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金剛經》!”沈承瀚記岔了,賠笑。


  周京臣疾步返回產房。


  午夜,雪停。


  周正修啼哭。


  順產。


  7斤1兩。


  紅胖紅胖的。


  周夫人喜滋滋,“老和尚靈驗啊!數字7,好寓意,大富大貴。”


  產房門一開,周京臣忽略了禮禮,直奔程禧。


  她頭發潮漉漉,一身汗漬。


  有氣無力喘息著,“哥哥...糯米蒸排骨,多加甘慄仁。”


  周京臣一腔的溫柔動容,沒來得及傾訴,噎在喉嚨。


  他悶笑,“好,我告訴何姨蒸。”


  下一秒,程禧崩潰,“我不生了...手術刀切了口子...”


  她一哭,周京臣眼眶立刻紅了。


  程禧嬌氣,膽小,十六歲肺炎,連續掛水半個月,雙手扎爛了,天天哭,眼皮腫得核桃似的;十七歲闌尾炎,為了躲手術,偷了保險櫃的錢離家出走,在西城天橋下被周淮康的警衛員抓住了,八月瓢潑大雨,澆得她高燒,周夫人在外地主持教育會議,老宅保姆匆匆請了周京臣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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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程禧這麼怕痛。


  纖纖瘦瘦的一小條兒,挨了一刀,蒙在被子裡啜泣。


  小病小災尚且怕,女人生子是鬼門關闖了一遭,剜心蝕骨一般。


  周京臣心疼,哽咽吻她臉,“你肯生,我都不肯了。”


  “那玉玉呢...”她委屈,“玉玉沒了。”


  “讓承瀚和媳婦生女兒,咱們領養。”


  程禧一怔,“沈家同意嗎。”


  “承瀚屁股大,播種多,一胎三個,少一個無所謂。”


  周夫人滿心滿眼是寶貝孫兒,倒是周淮康蹲在床邊,先安慰程禧,“禧兒,周家謝謝你。京臣的叔叔、姑姑要麼早亡,要麼離了婚,周家險些斷子絕孫,辛苦你了。”


  “京臣,你不抱禮禮啊?”周夫人招呼他。


  他握著程禧手,使眼色,示意周夫人關懷一下程禧,“禧兒累了。”


  “回病房睡一覺吧。”周夫人抱著禮禮,顧不上她,隔空喊,“禧兒,如果月子餐不合口味,老宅送飯。”


  程禧答應了一聲。


  周京臣表情不大好。


  “禮禮的胎發濃。”周夫人愛不釋手,“長得真俊啊...不像爺爺,勉強有個五官罷了。”


  周淮康瞧孫兒稀罕,瞧周夫人生氣,“我年輕長得不俊,你會相中我?”


  “我相中你俊了?”周夫人瞥他,“京臣沒一個部位像你。”


  鴉雀無聲。


  沈承瀚買了宵夜,恰好進門,套房外間是會客廳,裡間是產婦房,他撂下餐盒,“像不像周伯父,和我沒關系...京臣今年才拜我當幹爹的。”


  周夫人一懵,啐罵,“混小子,滾蛋!”


  周淮康伸手抱禮禮,周夫人不給,“你打電話通知南方的親戚,尤其是方太太,備上賀禮!我抱她孫女,她不許,她抱我孫兒,我也不許。這幾年,我年年隨禮,年年憋一肚子火!周家終於揚眉吐氣,撈回本兒了。”


  “您不懂我眼色嗎?”忽然,周京臣從裡間出來,面色慍怒,“除了孫兒,您眼裡沒兒媳婦了?”


  周夫人心一虛,“你不是在照顧嗎...”


  “一碼歸一碼!”他側身,望向臥房門,壓低音量,“禧兒沒計較,換一個兒媳婦,華菁菁,林薔薇,婆婆不聞不問,娘家會罷休?”


  周夫人確實高興昏頭了,雖然禧兒不是親女兒,到底養了九年,乖巧貼心,是有感情的,剛要解釋,周京臣劈頭蓋臉一句,“您巴不得‘子平安,母不平安’,留下周正修,順理成章逼我另娶吧。”


  “你——”周夫人鐵青,哆嗦著,“你是和親媽講話嗎!”


  護士抱過禮禮,去裡間,周京臣一言不發,跟上去。


  “你也是活該。”周淮康埋怨她,“自從京臣和禧兒在一起,你折騰了多少事,京臣怪你,怪錯了?”


  周夫人不吭聲。


  “你好歹抱了孫兒,我根本沒抱上,都是你連累。”周淮康拂袖,坐在椅子上,吃喜面。


  房間裡,程禧看了一眼禮禮,醜哭了,“抱沒抱錯啊...”


