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至今,我哥惦念了你七年。”


  死,即永恆。


  葉柏南最後的惦念是她,年年歲歲是她。


  “你認識我哥,是二十歲。我哥認識你,是你十八歲。”


  程禧垂眸。


  “你跳的《貴妃醉酒》,我哥書房有錄像帶。”


  塵歸塵,土歸土。


  這一世,是愛,是恨,是悲劇,是喜劇,終究灰飛煙滅了。


  她將金鎖系在小珍珠襁褓的一角,“大伯父送珍珠的,珍珠喜歡嗎?大伯父的名字是周柏南,如松如柏的柏,溫暖南方的南。”


  葉柏文一言不發,邁出後堂。


  周淮康飲了不少酒,頭昏腦漲的,正要進後堂休息,撞上了葉柏文。


  沒來得及開口,葉柏文先開口了,“我母親逝世了,去年,重陽節。”


  “菱花...”周淮康大駭,腳下踉跄,“才六十六歲啊。”


  葉嘉良夫婦之間沒感情,阮菱花雖鬱鬱寡歡,但養尊處優的太太誰不是高壽?李家、沈家、方家的老夫人,個個兒是耄耋。


  有錢有勢了,恩愛不恩愛的,無所謂了。


  唯獨她,倉促走完了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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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舊疾嗎。”周淮康顫抖著。


  “大哥姓了周,所以母親的生死,我應該敬告周老先生。至於怎麼死,葬在什麼地方,三十餘載陳年往事,母親不願打擾周老先生。”葉柏文頷首,揚長而去。


  周淮康立在窗下,陽光一格格灑入,照射得他眼睛刺痛。


  柏南沒了。


  菱花也沒了。


  ......


  林薔薇跑到李宅,王府大門張燈結彩。


  庭院,中堂,人潮洶湧。


  葉柏文仿佛跨過千山萬壑,一步步,漸漸清晰。


  一切靜止。


  夕陽西下,他悲愴,孤寂,蒼涼。


  “你來了。”


  她分明是衝動的,瘋狂的,相顧的一霎,偏偏啞了聲息,關懷,控訴...堵在喉嚨,化為血水,“沒吃酒席嗎?”


  “不餓。”


  “你黑了,結實了。”


  葉柏文注視她,“你卻瘦了。”


  她鼻酸。


  “見一面,沒遺憾了。”他嗓音粗沉,“你保重。”


  林薔薇心頭彌漫了不好的預感,她追上去,“葉柏文!”


  男人駐足。


  “不走,行不行?”


  他背朝她,“你知道我走去哪?”


  “留下...”她五髒六腑像是刀絞。


  葉柏文迎著黃昏,迎著風。


  “我等你!”林薔薇聲嘶力竭。


  他握緊了拳,指節嘎吱泛白,“不要等我了,薔薇。”


  她哭。


  “嫁個值得託付一生的男人。”葉柏文哽咽,“不值得的男人,忘了吧。”


  “我成人禮,母親問我,薔薇的心願是什麼?”林薔薇靠近他,“我說,做一個優秀厲害的女人,嫁一個鐵骨錚錚的英雄。我一度以為,周京臣是那個英雄。”


  葉柏文一動不動。


  “後來,我遇上你。”她停下,距他一米之遙,渴望抱一抱他,“柏文,去一線,是你選擇;等一個在一線浴血奮戰的男人,是我選擇。你殘了,瞎了,癱了,也是英雄。”


  他閉眼。


  抑制不住戰慄。


  良久,消失在焦黃色的餘暉裡。


  ......


