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耶。」
我乖巧含住,衝他笑。
細細簌簌的議論聲響起,宋爺爺欲言又止。
「諸位,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妻子,姜知。」
宋淵的聲音清晰傳來。
大廳忽然一片死寂。
隨即響起此起彼伏的恭維聲。
那些曾經對我冷眼相待的大人,此刻都笑容諂媚。
在座的都是人精,隻在乎利益不過問是非。
宋爺爺剜了宋淵一眼,低聲訓斥。
「你這是胡鬧!誰不知道姜知是承言的妻子?」
「又沒領證。」
宋淵語氣隨意,目光專注地替我拭去嘴角的糖漬。
「你!」
「追人,各憑本事。宋承言不中用,您衝我發什麼火。」
哪有什麼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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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心動都是蓄謀已久。
山頂飆車,跆拳道黑帶的宋淵故意捱了那一拳,就是想讓小姑娘心疼。
滿牆的粉色衣裙,是他按照動畫片一比一復刻的定制款。
就連房間的暖調裝潢,都是宋淵的心機。
心理醫生說,小而溫暖的環境更能喚起人心底的歸屬感。
於是住慣了大平層的宋淵連夜搬家。
「爺爺,你不要兇宋淵。他待我很好。」
我下意識與宋淵十指相扣,想了想又認真補充道:「很好很好。」
宋爺爺哆嗦著手指,終是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
氣氛有些詭異。
圍觀的人都識趣地拉開距離。
宋承言咬牙切齒,握著酒杯的手因為用力泛起青筋。
「難怪你不著急來追,原來是在這兒等著打我的臉。」
「我出現在這兒,一是為了知知,二是為了股票。你還不值得我費心,別想太多。」
「家族不會允許你娶一個傻子。」
「那隻是對你來說的。」
宋淵淡淡掃了他一眼。
輕笑,像是嘲諷他的無知與無能。
「我離了宋家,依舊是宋淵。可宋家離了我,就是個笑話。」
「我,就是資本本身。」
簡潔、囂張。
換做任何人講出這句,都讓人覺得搞笑。
但偏偏宋淵用最稀松平常的語氣說了出來,卻讓人無法反駁。
家族可以控制一個繼承者,但無法限制一位掌權者。
「很明顯,沒有人可以阻止我迎娶我喜歡的人。」
宋爺爺剛剛的態度,其實已經在默許宋淵的越界了。
「況且,當你再次用傻子這個稱呼來評判她的時候,你就已經輸了。」
「確切來說,你,又輸了。」
宋淵的語調平緩冷靜,卻莫名讓人膽寒。
他似笑非笑地俯視著宋承言難堪的面色,周身透露著上位者的壓迫感。
宋承言瞳孔微顫,望向我,張了張口卻說不出話。
「宋承言因為個人原因給了對手可乘之機,造成公司重大損失。即日起撤去經理職務,外派到非洲實習。」
宋淵唇角懶懶勾起,沒再分給他半分眼神。
12
我的心思完全系在宋淵身上。
後知後覺地晃了晃他的手。
「宋淵,你是他的小叔?」
「血緣上的確是。」
宋淵冰冷的神色剎那間變得柔和,望向我時,眼眸含笑。
「那你之前……」
腦子有點不夠用了,我懵懂地擰眉。
「之前我在國外生活,所以你沒見過我。」
「這些都不重要。知知,你隻需要記住,宋淵不會離開姜知。」
「好。」
這些日子的相處,讓我對宋淵產生了極強的依賴感和無條件的信任。
媽媽說,我隻需要知道誰是正真對我好就行。
我想,我是知道的。
「家妻喜靜,我先走一步。」
宋淵向眾人禮貌頷首,擁著我上樓。
「我想回去。」
「還有一些事情不得不解決。知知將就一晚,明早我就帶你回家。」
「嗯,回家。」
「回家。」
宋淵低聲重復著,眸光繾綣。
13
深夜。
窗外驚雷炸響,我掙扎著從夢中驚醒。
暴雨傾盆而至,一個湿漉漉的身影翻進了屋子。
「誰!」我下意識後縮,顫聲質問。
「是我。」
宋承言趔趄幾步跪倒在我身前,紅著眼抽噎。
「姜知,你別不要我。」
「是我沒有認清自己的心。」
「所有人都笑我有個傻子童養媳,我覺得丟臉,才會說出那些違心的話。我脾氣不好,我都會改。」
「姜知,你原諒我好嗎?」
我正欲喝止,房門被猛然打開。
宋淵倚著門框,目光深深。
「我倒不知,小宋總還有半夜翻牆的癖好。」
他冷笑一聲,不等宋承言反應直接將他拖到窗臺扔了下去。
「你……」
宋淵素來自持,今晚的失態實在令我震驚。
「一樓而已,死不了。」
宋淵眸色一沉,煩躁道:「怎麼,心疼他?」
「知知,別喜歡他。」宋淵欺身而上,語氣隱忍而慍怒。
佔有欲作祟,宋淵從身後擁住我,節骨分明的大手禁錮住我的下顎,迫使我後仰。
吻落下來,卻是出乎意料的溫柔。
