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沒什麼用,她心跳還是很快。


  咚。


  咚咚。


  咚咚咚。


  清禾暗道不妙,她的心跳已然激烈到讓胸口都在痛。


  祓神能聽見她此刻的心跳麼?


  “怎麼不動?”祓神問道。


  “我隻是在想,先捏一捏還是摸一摸罷了。”清禾還在嘴硬。


  “嗯。”


  祓神應了一聲,不再疑問。


  她沉下心,右手抬起,指尖溫柔地貼上祓神指骨。


  緩緩地、輕柔地、小心地輕輕摩挲。


  一個來回有些沒摸出感覺。


  力道太輕了,除了冰與潤澤,什麼都沒感覺到。


  她稍微加了些力氣。


  指骨微微陷入她指腹的軟肉中,形成一個小小的凹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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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是有些硬。


  她抬眼偷偷瞅祓神表情,對方面色毫無變化,看不出是否覺得被冒犯。


  那就趁著他還沒發作,趕緊捏捏吧。


  清禾定定神,大拇指和食指尖輕輕捏了捏祓神指骨。


  也是他的食指。


  當初,正是這根指骨在詛咒下救了她的性命。


  她這次力氣又有些加重,因此一下手她就知道用力了,連忙道:“抱歉,捏疼您了麼?”


  祓神語氣平靜。


  “卻也沒有那般脆弱。”


  “那就好。”清禾放下心來,力道稍緩,捏了捏祓神食指。


  嗯,不是那種脆生生的感覺。


  骨質變好了些。


  “您身體變好了一點。”清禾開心道,“看來這段時間調養還是有效果的。”


  玉露池邊很安靜,隻能聽到她的笑語,與潺潺的水流敲擊日曜石面的聲響。


  玉露池底鋪著日曜石,是為池水溫度適宜,即使靜止好一陣,也不會令人受到寒涼。流動的池水帶動兩人長發在水中飄搖,如同繁盛的黑色海藻,鋪散盛開。


  清禾盯著祓神與自己近似的長發微微出神了一瞬,在那發梢盡頭將要徹底散開時,她回到了現實。


  她點點頭:“我準備好了。”


  “好,那便先以原身開始。”


  按照兩人最開始的商議,乃是先為祓神原形不那麼私密的部位沐浴淨邪,待雙方都在各方面有所適應,祓神再以本體進行淨邪典儀。


  清禾最初隻覺得祓神扭捏繁瑣。


  但真到了此刻……


  她覺得神靈簡直太有先見之明了。


  以指骨確定她的心意後,神靈初步放下心防,連帶那悽美白骨之手也恢復為常態。


  此刻的他,赫然是那陰鬱厭世,卻又冷淡凜冽的俊美神靈。


  而她與祓神的距離,是如此之近,彼此處於狀態,又是連她這榆木腦袋瓜都能察覺到的微妙。


  啊,臉頰好燙。


  清禾覺得自己現在臉頰肯定紅透了。


  她決定找個話題轉移下注意力。


  “先從哪裡開始?我對這方面不太清楚。”


  清禾以前條件再怎麼艱苦,姨媽家也沒讓她做伺候人的小丫鬟,而她也從未了解過護工之類的工作,讓她給自己洗澡可以,幫助別人……真的想象不來。


  祓神一開始為她講解典儀要點時,也並未具體說明要怎麼洗。


  所以在兩天的準備時間裡,她考慮最多的就是洗頭發環節。


  “是什麼讓你覺得,天道還需妻子服侍沐浴?”祓神不疾不徐道。


  “那該怎麼做嘛,我不會了。”清禾道,“我總不可能一會兒用刷子洗刷您的本體吧?”


  “現在隻是要你先行適應,做你會的環節便可。”


  “嗯……梳洗頭發,可以麼?”清禾說道。


  休憩的兩天日子裡,清禾自己準備了木梳、皂角等洗浴用品,並且也大致設想過,若要為祓神清洗那接近腳踝的長發,應該如何做。


  “好。”


  隻是清禾見祓神杵在原地不動,小聲提醒道:“那您也要坐下或者躺下才方便我動作。”


  神靈頗為配合:“要我坐下麼?”