  生禮禮,程禧恢復快,生小珍珠調養了一年,仍是氣血虛,湯藥一日日的喝,針灸一日日的扎。


  周京臣在屏風外,哄她,“姑婆答應了,下個月,不扎了。”


  姑婆信中醫,是李家的傳統,李韻寧和周淮康結婚三年沒懷孕,就是喝湯藥,李韻寧喝,周淮康也喝,一個喝補陰的,一個喝補陽精的,李老太爺派了保姆監督,夫婦倆偷偷潑掉。


  有什麼婆婆,有什麼兒媳婦,程禧也潑。


第一回 潑,姑婆親自逮了,罰了兩碗;第二回潑,太慌張,潑南廂房了,李韻寧逮了,罰了三碗。


  程禧收拾了行李箱,離家出走,嚇得周京臣幫她潑。


  她扎針,他陪扎,她扎二十針,他扎二十一針,總是多一針,她尖叫,他也叫,大男人叫得比她‘慘’,她高興了。


  周京臣在老宅添了一筆‘怕扎針’的黑料。


  沈承瀚夫婦的長女是順產,兩年後,長子出生。


  女兒翡翠大名‘沈橙’,諧音‘承’,兒子‘沈業’,寓意是‘繼承家業’。


  沈業的滿月宴上,沈老太爺宣讀了遺囑:按長幼有序的規矩,長孫女繼承60%財產,長孫繼承40%。


  周京臣不甘示弱,也公布了一份:我全部資產在夫人名下,夫人當家。


  賓客大笑。


  “周會長全部資產都在夫人名下呀?”隔壁桌的太太調侃,“零花錢呢?”


  “每月五萬塊,1號夫人給,30號沒用完,計入次月,夫人補齊五萬。”周京臣噙了笑,打量程禧。


  她耳尖紅豔豔的。


  “循環使用?”太太訝異,“那周會長上個月用了三萬,這個月周夫人隻給兩萬了,豈不是虧了?”


  “虧妻者,百財不入;虧夫者,家財萬貫。”他荒唐,又正經。


  太太們曉得是玩笑,周會長的一場酒局何止十個五萬,不過,程禧舅舅入獄,娘家垮塌,如同無根的浮萍了,周京臣寵愛如初,肯捧著夫人,她們自然是羨慕的,“周夫人馭夫有術啊。”


  程禧羞臊,推搡他,“沈家大喜,你湊什麼熱鬧,惹人笑話。”


  周京臣戲弄她,“真金白銀啊,夫人不稀罕?”


  “不稀罕。”


  他拿手機,“我通知秘書,集團最漂亮的女員工,一人十萬獎金,去我辦公室領。”


  她急了,搶手機,“什麼理由發獎金啊。”


  “丈夫賺錢,夫人花,夫人不稀罕,換個夫人花。”周京臣一肚子的歪理,“女員工多,我一一考驗,哪個擅長花錢,我換哪個。”


  程禧一手奪,一手捂他嘴,“是我的。”


  “什麼是你的?”


  “財產。”


  “爭財產,爭不爭人?”周京臣挨著她,“我在女人堆裡,是炙手可熱。”


  “熬到四、五十歲,老男人了,誰爭你啊。”程禧撇開頭。


  “四十一枝花,夫人還是警惕一些,多愛護我一些。”翡翠晃晃悠悠走過來,周京臣撈起她,擱在腿上,她抓一旁禮禮的衣襟。


  禮禮看向她,風度紳士,“橙妹妹。”


  白柏莉一路跟著翡翠,見狀,感慨了一句,“翡翠不黏任何人,隻黏禮禮哥哥。”


  “一個大院的,有緣分。”沈承瀚一副老父親的擔憂,“周家這小子,以後十有八九拐了我女兒。”


