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 16

  林眠無端一陣辛酸。


  這是一個“母親”發自肺腑的感言。


  如果趙紅還活著,能跟她說婆婆那番話,她就不會為江寒放棄北京的未來。


  《Cute》生活版曾做過一期選題,關於社交真相,殘酷而扎心。


  卷首語,她冷靜地寫道:


  在這個世界上,除了父母,沒有人希望你過得好,至少不要比他們好。


  ……


  “我懂。”她感同身受。


  謝挽秋搖搖頭,“願賭服輸很難的。”


  “您的……意思是……”林眠忽然緊張。


  趣可十年。


  她明白這是一個信號。


  “真正意義上的門當戶對,歸根究底,你們得是同一類人。”


  “如果僅憑一個笑臉兒就說愛,就要死要活,這不是太兒戲了嗎?”


  正說著。


  謝挽秋倏地收住,目光越過她,嘴角浮起一絲耐人尋味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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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眠不明就裡,還等著聽下半句。


  -


  “老大。”謝挽秋叫住裴遙。


  林眠回頭。


  裴遙神情悽苦,已經換過衣服,垂眸走過來,“媽……”


  “大哥。”林眠起身。


  裴遙頷首。


  謝逍站在她身邊。


  謝挽秋環視,“來,正好大家都在,一起聽著,將來甭又說我厚此薄彼。”


  林眠正色。


  “老大,你自己的事,自己拿主意,可我有句話,託你帶給你媳婦。”


  “媽您交代。”


  “你問她,就說我說的,願賭服輸,她服不服。”


  謝挽秋話音剛落,裴遙瞳孔急速收縮。


  他瞬間想起舊影集裡那張照片。


  國槐樹下,高馬尾白裙子,讓他怦然心動的微笑。


  “媽,您……您……”裴遙語塞。


  謝挽秋沒有回答。


  欠身從沙發矮櫃下取出本名片,抽出其中一張,擱在茶幾上,四指並攏推給他。


  她關掉電視,轉身上樓。


  -


  空氣倏地凝固。


  林眠覷見裴遙眼底波瀾,悵然,驚駭,直到冷漠,疏離。


  他眼中熱情湮滅,冰冷得如拒人於千裡之外。


  “我知道了。”裴遙朝謝挽秋背影揚聲,聲線暗啞,像砂礫碾過心口。


  他眼風淡淡掃過。


  林眠屏息錯開視線,略後退半步,不想撞在謝逍胸口,他順勢攬住她,十指交握。


  裴遙邁前兩步,站在她跟前。


  林眠身前投下一道陰影,退無可退,她下意識貼近謝逍。


  裴遙看她一眼,勾唇:“謝謝。”


  “……”


  林眠張了張嘴,什麼也沒說出來。


  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第255章 我聽不懂


  溫慈睜開眼睛,如大夢一場,夢裡回到她休學,遇到裴遙的那個夏天。


  無比真實,連刺痛都那麼相似。


  面前,落下一片陰影,輸液管帶動留置針晃動,手背蟄疼,她才看清身在何處。


  護士換吊瓶,見她醒了,核對姓名牌後,按規定詢問,“叫什麼?”


  “……溫慈。”


  眼前人制服粉白相間,她認出是默樂醫院產科特有的顏色,心下頓時放松幾分。


  溫慈仰面問:“我老公呢?”


  “這是營養液。”護士答非所問。


  “裴遙,我老公裴遙呢?”


  護士看她一眼,沒搭腔,兀自撥動滾輪,調整滴液速度。


  “我問你話呢!裴遙怎麼沒在!”溫慈心底冒火,強撐手肘半坐,一手搖晃輸液管。


  “……”


  弄好後,護士端著治療盤徑直往出走。


  溫慈急得直捶床,“站住!你聾了嗎!不知道我是誰嗎!”


  護士腳下生風,開門正撞上一個人,下意識道:“對不起。”


  病房門從外頭推開。


  突發動靜,雖隔著走廊看不到,可道歉她聽得清楚。


  想也知道是誰。


  默樂醫院怎麼回事,一個小護士張狂至極,這往後還得了!


  辭退,通通得辭退!


  ……


  腳步聲漸近。


  “你怎麼才來……”溫慈聲線虛弱。


  待看清來人,她臉色微變,輕咳兩聲。


  “遙總在開會。”護士長標準站姿,雙手在身前交疊。


  她著意強調:“我老公什麼時候來?”


  護士長抿唇笑道:“怎麼我會知道嗎?”


  “……”


  溫慈別開臉。


  “你的電話。”護士長將手機擱在床邊櫃,然後轉身離開。


  還沒走兩步,突然折回來。


  “想通怎麼回話了?”溫慈逮住機會以牙還牙。


  護士長面無表情,掏出一個牛皮紙信封,疊放手機上,“遙總給你的。”