  “嗯……可以?”清禾也不太確定。


  “不必如此緊張。”仿佛看出她的緊張,祓神忽然開口,“淨邪典儀中,後土並非加強天道權威的工具——隻是在淨邪而已。”


  “你隻要確實想祛除我身上沾染惡孽,那便是在淨化,無需拘於形式表現。”


  祓神纖塵不染,並非現實意義地需要清洗。


  “好。”


  神靈自然地在她身前坐下。


  祓神比她高許多,即使坐下,也與站著的她齊平。


  “我要開始啦。”清禾小聲道。


  有了這番開導點醒,她稍微放松了些,能夠控制自己目光不盯著祓神其他地方看,而是專注於面前如綢緞般光滑柔順的黑發。


  祓神的黑發柔順泠然,長至腳踝,清禾其實很早就在注意了,甚至想上手摸摸,但直到今日,才算有機會。


  清禾拿起自己制備的木瓢,舀起雲中之水,自祓神發頂澆下。


  此前祓神浸湿的隻是腰部以下的長發,此刻她需將全部頭發打湿。


  她將長發梳理至掌中,仔細地打湿。


  真柔順啊。


  神靈長發猶如烏墨,襯得肩頸露出的大片肌膚如玉般素白。


  清禾又有點頭暈緊張了。


  適應,適應!


  她緊緊攥住木梳,在心底警告自己。


  而且太膚淺了!


  看到祓神樣貌如此昳麗俊美,更該認為他應當平安無事,永遠保留這樣的美好姿態,而不是想那些亂七八糟的。


  想到這裡,她方才徹底端正心態,能夠真正以欣賞的目光對待祓神的美,而非慌張到幾乎要將木梳捏斷。


  “您真好看。”


  這句在她心頭反復縈繞徘徊的念頭,終於能夠紅著臉輕聲說出口。


  雖然說出來依然會害羞,但比方才自然太多了。


  “說我的軀殼麼?”祓神問,語氣聽起來平靜而淡漠,並沒有什麼變化。


  這份自然,也讓為自己的冒昧而猶豫的清禾徹底釋然。


  “沒有,是您的長發。”清禾以贊嘆的語氣道,“真的很吸引人,像是雲一樣。”


  “以前還未曾有人如此說過。”


  “那我就是第一人啦。”


  玉露池中漸漸響起自然的交流笑語聲。


  神靈感覺到少女力度節奏的逐漸自然,冷峻眉眼柔和些許,他微微闔目,安靜感受少女的動作。


  那是仿佛雛鳥認真梳理羽毛般的溫柔輕快。


  清禾將長發盡數打湿後,塗抹特制香膏皂角,最後將所有長發動作盡快地清洗幹淨。


  隨著她的動作,一些淺淡地黑色惡孽在空中如霧氣般消散。


  她知道就是這些東西害的祓神痛苦,眉眼頓時凌厲起來,伸手想要攻擊,祓神卻擋住她的動作,自己揮袖將那些惡孽徹底抹殺。


  “待你日後再有些經驗,再來觸碰它們。”


  “嗯,不過沒想到效果這麼好。”


  隻是簡單的磨合環節,為祓神原形清洗長發,都能祛除淺層惡孽。


  “因你心境明淨無邪罷了。”


  “可以理解這是在誇我嗎?”清禾有點小開心,忍不住抿起嘴唇。


  “嗯。”祓神說道,“若你之後還能保持這樣的心境,完成接下來的典儀。”


  哦對,還沒完呢。


  “然後做什麼?”清禾攤手,“我會的就是這麼多,其他隻能做做樣子了。”


  “心境到了便可。”祓神仍是原先態度。


  但動作卻比之前大膽多了。


  清禾大驚失色,一把按住祓神的手。


  “祓神大人,您要幹什麼!”