第407章 番外二十七 愛她風情,亦愛她皺紋


  周京臣的女兒叫小珍珠,是‘小’字輩,沈承瀚一琢磨,必須壓周家一頭,於是,兒子乳名叫‘大金鏈子’,‘大’字輩。


  他也考慮過‘大瑪瑙’,‘大寶石’,總覺得分量不夠,‘大金鏈子’顯得厚重,小男子漢嘛,海納百川,金光閃閃。


  何況,土到極致是時髦。


  兩家的公子是鐵杆兄弟,少奶奶是親密妯娌,唯獨兩家的孫輩,是‘歡喜冤家’。


  沈家冤,周家喜。


  沈家長孫女翡翠剛八歲,追著十歲半的周正修,口口聲聲喚‘帥哥哥’、‘修哥哥’。據說,翡翠八個月時,一開口,不是爸爸媽媽奶奶,是‘嘚嘚’。


  這無妨。


  畢竟翡翠是女孩,周正修小小年紀雖然高冷,從幼兒園到小學蠻照顧她,很有哥哥風度,外人眼中的青梅竹馬,翡翠不丟人。


  沈家長孫太丟人了。


  大金鏈子六歲,小珍珠六歲半。


  繼承了周京臣夫婦的俊俏,出落得粉雕玉琢,仿佛一顆小蜜桃,和周正修一起上學,街坊鄰居紛紛誇獎周會長的一雙兒女比畫裡的‘金童玉女’還漂亮。


  而大金鏈子繼承了父親沈承瀚的風流早熟,打扮得花裡胡哨,堵李宅大門,樂呵呵喊,‘珍珠姐姐’,‘小美女姐姐’。


  小珍珠不開門。


  自從大金鏈子讀一年級,白柏莉奇怪,主臥首飾盒的項鏈、翠玉,一星期少一個。


  起初,她沒在意。


  以為是忘記放哪了,沈家有的是錢,有的是珠寶古董。


  漸漸地,一共少了三十多個。


  莫非是宅子的佣人手腳不幹淨?


  白柏莉疑惑,安裝了監控。


  大金鏈子鬼鬼祟祟入鏡了。


  撅著肥嘟嘟的屁股拱來拱去,拿了一枚金手镯,小東西鬼精,拿大的,粗的,其實,匣子裡的青綠玉镯最值錢,但不如金镯粗。


  她明白了。


  拿親媽的珠寶,送小女神。


  論‘養豬’,是一隻合格的豬,知道討好‘白菜’;論養兒子,不養也罷。


  隔壁的李家。


  程禧瞧著一抽屜的首飾,隨便一個市價六、七位數,她又瞧著小珍珠,“周正儀,誰送你的?”


  小珍珠誠實,“沈業。”


  “柏莉阿姨同意他送嗎?”


  “沒問。”


  “不問清楚了,不能收。”程禧一一清點,一一收好。


  一邊收,一邊懊惱。


  白柏莉的首飾比她多。


  傍晚,周京臣下班。


  程禧反鎖了門,倚著窗戶。


  梅雨時節,長長的後院潮漉漉。


  男人撐了傘,灰蒙蒙的天,灰襯衫,一張白玉臉,俊秀英挺。


  四十歲的周京臣,勝過三十歲的模樣,沒有發福,沉穩,內斂,大約是混血的緣故,骨相深邃,濃鬱的熟味。


  一部分男人花期短,一部分男人是陳茶,是陳釀,回甘悠長,歷久彌新。


  他屬於陳釀。


  烈酒入喉,人自醉。


  “怎麼了,夫人?”他擰門鎖,“玩什麼情趣?”


  程禧撇開頭。


  周京臣站在窗下,探頭。


  她後仰。


  “誰得罪李家的女主人了?簡直放肆。”


  “你。”


  他皺眉。


  飛來橫禍。


  周京臣招呼了保姆用鑰匙開鎖,進門。


  一瞥茶幾,一堆首飾,“逛商場了?”


  “沒逛,撿的。”


  他笑了一聲,“夫人在什麼地方撿的,我也撿。”


  “在柏莉的首飾盒裡。”程禧託腮,嘆息,“承瀚哥哥真是有心了,一些款式我沒有。”


  “夫人稀罕,我買。”周京臣彎腰,撫摸她,“不值得賭氣,氣一氣,老十歲。”


  她躲,“買了再摸。”


  入夜,程禧收拾了他的毯子,睡衣,擱在書房。


  周京臣洗完澡,一撩紗帳,她睡中央。


  “禧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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