對上我無措的眼神,他眼底的欲色瞬間散去。
懊惱地垂下腦袋,音色帶啞。
「知知,抱歉。」
「隻是,我的手好疼,肯定比他摔下去還要疼。你也該關心關心我。」
我摩挲著他手背上微不可察的擦傷,疑惑蹙眉。
「疼嗎?」
「好疼,疼死了。」
宋淵像隻受了委屈冷落的大狗狗,乖巧而可憐兮兮。
「呼呼,呼呼就不疼了。」
我不再猶疑,捧起他的手湊近吹氣。
宋淵眼睫輕顫,眼底漾開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像是得逞。
「媽的,死綠茶,挺能裝啊。」
宋承言不屈不撓地爬上來扒著窗臺,額頭烏青。
「嘖。」
宋淵舌尖頂了頂腮幫,輕笑一瞬。
緩步踱至窗前,宋淵忽地用力狠狠踹了他一腳,正中胸口。
「謬贊,全靠愚蠢的情敵襯託罷了。
「啊哦……」
身體接觸地面的悶響傳來,我下意識驚呼出聲。
水潤的眸子彌漫開水霧,宋淵像極了一個被丈夫無情拋棄的小媳婦,瓮聲瓮氣道。
「知知,你又擔心他了是嗎?」
「沒有!」
我慌忙搖頭。
「那……」
「我是想說你幹的好。」我甜甜一笑,親昵地摟住他的脖子。
小偷才會半夜翻牆,宋承言肯定又想來欺負我。
宋淵喉結微動,垂眸望著我的唇瓣,目光暗了暗。
「知知,可以嗎?」
「親親嘴巴,也是因為喜歡嗎?」
媽媽告訴我,親親是表達愛意的方式。
小時候,媽媽也總是親吻我的額頭。
我想,這兩者應該沒有什麼區別吧。
「嗯,知知真聰明。」
宋淵失笑,含住了我的唇。
酥酥麻麻的觸感蔓延開來,
空氣被攫取蒸發,愈漸稀薄。
耳尖暖烘烘的。
我軟了身子,小聲嗚咽。
宋淵卻沒有像之前那般收斂,反而壓住我的後腦吻得更深。
霸道而強勢。
他的眼眸越發幽暗,蟄伏著難耐的野獸。
悸動,毫無預兆卻直擊心髒。
熱意不可控地蔓上脖頸,我迷茫而渴望地攀上他的肩膀。
「知知,舒服嗎?」
宋淵驟然抽離,抵著我的額頭,低啞的嗓音似是有蠱人的力量。
如同戒斷反應,不適應的感覺愈演愈烈。
像是有隻小貓在不斷撓著心尖,讓人心痒痒。
宋淵若即若離地舔舐著我的唇瓣,不斷誘哄。
「親親,舒服的。」
我懵懂地索取,踮腳鑽進他懷裡輕蹭。
「喜歡?」
「喜歡。」
身體的本能操控了意識,我順從地點頭。
「那我們去領證好不好,領了證才可以一直親親。」
「領證?」
「嗯, 領證。」
今晚的宋淵格外有耐心,循循善誘。
「領證是什麼意思。」
理智殘存, 卻搖搖欲墜。
「就是一直在一起,一直親親。」
「嗯!」
「答應了,不能反悔。」
「我乖, 我不反悔。」
宋淵深邃的眼眸閃過狡黠,餮足般勾唇。
呼吸再次交纏,
動情而珍惜地相融。
14
第二天.
我睡眼惺忪地被宋淵抱上車。
迷迷糊糊地望著手裡的紅本本,我還有點懵。
「這就是領證嗎?」
「嗯。」
宋淵唇角不自覺上揚, 眼底的深情濃得化不開。
「為什麼不能是粉色的封皮?」
「知知想要, 就會有。」
隨行的秘書默默掏出備忘錄:給送總裁夫人定制粉色的結婚證書。
15
日光透過青蔥的古木灑下斑駁的明暗。
商場上殺伐果決不計人情的宋淵一跪一叩首, 行至山頂的寺廟。
香火燃起,有種令人心安的好聞氣味。
黃牆灰瓦,紅綢如同振翅欲飛的蝶。
「宋淵,你在求什麼?」
我小聲問詢, 嗓音溫軟。
「是老公。」
「哦,老公, 你在求什麼?」
「還願。」
「什麼願。」
「我的願望,叫姜知。」
宋淵出生於爾虞我詐的經商世家, 他信奉欲望, 並以欲望為利器, 不信因果業障,隻信利益得失。
自始至終, 他將人心拿捏得恰到好處,也從未暴露出自己的喜惡。
人, 一旦有了渴望,就會有軟點。
但他十八歲那年,遇見了姜知。
就這麼小小的一團,栽進了他的懷裡。
軟軟的, 香香的,像迷路的小白兔。
砸在心尖,生出貪念。
第一次,他嘗到了失控的滋味。
喜歡就是這樣不講道理,卻又有跡可循。
他一邊罵自己混蛋,一邊不可控地想她。
越是了解, 越是想要靠近。
終於等到她長大,宋淵決心回國定居, 卻在趕往機場的途中遭遇車禍。
陷入重度昏迷的宋淵, 在醫院的病床上做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夢。
他夢見姜知穿著婚紗走來,卻最終略過自己戴上了其他男人的鑽戒。
心悸的感覺過於強烈, 他竟恢復了意識。
我不明白報恩是什麼意思,隻顧在一旁搖著籤筒玩。
「(這」幸好,他還來得及。
他雙手合十,閉眼跪拜。
因為姜知, 宋淵開始相信這世上能有輪回。
面對姜知他想要的總是太多, 包括來世。
籤筒搖晃,姜知新奇地摩挲著掉出來的觀音籤:「十三诶?」
「十三,姻緣,合。」
輕笑, 宋淵目光深深。
四目相接,
姜知怔在原地。
這一幕,好像似曾相識。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