  周京臣耐著性子哄她,“等一個月,皮膚白了,不皺了,一定俊。”又不忘誇她,“兒隨母,母俏,兒俏。”


  程禧挖坑,“隨你不是更俊嗎。”


  他明白是個坑,承認了,她非得吵翻天,“你是鵝蛋圓,我是驢臉,你是杏眼,我是狗眼,周正修隨我,長大娶不著媳婦。”


  她舒坦了,迷迷糊糊入睡。


  ......


  程禧入住的月子中心是北方最高檔的港資私立,VIP套房配置了六名母嬰工作人員,飲食全部是每日空運,單獨檢疫。


  第三天中午,程禧恢復了體力,喂初乳,禮禮的吸吮勁小,一直沒奶,一直哭,程禧手足無措,周京臣卻一本正經,“我替他吸,我勁大。”


  “沒正形!”周夫人老實了,不敢去裡間,在外間,“你吸了,我孫兒再吸,衛生嗎?”


  護士取了吸奶器,做了清潔,在一旁指導,程禧發現周京臣目光極專注,極黏她胸部,她掩住,“你出去。”


  他蹙眉,“我學習經驗。”


  程禧死活不依。


  護士笑,“不願意丈夫陪您?”


  她嘟囔,“老變態。”


  “程禧。”周京臣佯裝嚴肅,嚇唬她,“今晚開始,你洗澡,喂奶,按摩通乳,我親自出馬。”


  程禧抄起枕頭扔他,“色狼,你分明是想搶奶喝。”


  “我還睡你床上。”她越臊,他越嚇唬她,“你一睜眼,就是我,一天比一天變態的我。”


  她逗笑。


  護士也笑。


  周京臣不鬧她了,摟住她肩膀,“痛不痛?”


  “漲痛。”


  “儀器太死板,我唇舌靈活,我吸,你不至於痛。”他惋惜的語氣。


  程禧又逗笑,推搡他。


  ......


  傍晚,周京臣在附近餐廳打包了一盅豬蹄湯。


  程禧不愛喝何姨和月子中心燉的豬蹄湯,不是太清淡了,便是豬毛味,偏偏愛喝這家餐廳的。


  他一連兩夜沒合眼了。


  護工月嫂伺候得專業,但終究不是自家人,他不放心,必須在場監督,或是親力親為。


  整棟樓上百名產婦,上百名丈夫,他出了名的‘愛妻’,這樣奢侈的地方,男人是權貴富豪,女人是官太貴婦,一大堆的保姆月嫂,用不上丈夫,丈夫也懶得動手,妻子更不敢使喚。


  程禧對門的普通單間,生產當天丈夫待了一小時,直到出院沒再露面,據說是和小情人去夏威夷度假了,獎勵了妻子五百萬。住單間的財力遠不如住套房的,身份算是高產,小權貴;不算巨富,大權貴,丈夫依然這副德行,可想而知住套房的,多大的架子了。


  隔壁VIP6房的齊夫人,和周夫人認識,以前是話劇演員,嫁了城管局的齊局,月中旬生二胎。齊局過來,嶽父母在走廊迎接;齊局離開,大舅子彎腰拉車門。


  月子中心的夫人太太們,格外羨慕程禧,齊夫人四十歲的年紀了,向她討教如何御夫有術,聊了半天,齊夫人大徹大悟了:這圈子的男人品性,不是女人調教的,遇上體貼的,是命好,遇不到體貼的,是常態。


  周京臣倚著沙發背,闔目養神。


  秘書泊了車,走過去。


  “葉柏南在雲省開了一家泰國菜餐廳,11月下旬、本月上旬,他從港口乘船去緬甸大其力了。”


  “大其力,毗鄰泰國邊界,和美賽縣號稱金三角的雙子星。”周京臣波瀾不驚,“葉柏南清楚我監視他,在緬甸下船,我自然懷疑葉太太去緬甸登機,飛往歐洲。實際上,他虛晃一槍,目標是泰國。”


  “小周太已經順利生產,您踏實了,可以對付葉柏南了。”


  “等春節後。”周京臣自有一番打算,“讓葉家最後過一個團圓節日。”


  他起身,才一邁步,周淮康這時走進餐廳,朝他點了下頭。


  周京臣重新落座。


  秘書鞠躬祝賀,“恭喜周老先生喜得長孫。”


  周淮康一邊為葉柏南心事重重,一邊為孫兒喜悅,秘書退下,他開口,“菱花要出國?”


  “嗯。”


  “攜款移民?”


