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他笑意收斂了,“沒認。”


  “那孩子本事大,樣貌又好,若是不方便認親,對外宣稱認個幹兒子,順理成章回周家認祖歸宗,也化解一場風波。”老夫人有智慧,“淮康既然知情了,拖著不認,反而拖成仇了。”


  “葉柏南不僅僅要名分,他們母子熬了三十年的苦日子,這筆賬,逼母親和李家血償。”周京臣摩挲著喜盤內的龍鳳囍燭,“而且葉家的資產不幹淨,如果父親認下葉柏南,會蹚入渾水,官商勾結是大罪名,父親實在冤枉。”


  認一個私生子,這麼多代價,的確不劃算了。


  “可惜了,葉柏南是真優秀。”老夫人感嘆。


  佣人將十個喜盤送去西廂房,程禧鎖了門,挨個打量,“金碗有八斤八兩,玉如意錘有十二斤!哪天你破產了,賣了家當,可以東山再起。”


  周京臣倚著床,“我破產了,你卷了這些家當離婚吧?”


  “我才不那麼無情無義。”程禧拎著紅蓋頭,遮住腦袋,“我隻卷一半,給你留一半。”


  “你挺有良心。”他拽著她騎在腿上,摘了蓋頭,一寸寸梳理長發,挽起發髻,插了一支紅寶石鳳釵。


  “喜盤裡沒有鳳釵啊。”程禧摸著瑩光水滑的寶石。


  “在首飾鋪定制的。”周京臣眼光好,品味也好,款式比電視劇裡更精美華貴,“我親自設計,獨一無二。”


  她趴在他胸口,“婚禮請同學參加行嗎。”


  “酒宴有一百八十八桌,夠你請。”


  “一千五百多名賓客...”程禧錯愕,“敬一圈酒,不累癱了?”


  周京臣笑了一聲,“有你承瀚哥哥,他是伴郎,擋酒的。”


  沈家夫婦在國外有大量的產業,是賺美金的,國內的官方富豪榜,沈老太爺託了關系,主動退出了,‘抹掉’了排名,不願槍打出頭鳥,否則,興許壓李氏家族一頭了,李老太爺傳統,不肯擴張海外,周京臣倒是有意跟著沈家夫婦去搞洋人的錢,回國內投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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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喜歡新中式的珠寶衣飾,程禧穿戴有韻味,特意考察了歷史悠久的城市,置辦衣飾鋪和珠寶店,以‘禧’字命名。


  “雙禧,紅禧,歡禧,哪個中聽?”


  “來喜吧。”她鄭重其事,“程家的小區保安養了一公狗一母狗,公的叫來福,是薩摩耶;母的叫來喜,是吉娃娃。”


  周京臣憋不住笑,“什麼亂七八糟。”他自己琢磨,“京禧。”


  好名字。


  “年底,我送你一個驚喜。”他吻了吻她臉。


  ......


  傍晚,出機場,是湖城的漁港碼頭。


  上百名漁夫收工,碼頭正熱鬧。


  穿過漁港,是老城區。


  一條烏溪縱貫南北,泊了幾十艘烏篷船,周京臣選了一艘新船,抱著程禧上去。


  四十分鍾的水路。


  抵達烏溪鎮下遊的麗水街。


  劃槳的船夫是一位老伯,指著橋洞底下的合葬石碑,“我們本地的名人烏溪女,是難產死的,丈夫殉了情,村民建了這座碑。”


  程禧裹著外套,沒暴露孕肚,老伯不曉得她也懷孕了,自顧自說,“一個女兒吃百家飯長大的,十六歲從軍,家在秀水街,是烏溪鎮的景區。”


  周京臣嫌不吉利,打斷了老伯,“麗水街有一家‘佳麗足療店’,有名嗎?”


  “烏溪鎮有七條街道,麗水街最復雜了,也最窮。不過,幾年前有一個去大城市的,是國際名模了,老家在麗水街,何晤晤。”


  周京臣摟著程禧,船槳攪弄起浪花,映在他眼裡,幽邃,深沉。


  娛樂會所的廣告是招聘‘商務模特’‘酒水銷售’,實際上,是女公關和陪酒女郎,縣城的姑娘單純,被高薪誘惑,上鉤了。花魁去人間天堂選美,十有八九是如此,機緣巧合下葉柏南救了她,又相中她美貌,一點點培養她,從一個風月場的半成品調教成老油條,埋伏在葉嘉良身邊。


  “哥哥。”程禧撈起河裡的菊花瓣,“假如我難產——”


  “住口。”他皺眉。


  “假如...”她纏著他,“你殉不殉情?”


