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


  關樂樂不勝其擾,帶門出去。


  走廊空無一人。


  窗外鞭炮聲此起彼伏,硫磺味衝進鼻腔,空氣質量爆表,那是過年的味道。


  眼角酸澀。


  她開始想念老關。


  -


  大年初一。


  簡單祭拜完林建設,從殯儀館出來,林眠跟謝逍去了趟鳳棲山。


  趕在年前,他買了一塊墓地,正對趙紅的風水寶地,路口把頭,位置絕佳。


  在鳳城,下葬講究七七入土為安,大約清明前後,便能將骨灰遷至墓地。


  謝逍有心,墓碑特意挑選了豎碑。


  先父林建設,卒年癸卯年臘月十九,享年五十七歲。


  落款人:女林盡歡,婿謝逍。


  撫摸金色碑文,林眠五味雜陳。


  親情,看似簡單,卻無比深奧,常常不對等,常常讓人痛徹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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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羈絆無法剪斷,一具枷鎖,一場修行。


  歸根結底,原生家庭,是所有人一生的牢籠。


  -


  回到高山流水別墅,車庫黑色大G顯眼,林眠摸了一把引擎蓋,大哥早到了。


  下沉式客廳,謝挽秋招呼林眠來坐。


  她將外套交給勤姨,先去洗手,然後才走過來挨著坐下,“媽,大嫂,過年好。”


  溫慈笑著沒搭腔。


  “都安頓好了?”謝挽秋拉著她問。


  林眠點頭,“謝謝媽。”


  她是真心感激公婆。


  能同意她大年初一去祭奠,全然不忌諱,裴教授夫婦心胸與涵養確實不一般。


  “放寬心,往後都是好日子,啊。”


  “……”


  “長輩不介意,你熱孝在身,還沒有一點避諱。”溫慈邊刷手機邊嘟囔。


  言外之意是指責林眠跋扈不懂事,做事蹬鼻子上臉。


  她拿靠墊遮住小腹,嫌棄地打量林眠,生怕被衝撞了。


  這邊,勤姨端來果切,搭眼覷她。


  為什麼老大媳婦總針對老二。


  謝挽秋擺手,“咱們家不講究這個,都是學醫的,不用避忌。”


  林眠聽出婆婆潛臺詞,順著往下表態,“我聽您的。”


  溫慈不依不饒,“就怕是陽奉陰違吧。”


  她咯咯直笑,“咱們家這些年哪兒上過社會新聞呀,還是娛樂版頭條……”


  “診室圍著不是病人是狗仔,倒反天罡,多有趣兒呀……”


  “……”


  考慮到大哥,林眠咽下話頭,不想與人爭執,她悄悄拍了拍婆婆手背。


  豈料,謝挽秋突然起身,離開客廳。


  -


  氣氛陡然尷尬。


  林眠深呼吸,視線冷不丁與溫慈相撞。


  金石之聲,倏地破開。


  不遠處吧臺。


  謝逍正和裴遙聊天,見母親倏地離席,目光遙遙望向溫慈,目帶審視。


  他轉身側坐,長腿一伸,明明在笑,眸中卻漸次生冷。


  當著他面擠兌林眠,溫慈怕是病得不輕。


  -


  勤姨緩和緊張,“小溫,你對吃最有研究,來幫忙看看這道菜呀。”


  年初一不能吵架,先把兩人分開再說。


  聞言,溫慈把靠墊一甩,仰面哂笑,“真當自己是半個婆婆了?!”


  裴家如今是不把她放眼裡了。


  一個老佣人,居然敢明目張膽指使她。


  這話一出,勤姨頃刻下不來臺,尷尬搓著手進退兩難。


  裴遙要衝過來,謝逍拉住他。


  “……”


  林眠站起來,添上笑,自告奮勇道:“我也會吃,就是不會做,您順帶手教教我,回頭我好和謝主任PK。”


  少年失恃,家庭變故,造就了她的高敏感,總能輕易覺察到周圍人的情緒變化。


  “隻一條,您千萬甭嫌我笨。”