  “嗯。”


  周淮康焦躁,“菱花糊塗啊。”


  “葉阿姨不知情,是葉柏南擅自安排的。”周京臣和盤託出,“應該從緬甸出發。”


  周京臣故意提緬甸,沒提泰國。


  他猜到周淮康心有愧疚,不忍心他趕盡殺絕,私下會找葉家,而葉柏南知曉周京臣‘堵緬甸’,認為他上鉤了,更是百分百去泰國了。


  屆時,部署一批人,在泰國扣押葉太太。


  “葉氏集團的大半資產由葉阿姨帶出國,隻要原封不動追回,葉柏南罪名也輕了。葉嘉良的死,何晤晤給我留了一封信,這封信12月初才輾轉到我手上,信中她認罪了,下藥報復是她自己的主意。”周京臣喝了一口水,“葉嘉良家暴發妻,虐待繼子,是死有餘辜的敗類,何晤晤既然一人承擔,我尊重逝者遺願。”


  周淮康聽出周京臣的意思,“你...放柏南一馬?”


  “他算計過我,沒下死手,我又何必下死手。”周京臣從沙發上起來,“我現在已為人父,理解了父親不舍兒子。”


第364章 用我一命,換他一命


  12月4日。


  是何晤晤的生辰。


  葉柏南從雲省飛去湖城墓園。


  為她焚了三炷香,買了一竹簍的江南粽子。


  相識十年,他不了解她喜好。


  她遺書中問他:你知道我愛吃桂花豆沙粽嗎?知道我不喜濃妝豔抹,喜歡素淨嗎?知道我哪天愛慕你,哪天恨你,哪天得知了你悲苦可憐的一生,又不恨你了?甘願替你復仇。


  是了。


  葉柏南不知道。


  十年間,他懶得關注。


  他也曾有情有義,在葉家,折磨得無情無義了。


  12月6日。


  足療店的阿麗來北方,給了周京臣另一封遺書。


  阿麗說:何晤晤跳樓前,交代了一件事。如果葉柏南沒忘了她生日,去祭拜她,遺書給周公子;如果葉柏南忘了,燒毀遺書。


  遺書隻有短短兩行字:我被人間天堂的老板葉嘉良霸佔,心存怨憤,將心髒藥偷換了壯陽藥,導致他死在女人床上。至於葉氏集團洗錢,是葉嘉良父子共同合作。


  她一人承擔了葉嘉良的死因。


  而葉柏南接管了葉氏,撇不清洗錢的罪名,從‘主犯’降級‘同犯’,是何晤晤最後的情分。


  一切死無對證了。


  用一條命,抵他一命。


  何晤晤一生所求,不貪愛,不貪名分,僅僅是他不忘懷,一次回首,一場祭拜。


  周京臣佇立在大雪裡,仰頭。


  二樓窗戶,程禧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清澈水靈的眼睛,“哥哥,豬蹄湯——”


  餓了。


  他拎著餐盒,後退。


  “謝謝。”她戴了棉手套,整個人毛茸茸一團,握拳,作揖。


  周京臣繼續退。


  “我老嗎?”


  程禧在護士面前,損他老變態。


  “你芳齡十八,是小鮮肉。”


  他輕笑,“一碗豬蹄湯,饞得你胡說八道。”


  周淮康訂了一束百合花,一進小廳,嚇得呵斥,“禧兒,關窗戶!坐月子忌諱吹風。”


  她接過花,“送我的?”


  “我們禧兒雖然當媽媽了,還是小姑娘的年紀呢,姑娘喜歡花。”周淮康脫了大衣,準備去育嬰室,周京臣這時也進門,“今年在周家過除夕,嶽母一起。”


  程母的病情加重了。


  五、六月份每天有四小時是清醒的,七月份至今越來越糊塗,剛入冬,周京臣去了一趟,她連周家人都不認得了。


  隻認得程衡波的相片,“老程...莫馨。”


  周京臣半跪半蹲,喚了一聲媽,程母直勾勾的,“你是賣燒餅那小結巴吧?禧兒去學校路上,你總是給她棗泥燒餅,麻醬燒餅...她嫁人了,你死心吧。”


  原來,那家燒餅店的小結巴‘追過’十二歲的禧兒。


  程衡波自殺,警方搜查程家,是周京臣陪著周夫人去家裡接程禧母女的,一個灰頭土臉的少年擋住車頭,指著他,“你會照顧小禧嗎。”


  他降下車窗,“程禧是周家養女了。”


  “周家?”


  “周副市長家。”


  少年紅了眼眶,跑了。


  消失在似火驕陽下。


  再後來,那一排底商拆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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