第331章 殉情


  “開什麼玩笑。”周京臣瞥她,“你前一天下葬,我後一天續娶,新夫人抱你兒子,睡你床,親你老公。”


  程禧抡打他。


  “我掉河裡淹死,你殉不殉情?”


  她龇牙,“不殉!”


  “咱倆一對沒心沒肺,般不般配?”周京臣唇邊泛起笑,襯得河面的漣漪也失色了。


  “但我終身不嫁。”她掰他手指,“守著你遺產生活,隻包養情夫,不結婚。”


  “我謝謝你了。”他改了冷笑。


  駛過橋洞,秘書打來電話,匯報進展,“花魁下午去湖城了,入夜到。”


  周京臣腳搭在船尾,浪花一窩一窩的,剐蹭他鞋尖,“葉柏南有動作嗎。”


  “他請假了,不在葉氏。”秘書在高速路上,“我剛從宏華國際出來,他也不在。繼續跟蹤花魁嗎?”


  “不跟了。”


  天色黑了,岸上的燈亮了,周京臣轉動著手機,等船飄飄蕩蕩靠岸,掀開簾子,一名保鏢彎著腰,“周哥。”


  保鏢左手紋了一節墨綠色的蛇身,是有講究的。大小頭目紋‘蛇頭’,大保鏢紋‘蛇身’,小馬仔紋‘蛇尾’,因為人數多,互相不熟,憑記號認人。


  小頭目負責烏溪鎮,手下的大保鏢負責各條街,這個大保鏢是麗水街的‘包租公’,手下又有一群小馬仔,麗水街二百多家商鋪,其中一部分是小酒吧、足療店和棋牌室,耍流氓的,掐架的,欠債的,請大保鏢出面平息,交一筆四位數的‘租金’。


  酬勞少,活兒多。


  薄利多銷。


  周京臣跨出船艙,雨一霎澆湿了風衣。


  保鏢小心翼翼撐傘,“今年湖城多雨,下了一星期了。”


  他踏上甲板,側身,牽程禧。


  “嫂子。”


  她一愣,“你喊我啊?”


  保鏢也一愣,徵詢周京臣,“這位不是嫂子?”


  程禧捂嘴笑,“嫂子...習慣了喊妹妹,不習慣嫂子了。”她貼著周京臣耳朵,“我喊過華菁菁嫂子。”


  “我讓你喊了?”


  “你同意了。”她反駁,“我喊完,你又補充,‘你嫂子送你的見面禮。’”


  “是諷刺你賣哥求榮,聽不懂?”


  周京臣奪過傘,攬著她,對面有一片漁家院,老式的小平房,石灶臺大鐵鍋,招牌菜是烏溪魚羹。


  他坐下,“一碗。”順手清洗餐具,“安排好了?”


  保鏢畢恭畢敬,“大哥安排周哥和嫂子住皇家園林,保姆、廚師、保鏢底細清白,保證安全。”


  熱騰騰的魚羹上桌,程禧舀了一勺,不腥,鹹麻辣,“一會兒去哪?”


  “你回住處,我去見一個人。”


  她瞟了一眼保鏢,不吭聲,低頭喝羹。


  周京臣意識到她不能離開視線,這伙人雖然是花錢僱的,他可以僱,別人也可以僱,將程禧託付他們,太冒險了。


  “帶你去麗水西街。”


  大約五分鍾,一隊人馬趕到漁家院。


  周京臣挪遠了一米,焚上煙。


  為首的男人是二刀疤。


  大刀疤蹲了監獄,三刀疤在一百公裡之外的濱城開酒吧,是三兄弟,二刀疤的名氣最響。


  “周哥。”二刀疤客氣頷首,“這片地界,您找什麼人,辦什麼事,我面子管用。”


  “麻煩了。”周京臣塞給他一支煙,摁下打火機,他猛嘬了一口。


  “除了我,還有誰找過你。”


  “早晨五點,有一個電話,問我演不演戲。”二刀疤坦誠,“我估計是行家,不提‘接活’,不提‘辦事’,提‘演戲’,萬一我錄音,哪天栽了跟頭,供出他,他防備一手。我問是富商是權貴,對方不答,我沒幹。”


  二刀疤隻接白道的客戶,護送、找人、討債...,而‘行家’,大概率是同行,容易黑吃黑,遭算計。


  周京臣遞出名片。


  “佳麗足療店...阿麗啊?”二刀疤掂量著名片,樂了,“我前女友,去年分的。”


  煙霧燻得周京臣微微眯眼,“和平分的?”