  “你要是笨,我看啊這屋裡就沒聰明的了……”勤姨松口氣。


  話裡有話。


  後頭,適時傳來熟悉的笑聲。


  溫慈嘴一撇,別過臉去。


  -


  “別走別走!我話沒說完呢!”謝挽秋叫住林眠,示意勤姨讓她坐下。


  她手捧一個深藍色絲絨盒子,快步走下臺磯,霸氣揮手,“來!這是給你的。”


  見狀,謝逍和裴遙對視,心照不宣,忙跟過來坐下。


  盒子內裝何物,兄弟倆心知肚明。


  溫慈眼底掠過一絲驚愕,雙手攥緊,顯然,她也知道裝的是什麼。


  謝逍坐在林眠身旁,手自然摟著她腰,嘴角漾起弧度,笑道:“謝老師破費了。”


  謝挽秋糾正:“破費什麼!兒媳婦每人都有。”她打開盒子。


  好家伙。


  林眠倒吸一口涼氣。


  溫慈後槽牙緊咬。


  什麼叫兒媳婦每人都有,明明她沒有!


第249章 看來,我直覺不太行


  一串翡翠項鏈,扣頭配兩顆紅寶石,通體108顆。


  帝王綠。


  “先戴著玩兒,有好的咱們再換。”謝挽秋順手將項鏈掛林眠脖子上,替她整理好。


  林眠頸間一沉,呼吸短了一拍。


  “……”


  溫慈嫉妒得眼裡直噴血,嘴角不自然抽搐,狠命猛掐指甲發泄。


  什麼叫戴著玩兒。


  佳士得春拍半個億的滿色帝王綠翡翠,她隻在婚宴見婆婆戴過一回。


  那時,裴遙說將來會留給兒媳的。


  痴痴苦盼十四年,竟然等來輕描淡寫一句送給林眠戴著玩兒。


  她有一串鑽石項鏈,價格不菲,當年婆婆送的新婚禮物,可鑽石怎能和翡翠比。


  金玉太俗氣,鑽石太輕佻。


  俗話講黃金萬兩,不如凝翠一方。


  豪門翡翠必不可少。


  高知家庭說一套做一套,明明同意她進門,既然都是兒媳,憑什麼厚此薄彼。


  婆婆擺明偏疼林眠。


  難不成還膈應她當年未婚先孕?


  -


  溫慈心神不寧,小腹微微脹痛,強忍不適,訕笑揶揄,“就是,媽可一直藏著呢!”


  話裡帶刺,陰陽怪氣,連裝也不想裝。


  邏輯重音落在“藏”字上。


  老藝術家見多識廣,不跟她一般見識。


  林眠斜瞥一眼,都是專業搞文字工作的,誰聽不出來。


  她抱住謝挽秋,大方表態,“謝謝媽。”


  “好好好,就這樣!跟我不要客氣,咱們是一家人!”謝挽秋拉著林眠不松手。


  “還記得當時從九寨溝回來,我立馬找人打聽,老二還不樂意,你倆見面那回,就他,一直拖一直拖,可真煩人……”


  “你不知道,咱們團那些家裡有兒子的都盯著吶,我要是不抓緊,就晚嘍!”


  謝挽秋故意打趣謝逍,抬頷逗他,“我就發了一張照片,他連夜回來了。”


  “……”


