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執念散去,我可是要去投胎的。」


說者無意聽者有意。


這句話他最初見我就開玩笑說過。


我當時隻覺得無語,現在卻滿是心酸。


我深呼吸好幾口氣,已經放棄了跟他說日記裡的事情,他遺忘的速度,比我說的還快。


不出意外,他現在的記憶完全沒有日記裡的東西。


不僅不記得他曾經那麼熱切地喜歡過一個女孩,也不記得那個女孩就是我。


還真是前塵往事都忘盡啊。


這孟婆湯,質量好得讓我想哭。


不過沒關系,我打起精神,我是個很公平的人,既然他記了我那麼久,那麼這次換我來記住吧!


於是我想起來他之前日記裡隨手寫的片段——


【七夕了,大家都去看電影,我也好想跟她去看電影,吃著爆米花大笑,可惜這隻能在夢裡出現。】


我臨時起意,帶他去看最近新上映的喜劇電影。


許昕暘表面上看起來無所謂,但我知道他內心是開心的。


他以為自己藏得很好,結果情不自禁上揚的嘴角和歡快的語氣已經出賣了他。


果然,和活著時一樣悶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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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電影院買票時,許昕暘看向我,我對他笑了笑,然後告訴店員我要兩張票,兩杯爆米花。


許昕暘低頭笑起來,笑容轉瞬即逝。


電影很好看,很好笑。


我大口吃著爆米花,笑得眼淚不斷的流出來,許昕暘剛開始也被電影情節笑得很開心,到最後卻沉默地看著我,問:「你是在哭嗎?」


我擺擺手,笑得更開心了,抹了一把臉小聲告訴他是因為電影太好笑,我笑點太低。


電影裡的最後,主角終於完成了夙願,自己卻永遠失去了生命。


回到家我問他:「值得嗎?」


許昕暘想了想,看向我桌子上的土星擺件,不直接回答,反而問道:「你了解土星嗎?」


我對土星的了解,也是從一個科普視頻知道,土星在西方被稱為克洛諾斯,代表忠貞不渝的愛情。


之後就不清楚了。


我搖了搖頭,他科普地解釋道:「在宇宙中,小質量天體越靠近大天體,超過了一定的界限,就會被撕碎,殘骸會圍繞在大星體身邊,成為它美麗的星環。」


我不解地望向他,許昕暘繼續說:「有一位天文學家認為,土星的一顆大衛星就是這樣,因為軌道的衰減逐漸落入潮汐力的圈套裡,失控地靠近,最終被撕碎,變成星環,永遠環繞在土星身邊。」


我的心髒突然不受控制地跳起來。


許昕暘看向遙遠的星空,


「某種程度上來說,未嘗不是一種圓滿。」


17


回去之後,許昕暘繼續去看他喜歡的天體物理書。


這已經不知道是我從圖書館借的第幾本了。


看他學得專注。


又想起他日記本裡寫得密密麻麻的物理公式和天體軌道模型。


我不禁想,如果他還活著,或許可以考上心儀的大學,學自己喜歡的物理,研究自己喜歡的星星。


可是現在。


我看向他,他隻能通過我來學習這些他感興趣的知識,甚至連翻書,他都做不到。


我錯開視線,拿起日記本,打算看新的一頁寫了什麼。


打開之後,我有點蒙。


整個頁面畫了一幅圖,結合他今天給我科普的知識,應該是土星,有美麗的星環。


下面的文字是——


【衛星孤注一擲,衝破洛希極限,最終形成巨大的星環戒指,套住了它的繆斯。】


我原本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但是他今天給我科普之後,我突然有點慌,這樣的天體知識,怎麼看怎麼悲壯。


許昕暘在當年,到底在計劃做什麼。


心裡的答案呼之欲出,但我不敢相信,於是在那晚,我就強迫自己早早入睡。


夢裡的地點應該是在病房裡,他又蒼白了不少,之前的日記都是一兩天一記,這次卻隔了那麼久,可見他的身體情況有多糟糕。


許昕暘寫下日記,有些費勁地輕輕喊人。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他的媽媽,很溫婉的長相,我也終於知道許昕暘那雙深邃的眼睛是隨了誰。