  說完,帶上門出去。


  -


  房間安靜下來。


  溫慈偏頭望向床邊櫃,不自覺地攥緊床單,心跳猶如篩鑼擂敲,轟轟作響。


  手腕重千斤,不敢去拿,更不敢拆看。


  她抽出手機打給裴遙。


  嘟——


  嘟——


  響鈴漫長,每一聲像心頭凌遲一刀。


  整整十分鍾,始終無人應答。


  切進聊天軟件打視頻,同樣沒人接聽。


  急鼓似悶雷,整顆心將跳出嗓子眼。


  不知是身體發顫,還是病房溫度低,雙手不聽使喚,抖如篩糠。


  她翻到裴遙助理電話撥過去。


  ……


  此時此刻,所有能聯系到裴遙的方式,通通沒有回應。


  她宛如被世界屏蔽了。


  -


  冷靜良久,溫慈目不轉睛,警惕地看向床邊櫃。


  信封。


  掙扎一瞬,她終於伸出手。


  打開。


  掉出一張監控照片,居高臨下,清晰拍到她偷拿平板看相冊。


  裴遙,竟然看穿了她的心思。


  溫慈突然笑出聲。


  她快忘了家裡到處是攝像頭。


  ……


  他常看的宮鬥劇,有句臺詞:“一個男人的憐憫和同情,足以讓她站穩腳跟。”


  那晚,他借酒消愁,酣醉不醒。


  她如法炮制,打算一石二鳥。


  吻痕和他埋首的熱情證明,他愛她一如既往。


  他不來,是因為愧悔無言面對嗎。


  溫慈嘴角微顫。


  他到底舍不得失去她。


  倏地,手腕一抖,照片掉在床上。


  背面有一句話:願賭服輸。


  ……


  這話好耳熟。


  溫慈眼前一黑。


  記憶翻飛。


  -


  十幾年前,F大畢業離校進入倒計時。


  趣可傳媒校招,群面脫穎而出,她成功入職夢寐以求的編輯部。


  忙新工作,忙畢業,例假推遲了大半個月,她沒留意,直到有天莫名覺得困。


  驗孕棒兩道槓,她又驚又喜。


  第一時間告訴裴遙,他卻表示不想要。


  不想就是不能,她既生氣又無奈,高門大戶規矩多,她自然也有所耳聞。


  後來,裴遙帶她回高山流水。


  “爸,媽,這是我女朋友。”


  “叔叔阿姨好。”溫慈笑得腼腆。


  裴家在鳳城一向低調,去之前她仔細打聽過,醫學教授配京劇表演藝術家,這種組合的高知家庭,喜歡什麼她緊急惡補。


  妝容穿著,說話語氣,甚至連一顰一笑,她都仔細研究了。


  甚至咬牙買了條CHANEL經典小黑裙。


  ……


  那天,裴遙預備和父母攤牌。


  他和裴教授夫婦在書房,她坐在客廳忐忑不安,本以為會面對一場疾風暴雨,誰知竟是虛驚一場。


  臨走前,謝挽秋微笑看她,“你是老大第一個帶回家的姑娘。”


  ……


  再後來,畢業收拾行李那天,烈日灼灼,她在學校門口等裴遙。


  謝挽秋從一輛黃牌邁巴赫上下來,“小溫,我們談一談。”


  她沒有把箱子交給司機,而是一面推著,邀請謝挽秋去不遠的咖啡館。


  老藝術家氣質絕佳,一身上久楷高定旗袍優雅,走在她身側,周圍投射的驚奇目光,溫慈前所未有的滿足。


  相對而坐。


  謝挽秋開門見山,“你想好要嫁給裴遙了嗎?”


  “是的。”不等話音落地,溫慈搶答。


  “他愛的是你,還是他記憶裡那個微笑?”謝挽秋雙手疊放膝頭,笑容平靜。


  溫慈一驚,“我聽不懂。”


  “你懂不懂不用告訴我。”


  “……”


  “如果你認定他就是你想嫁的人,作為母親,我可以成全你們。”


  終於等到婆婆松口了。


  溫慈眼底灼熱,嘴角抿成一條線,拼命遏制內心狂喜,指尖微微發燙。


  謝挽秋淡淡一笑,話鋒一轉。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他發現……”她沒有說下去。


  “……”


  溫慈身形一晃,手不自覺握緊咖啡杯。


  她咽下口水,抬起下颌,直視謝挽秋,“阿姨,隻要你不說,就不會有萬一。”


  “孩子,你憑什麼敢這麼肯定?”


  “人生就是一場豪賭。”


  毛姆在《刀鋒》裡寫道,人生如果不想隨波逐流,就等於是場豪賭。


  溫慈隻記得前面,卻忘了後半句。


  “如果你一定要賭,就得願賭服輸。”謝挽秋起身,放下張一百塊離開。


  “隻要你不說!”溫慈對著她背影重復。


  ……


  兩個月後。


  鳳城最美的九月,金桂飄香。


  國宴丈八溝,席開一百桌,裴家大宴賓客,高調宣布老大娶親。


  那年,鳳城還發生了另一件事。


  常二中國家級特級教師二胎致死。


  那年,林眠高考。


  她發揮失常,壓線補錄進鳳城外國語大學,新聞傳播專業。


  也在那年,趣可雜志社浴火新生,完成轉企改制,趣可傳媒集團掛牌成立。


  ……


  婚宴上,謝挽秋鄭重交給她一盒珠寶,Harry Winston永恆之星。


  項鏈流光溢彩,有9顆主鑽,共重70克拉,GIA鑑定Type IIa型鑽石,達到D色和內部無暇。


  鑽石,象徵愛情恆久,堅不可摧。


  ……


  新婚當夜。


  溫慈伏在裴遙胸口,一下下淺啜,撩撥起烈焰滾滾,動情擁吻。


  因為懷孕,裴遙克制而溫柔。


  溫慈嚶嚀一聲,摁住他手,“不要,用……”她摸上他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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