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幫平時趾高氣揚的長輩,如今擺出一家人的姿態,柔聲勸說:


「淼淼,星落的事,我們都聽說了,你的心情我們都知道。」


「但是話又說回來,畢竟知衍是先認識的她,這初戀情結你懂的呀!」


婆婆附和道:「就是就是,要說我們沈家也是好吃好喝供著你,知衍也對你情深義重,他說了隻要你有孩子,什麼都是孩子的嘛。」


「你說你怎麼想不開要離婚,知衍多傷心啊,一天天抱著酒,你怎麼忍心呢?」


我被圍在中間,無動於衷。


沈知衍該不會覺得,婆婆在家對我很好吧?


他竟然拿婆婆出來勸和。


我給婆婆倒杯茶:「阿姨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沈家對我好不好,我自己還是有數的。」


婆婆臉色立馬變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告訴你,知衍條件這麼好,離了你隻會蒸蒸日上,要不是我兒子重情重義說愛你,我也不會拉個老臉來哄你!」


「哎喲,您也別勸她了,我看您這兒媳主意大得很,咱們給她臺階,她都不下,也難怪你不喜歡她。」


靜看她們表演,我甚至開始不耐煩。


喝完最後一口茶,我禮貌趕客:「謝謝各位長輩好意,沈家兒媳的位置,我讓了,各位中意誰就找誰去吧。」


「不送。」


為避免沈知衍的騷擾,我幹脆住酒店,每隔一周換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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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婚的過程很麻煩,最終還是走了起訴離婚。