其實在之前的日記裡,許昕暘不止一次提過他的家庭。


我隻知道因為他的心髒病所以父母離婚,爸媽都不太想要他,所以他在很小的時候才會有輕生的想法。


但是我沒有一次在夢裡看到過他的家人。


我猜想,我可能隻能見到和我有關系的記憶畫面,其餘的畫面,我是看不到的。


他媽媽擦著眼淚,溫柔的給他擦去額角的汗,問他怎麼了。


許昕暘虛弱的臉上揚起明媚的笑容,語氣帶有一絲懇求:「媽,我死了之後,能不能把我的器官捐出去。」


不知道是哪個字觸到了許媽媽。


她握著許昕暘的手就哭起來,自欺欺人地不斷安慰說:「我們一定能好起來的。」


像是安慰許昕暘,又像是麻痺自己。


許昕暘眼裡都是痛色,明明眼眶已經紅了,但還是倔強地不想在媽媽面前流淚。


他故作輕松的說:「媽,你要為你我高興,我終於可以自由了,不用再被困在這副殘軀裡了。」


「你也終於自由了,不用被我一直拖累了。」


許媽媽一愣,依舊泣不成聲。


我抬眼看向天花板,心想肯定是天上下雨了,夢裡的屋子居然都不防水。


不然我怎麼臉上一片湿潤。


許昕暘喘口氣,還是說道:「我沒求過你什麼,這是我最後的心願了,火化後,把我撒在有風的地方。」


頓了頓,他繼續說:「我想自由自在地去見想見的人。」


許媽媽縱然再不願,也沒有違背他的遺願,流著淚答應。


許昕暘撕下一張日記裡的紙,寫下一個名字和詳細信息。


然後笑著說:「眼睛,我隻想送給她一個人。」


轟的一聲。


內心的防線頃刻崩塌。


我有些站不住,扶著牆才能維持著站立的姿勢,整個人都開始發抖。


許媽媽拿起那張紙,我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到紙上用力寫出來的名字——


徐時靈


我再也維持不了,跌落在地上,終於忍不住捂著臉號啕大哭。


許昕暘聽不到我的哭聲,我看得見他的愛意。


這段我一直遺憾的,耿耿於懷的過往,一直想感謝的恩人,如今就這麼虛弱的坐在病床上,穩妥地為我籌劃著。


心髒像是被用力擠壓一樣痛得我渾身都發抖,我試了好幾次都沒有力氣抬起手,等我顫抖著摸上自己的眼睛時,就像觸電一樣被刺痛。


太可笑了……


我捂住眼睛,眼淚從指縫中溢出。


這些年,我到底,都在錯過什麼啊……


許昕暘還在說什麼,我瘋狂擦幹眼淚,站了好幾次才站起來,走到他身邊,顫抖著手想去觸碰他蒼白的臉。


卻在快觸碰的時候,夢境頃刻坍塌,畫面支離破碎。


夢醒了,我還是錯過了。


18


我睜開眼,在床上大口呼吸著,枕頭已經全是眼淚。


許昕暘松了口氣,說道:「你嚇死我了,你夢裡一直在哭,我怎麼喊你都叫不醒。」


「我也接觸不到你,不能把你搖醒……」


夢裡那個虛弱的許昕暘和眼前的他猛然重合,我的眼淚刷一下就下來了。


我不顧一切去抱許昕暘,雖然我知道其實並不能接觸他。


許昕暘嚇了一跳,但還是回抱住我,有一下沒一下地安慰著。


我哭得越來越兇,不斷的叫著他的名字。


而他也不厭其煩地一遍又一遍回答:「在呢!」


等我終於哭完了,許昕暘才溫和的問:「夢到什麼了?」


我剛止住的眼淚立馬又往出噴湧。


我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夢到,你快死了。」


許昕暘一愣,以為我是害怕,所以笑著安慰說:「我不會纏著你的,等時候一到,我就消失了。」


我立馬去捂他的嘴,乞求他不要說這種話。


雖然我知道,這是既定的,而且是將要發生的,阻止不了的事情。


但我還是不想讓他說。