  倘若是鬧僵了分的,這趟行動應該不太順利。


  “動刀子了。”二刀疤撸袖子,肘關節一道疤,“縫了七針,那娘們兒砍的!”


  程禧小聲,“比周阿姨潑辣。”


  周京臣悶笑。


  坐上車,駛向麗水西街,周京臣望著二刀疤,“你們之間有矛盾,你不要露面了。”


  二刀疤為難,“這瘋婆娘不好惹。”


  “我知道。”他神情平靜。


  花魁把這麼重要的物證交給麗姐,可想而知是什麼‘巾幗女豪傑’了,加上花魁反悔了,拿到物證更費勁了。


  現在,三股勢力逼近湖城。


  他,花魁,葉柏南。


  誰搶先一步,誰多一分勝算。


  ......


  車拐入西街巷子,周京臣下車。


  巷口的路標是‘胭脂巷’,一排排的二層木樓。


  五柱六掛的穿鬥式木,屋脊彎翹,下層是儲藏和後院,上層是房間,雕琢考究,橫懸於烏溪水畔,夜幕下,水漣漣,霧蒙蒙,像一幅雋永的水墨畫。


  尤其是,木樓發潮了,木板被浸泡得綿軟,那種落魄、陳舊的味道,具有藝術性,年代感。


  ——紅姐棋牌廳,脂粉小酒館...


  周京臣一間間尋覓著。


  行至中途,程禧拉他袖子,一抬頭:佳麗足療店。


  他駐足。


  “阿麗,回老家了?半個月沒營業啊。”一個胖乎乎的男人進門。


  “生病了,做個小手術。”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風情萬種,又颯爽的嗓音。


  “全套是吧?足浴加按摩。”


  “推個背。”男人不懷好意,“今晚留宿了。”


  “強哥,我這裡是正經店,您有心留,我無心收呢!”女人沏了一壺茶,送下樓,“您堂堂大老板,瞧得上這破地方?睡一宿,渾身的湿疹。”


  男人哈哈笑。


  蠻有情商,談笑風生間,解決了一個猥瑣男。


  周京臣邁上臺階,敲門,“麗姐在嗎。”


  女人從頭到腳審視了一輪,不驚不怒的,胖子察覺麗姐的眼神太黏了,也審視周京臣,“嚯,麗水西街的祖墳冒青煙了,十幾年沒有這樣俊俏的男人了。”


  周京臣置若罔聞,走向女人。


  女人扭頭,朝後院吼,“阿晴!你招呼強哥,我有貴客。”說完,打手勢,示意上樓。


  木梯年久失修,斷一塊裂一塊的,周京臣護著程禧,走得慢,女人先進房間,站在半扇竹簾後,身型若隱若現。


  “周公子遠道而來,我看到誠意了。”


第332章 情夫


  隔著竹簾,周京臣駐足。


  二樓有十多個房間,是改建的小格子間,電視聲,洗腳聲,男人叫罵,女人嬉笑,亂糟糟的。


  倆女孩端著一盆祛腳氣的藥水,嘟嘟囔囔從5號房出來,“好臭啊...掏下水道的吧?”


  “幹苦力的,哪個舍得388元的全套足浴啊?我估計是社會渣滓,有髒病。”


  女孩嚇得一抖,盆一歪,渾濁的洗腳水灑在周京臣風衣,“老板...對不起!”


  麗姐蹿出,搧了女孩一巴掌,“眼瞎了?老板不饒了你,我也不替你求情了!”


  “無妨。”周京臣脫了風衣,丟在破舊的木欄杆上,“小姑娘不容易,我不計較。”


  旋即,從皮夾裡抽出一沓錢,塞在風衣口袋,“耽誤你招待客人了,這是誤工費。”


  “多少?”


  “三千。”


  “風衣呢?”


  “四萬。”


  “周公子大方,仁義。”麗姐主動掀開簾子,“請。”


  周京臣牽著程禧,邁入1號房。


  1號房是麗姐的辦公室,桌上一摞賬本,技師花名冊和陶土娃娃。


  程禧拿著娃娃,無意一晃,哗啦響。


  她不露聲色瞟底座,沒孔。


  證明不是灌入空氣的聲響,而是娃娃裡面,封了東西。


  鑰匙?


  保險櫃的,抽屜的?


  “街邊小攤染料塗色...我印象是十五塊錢一個。”


  麗姐笑,“我兒子塗著玩的。”


  程禧恍然,成年男性十有八九不感興趣娃娃,麗姐又有兒子,辦公室擺娃娃很正常,恰好掩人耳目。


  周京臣坐在沙發上,“何晤晤告訴我,她搜集葉家大公子違法的罪證,由你保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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