  溫慈還在跟前,聽母親又提陳年八卦,謝逍輕咳兩聲,借故連忙避開。


  謝挽秋眼角眉梢滿溢欣慰。


  -


  自古娶妻娶賢,裴家家風嚴謹。


  有老大先斬後奏在先,她決不允許老二重蹈覆轍。


  自由戀愛不靠譜,就安排相親。


  謝逍配合,每回都規規矩矩去,可她得到的反饋,說老二像招聘,不像相親。


  氣得謝挽秋著急上火,正巧裴伯漁難得休假,於是倆人去九寨溝散心。


  夕陽紅旅行團,全是同齡人,卻有一人例外——林眠。


  這姑娘一路話很少,明明心事重重,還強打精神替大家拍照,沒有一丁點煩躁。


  老年團事多,她特別有耐心,跑前跑後忙活,比導遊地陪還盡責。


  開始,大伙以為她是工作人員,指使起來特放心,還跟人說要給五星好評,結果,鬧了個大烏龍。


  她很懂照顧老人。


  隻說一點,她會細心提醒導遊,間隔不到一小時停車上洗手間。


  謝挽秋想著她家有老人,才會懂這些,後來得知她少年失恃,心疼又唏噓。


  人與人之間講究氣場,謝挽秋最遺憾沒有女兒,旅遊那幾天,她把林眠當閨女。


  圈裡混的,什麼魑魅魍魎沒見過。


  謝挽秋最喜歡林眠那雙眼睛,幹淨、坦蕩,赤子之心。


  一看到她,總會莫名想起溫慈。


  她討厭受人威脅。


  溫慈越過了她的底線。


  她曾一度揣測老大是不是有把柄,不然,怎麼會對那種女人言聽計從。


  自己養大的孩子,還不了解他脾性?


  如果沒有節外生枝,兄弟倆各有建樹,花開兩朵,又怎麼會累得老二暈厥休克。


  ……


  -


  謝挽秋發了會呆。


  回神見林眠乖巧懂事,一臉期待,她爽利一笑,“寶貝啊,這就是你家,要是老二欺負你,媽給你撐腰!”


  謝逍在二樓揚聲,“謝老師,我全副身家都是她的,誰會欺負誰!”


  裴遙笑出聲。


  聞言,謝挽秋眼裡沒有意外,長長籲口氣,“裴家真怪,四個老的,一半不結婚,兩個小的,全是情種。”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溫慈眼底掠過一抹驚惶,下意識望向裴遙,結果,卻見他起身。


  “……”


  裴遙聽出母親點他,借打電話走開。


  林眠陪著笑。


  “你三叔春節怎麼不回家,老二你知道嗎,奶奶問兩遍了!”


  謝逍手搭欄杆,“三叔談戀愛,搞體驗式創作,聽四叔說他躲五臺山裡去了。”


  “一個個的……”


  謝挽秋語塞,起身去餐廳預備開飯。


  客廳隻剩林眠和溫慈。


  相顧無言。


  溫慈不時瞄她脖子上的翡翠項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


  “林眠!”謝逍在二樓高聲喊她,“上來!”


  她正不自在,此時趁機落跑。


  溫慈抬頭,“老二!怎麼說呢!怕我欺負你媳婦呀!”


  謝逍沒搭腔。


  二樓挑空平臺,林眠上樓。


  “謝——”


  他早候在樓梯口,手臂一收拽她入懷,眼神充滿侵略性,捧臉猛親,旁若無人。


  溫慈滿臉黑線,癟嘴別過頭。


  有病。


  -


  謝逍深吻洶湧,仿佛要將她嵌進胸口,林眠喘不過氣,急得掌根推他。


  身後不遠是他臥室,謝逍打橫將她抱起,她縮在他懷裡,緩和呼吸。


  關門,落鎖,解皮帶,行雲流水。


  帝王綠翡翠微涼,纏繞在她頸間。


  他強勢放肆,埋首她耳畔喘息。


  她抓住他手腕,仰面盯著他,一時沒理清他為何突然反常想要。


  不常回來,沒說兩句先進房間,尤其還有溫慈虎視眈眈,實在不是她的作風。


  “誰刺激你了?”林眠開口問。


  “……”


  謝逍沒接話,一手摟緊,不讓她亂動。


  “等會叫吃飯了。”


  她無比清醒,知道這沒個把小時完不了,不能失禮人前,掙扎往上縮了縮。


  “……”


  他倏地停下,雙肘撐住上身,捧起她的臉,拇指壓在她嘴角,“林眠。”


  “嗯?”


  “你愛我嗎?”謝逍與她對視。


  她有點懵。


  他第一次問她這種問題。


  在婚姻和感情中,謝總一直相當自信,居然有此一問,是不是她給的安全感不夠。


  她困在他湿漉漉的瞳仁中。


  最近忙競聘忙生活,確實疏忽了他。


  相比起他毫無保留的信任、鼓勵,不遺餘力地取悅她,她什麼也沒做,甚至此刻還有點掃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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