許昕暘茫然地看著我,很不解為什麼我的態度和之前相比簡直天翻地覆。


畢竟在最開始,我是最希望他趕緊走永遠不要纏著我的。


我搖了搖頭,不告訴他其中原委。


並不是因為我不想,而是我無能為力,我說了之後,他的記憶力可能不足以支撐我講完一切。


於是我隻能裝作之前的樣子,說:「我這個人念舊不行嗎?和你待久了都有感情了。」


他一笑,又要說出那句經典臺詞——人鬼殊途


看向我的目光裡都是坦蕩,好像我和別人沒什麼兩樣,頂多就是他死後這麼多年以來第一個接觸的人,所以會多說幾句話。


現在的許昕暘和夢裡的許昕暘不一樣。


我在心裡默默評價。


夢裡的許昕暘滿眼都是我,現在的許昕暘不記得我。


於是我負氣地說:「你放心,我才不會喜歡你。」


話還沒說完,眼淚就順著臉頰滑落。


但是隻有我知道。


我明明在心裡說的是:【許昕暘,怎麼辦,我好像喜歡上你了。】


我慢慢摸上自己的眼睛。


這裡,能感受到許昕暘的溫度,原來他日記裡,土星絢爛的星環,居然是這個意思。


奮不顧身地靠近我,Ťű̂₃哪怕被撕碎,也要做出最後的貢獻。


我向許昕暘扯出一個笑,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向他說:「許昕暘,我會永遠記得你的。」


他被我的樣子逗笑,打趣地說:「用眼睛記啊?得用腦子好嗎?」


我搖了搖頭,在心底重新說:「許昕暘,我們永遠在一起。」


19


我的狀態不適合去上課,所以請了假窩在家裡。


那個陳舊的日記本,像潘多拉魔盒一樣,被抵制不住誘惑的我打開,於是痛苦浸透四肢百骸。


剩下的頁數越來越薄,我有些不敢看之後的內容。


但是不行,許昕暘還等著化解執念呢!


我是自私地想讓他一輩子以這種姿態跟著我,但是不行,他得有自己的歸宿,他要去投胎也好,做神仙也好,當鬼差也好。


我希望他這一輩子,為自己活,而不是圍著我轉。


於是我還是咬牙打開新的一頁。


隻有簡短的幾個字——


【我好想你。】


字跡用力,好像不是寫在紙上,而是牢牢在心底。


我忍著心中的酸澀,看向依舊在旁邊捉貓逗狗的許昕暘,突然出聲喊他:「許昕暘。」


他抬頭看我。


我對他露出一個燦爛無比的笑容,大聲說:「我好想你。」


他對我最近的反常已經見怪不怪,無奈地嘆口氣,不知道我在作什麼妖。


於是學著我的樣子,說出的話確是截然相反,依舊賤嗖嗖的:「我可不想你。」


你最好是。


我在內心反駁他,但是表面上依舊和他開玩笑,就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


天色剛變暗,我就強迫自己睡著。


夢裡的場景是在醫ṭŭ⁺院公園的亭子裡,許昕暘罕見的精神狀態好了很多,陪在身邊的依舊是他媽媽。


許昕暘的爸爸,到他死,都沒有露過面。


至少是沒有出現在夢中的記憶裡。


元旦,大雪,整個城市熱鬧了起來。


許昕暘伸手接住落下的雪,突然讓她媽媽給他買個蛋糕。


許媽媽有些詫異,問他為什麼今天要吃蛋糕。


他此時已經非常消瘦,臉上也死氣沉沉的,但還是對她笑了笑:「好日子,慶祝一下。」


我發現許昕暘這段時間越發愛笑,可是明明他之前都是情緒不外露的性格,直到死後才放飛自我。


我詫異的同時才反應過來,他不過也是年紀不大的孩子。


這個年紀本該年少輕狂,意氣風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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