上就會出來，出來之後離戰爭也不遠了，打算怎麼辦？”
白離雙手放在後腦勺上舒展了一下脖子，“還能怎麼辦？出來之後跟上去，把那汲取別人精神力的破玩意兒銷毀，背後的人有給我選第二條路的機會嗎？”
“如果出去的方法並不是銷毀【主宰者2號】呢？”這個通關任務一直都隻是他們的猜測，如果這個副本的目的不是讓他們【銷毀】，而是讓他們【逃生】，應該怎麼辦？
白離倒是闲散地翹起二郎腿，語氣輕松，“那我就隻能死在這裡了。”
她調侃到：“隻是可惜提爾瑞斯拿不到聯賽冠軍了，京先鋒到時候可得幫襯點我們指揮官。”
京衡一滯，倏然抬頭與白離對視，“你……什麼意思？”
“等會你的任務就結束了，接下來是我的工作。我記得克洛斯戰役的死亡名單上沒有這些珍貴的指揮，應該是第一時間就得到了救援。”她這個時候都還在說笑，隻有京衡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炸了。
什麼意思？！
她要甩掉他自己赴死？！
她要讓他通過救援逃出克洛斯星，如果【主宰者2號】不是通關方法的話就讓他成功出去是嗎？
她為什麼又要自己一個人站在危險之中！
白離肉眼可見京衡的身體都在戰慄，像是有什麼情緒要爆發了一樣。
“你憑什麼替我決定離開……”
“……什麼？”白離怔愣了一瞬又了然地笑了笑，“這本來就是衝著我來的，你摻和什麼？”
“就像你說的，我也不敢保證通關的契機就是【主宰者2號】。如果我銷毀了【主宰者2號】還是沒有通關，你離開是損失最小的方案。”
“我既然跟著你來就沒想過一個人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