  她按住的,是神靈寬衣解帶的手。


  “清洗面部及上身,”祓神自然回望,“並不困難。”


  清禾面色瞬間漲得通紅:“不……對於我來說,這樣的程度可能有點過快了。”


  不小心看到胸口她都眼神亂飄不知該放在哪裡,若是清洗上身……天啊,今日就讓她社死在此處算了。


  如果她有罪,請用天雷懲罰她,而不是越來越激進的淨邪環節。


  “那你要如何適應?”祓神並不著急,隻冷靜地問道。


  清禾感覺,現在不管自己提出什麼要求,祓神似乎都會滿足自己。


  那……


  “我閉著眼睛吧。”


  清禾說道:“非禮勿視。”


  為圖方便,祓神長發綁做高馬尾,此時他正隨意用雲夢布擦拭長發。


  這還是清禾教他的動作,頗為日常生活化的動作,在神靈做來,就是如此典雅舒緩,猶如古畫。


  聞言,毛巾下的神靈瞥她一眼。


  “隨意。”


  他這一部分的惡孽已徹底祛除幹淨,祓神便不再流連雲夢布,將其隨意放置一旁,重新寬衣解帶。


  “開始吧。”


  清禾隻能慶幸,自己閉眼的速度比衣襟落下的速度更快。


  她很實在的閉上眼睛,也關閉了其他感官對祓神的感知,真正做到秋毫無犯。


  這種前提下,任何冒犯都是無心之舉,不能怪她。


  這是清禾想出來的,相對最為尊重的方法。


  “您稍等一下。”


  自主斷絕感官的清禾,感知比普通人強不到哪去,為了防止自己在玉露池中摔倒,她動作不得不慢些。


  “我馬上——诶!”


  她發出短促的驚叫。


  神靈見她慢慢吞吞的移動,似乎等得不耐煩,竟是將用於潔面的星靈草團塞到清禾手中,又牽著她的手,將她順勢拽至自己面前。


  清禾隻覺得自己身體被巨力牽動,不由得一歪,她便本能抓住附近能夠定身的物體——別無他物,隻有神靈的手臂。


  未有布料阻隔,冰冷而溫膩的祓神肌體,就這麼猝不及防地被她抓了滿懷。


  清禾甚至摸出上面仍然殘留的水珠。她大驚,下意識松手後退,然而這次沒有祓神牽引,她真的差點摔倒,


  “方才誇過你,卻未想,這麼快便失了陣腳,慌張毛躁。”


  祓神輕聲訓誡道:“又忘記要做穩重的人了?”


  清禾卻覺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心髒都因急速跳動而有點疼!


  “您、您能放開我的腰麼?”


  祓神剛才說的什麼,她根本沒有聽見,隻感受到腰後與側部那穩穩護住她的雙手。


  微妙的時刻,清禾腦海裡又出現了不太符合時宜的想法。


  沒想到,祓神這樣虛虛託住她的腰間……倒叫她意識到,原來自己的腰這麼細。


  還是說,祓神實在比她高大太多,體型差距太大呢?


第六十一章 骸骨神靈


  “抱歉,對不起。”素來伶牙俐齒的她,此刻窘迫得牙齒都快打結。


  並非被冒犯的尷尬羞惱。


  而是完全不敢細想的害羞與……期待?刺激?緊張?


  哦豁,完了。


  清禾臉頰火熱,心頭拔涼。


  她瞬間聯想到的三個形容詞,一個比一個誇張,一個比一個離譜。


  她都在對清冷孤高的神靈肖想什麼啊!


  她收斂不合適的思緒,想從祓神掌中稍稍後退。


  沒掙脫出來。


  因為神靈沒有第一時間放手。


  “祓神大人?”她心跳亂了一拍,試探問道。


  “沒什麼。”


  神靈自然地松開手,仿佛剛才隻是她自己多想:“既然斷開感觸,行動便小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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