直到第二次判決,我才得以脫身。


這一拖,就拖到第三年。


自由後,我立刻買了機票去北城。


我下了飛機,北城春雪融化,新芽生出,一切終於好起來。


隻是我沒料到,沈知衍如此執著。


三年了,他還不放手。


可惜我絕不會回頭了。


12


我在北城開了家民宿,並一直整理關於沈知衍違法的證據。


說到底,我還是無法釋懷。


如果沈知衍下輩子還能輕輕松松度過,那我爺爺的命又算什麼。


在我和沈知衍無盡撕扯的兩年,他的對家劉蒙來找到我。


劉蒙曾是沈知衍的合作伙伴,沈知衍自私自利,在合作後期背刺,一腳將他踹出。


這麼多年劉蒙從未放棄報復,大大小小也搞出不少事情。


劉蒙找到民宿,拿著一堆禮物向我微笑:「談談?」


我蹺著腳,一開始沒當回事。


「你要談什麼?」


劉蒙把一堆資料放在桌上,笑著說:「沈知衍欠你一條命,也欠我一條命,現在隻要你出庭作證,加上我的完整資料,他下半輩子就會在牢裡度過。」


我想也沒想便回:「好。」


翻開資料,上面是沈知衍非法賭博的圖片,我隱約知道他有灰產,隻不過沒想到他膽子這麼大。


在這個掃黑的緊要關頭,他居然敢頂風作案。


我開車去姜瑩家,路上電話響不斷。


忍無可忍,我摁下接聽。


「三年了,你還是不願意回頭嗎?」


沈知衍從趾高氣揚到如今小心翼翼,他心態變了又變,我從一而終。


對於這個人,我沒什麼好說的。


「沈先生,我說過不想見你,也包括不想聽你的聲音。」


沈知衍軟著聲,帶著乞求:「淼淼,你還能再溫柔地叫我一次嗎?」


「以前每一天你都會關心我,我也不敢相信,都過了兩年,我還沒能走出來。」


我心底嗤笑,「別說了,有意義嗎?」


「如果 si 的是你媽,你能原諒我,那我也能原諒你。」


那邊沉默了。


「如果我 si 了呢?你會一輩子記得我嗎?」他問。


這世界上任何一個人說這話,我都信,可沈知衍這樣自私自利的人絕不可能。


我正要掛斷電話,沈知衍的話讓我一頓。


「那孩子呢,你想瞞我到什麼時候?」


兩年前在公寓沈知衍發瘋撲倒我,我掙扎無果。


幾個月我發現後本欲打掉,可無奈身體不爭氣,引產有生命危險,被迫生下。


為了讓小小蘇和他爸遠離,我隱瞞下來。


沒想到沈知衍還是知道了。


沈知衍:「我已經立了遺囑,我答應給你的都會做到。」


「錢都是孩子的,也是你的。」


路口的紅燈,我停下車。


心中五味雜陳,但恨仍洶湧澎湃。


無處抒發的情緒隻能靠尼古丁緩解,我嘆氣:「沈知衍,如果過去你也這樣該多好啊。」


「我需要你的時候,你從來不在,現在你又何必呢。」


半年後,劉蒙的計劃有條不紊地進行。


他是當年的高材生,辦事牢靠,我沒什麼需要操心的。


開庭前半月,沈知衍來民宿找我。


小小蘇坐在搖搖車上,呆萌可愛。


沈知衍想摸他,他一把拍掉他的手。


「壞人,外婆說你是壞人!你帶走了太公!」


沈知衍蹲下身把他摟在懷裡:「淮安,我是爸爸。」


小小蘇別扭地扭開頭,一臉不滿:「你才不是,我爸爸是拯救世界的奧特曼!」


「你是大怪獸!」


沈知衍苦笑一聲,看向一旁查賬的我。


他表情平靜,淡淡問:「我的舉報資料,都準備好了嗎?」


「我特意放到書房,後來你回去過了吧。」


我心底震驚,面上不顯。


沈知衍微笑:「你回去的時候,有想起我們過去的日子嗎?」


「之前我一個人在屋子裡翻看過去的時光,那時候日子真美好,你對我總是笑。這三年我每天都在等你,等你回頭。」他笑得很蒼白,「原來等待是這樣的感覺。」


「對不起,淼淼,海邊的承諾我一件都沒做Ťũ̂₈到。」


我好恨他,但胸中莫名酸澀。


沈知衍轉身,站在門口,他一瞬間似乎又回到過去。


「希望我不在的這十幾年,你會想我,等我出來,你會原諒我嗎?」


我沒回答他,但答案顯而易見。


他走了。


次日我從噩夢中驚醒,打開手機,新聞推送了一條消息。


我掃了一眼本沒注意,直到看到沈*衍的名字,我才認真閱讀。


沈知衍死了,死於槍擊。


兇手是拿著土槍的劉蒙。


地上躺著的英俊男人胸口汩汩冒血。


這要練習多少遍才能正中心髒。


我倒吸一口涼氣,心裡不知是喜悅還是悲痛,顫抖地拿起劉蒙給我發的最後一條短信。


劉:等消息就好。


他竟然是想殺他?


也對,在 A 市沈知衍安保措施很強,作為圈中新秀,他也逐漸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


但北城治安向來好,沈知衍放松了警惕。


玩著平板的小小蘇戳到新聞,聰明的他盯著模糊的馬賽克,轉頭拉我的衣袖說:


「媽咪,這是大魔頭!大魔頭他倒下了。」


我抿抿唇,不知是喜是悲:「嗯,他離開了,你開心嗎?」


小小蘇懵懂地點點頭,又搖搖頭,然後嗚地撲進我懷中。


「媽咪,我怕怕……」


13


遺囑生效後,小小蘇忽然變成富豪。


婆婆每天都對我噓寒問暖,生怕孩子跟她不親。


公司交給專人打理,經營得蒸蒸日上。


原來沈知衍早做好了準備,給了小小蘇有足夠的時間成長。


我拿著錢在各地開民宿,每家店內都有一張爺爺年輕時的照片。


爺爺的願望是看遍大江南北,我也算做到了。


番外:


我一改從前簡單淡雅的風格,一襲紅裙明豔動人。


如今我是個俗人,再也不苛求自己,喝酒娛樂都玩得很開。


民宿裡來來往往,有一個客人停留了一個月。


他日日喝酒,日日把房間砸壞,第二天又笑意盈盈地掃碼賠罪。


月底,我終於忍不住了,在大廳拍了拍他的肩膀。


「朋友,一個月了,有什麼事兒可以嘮嘮,別砸我的店了。」


男人抬頭,凌亂的頭發下是一雙星眸。


他耷拉著腦袋,聲音頹然:「我給女朋友花了 50w,她現在,不要我了。」


我給自己倒了杯酒,兀自品味。


「她和前男友打胎,沒地方住,我給她付了房租,可她就是不喜歡我!你說,你說為什麼?」


他伸出手,按在我的肩上,漂亮的眼睛裡全是委屈。


我淡淡道:「感情沒法強求。」


他冷笑一聲:「你這樣冷酷無情的人當然不懂,你一看就是那種特別清醒,從沒在男人身上吃虧的聰明女人。」


我眼神微動,喝酒的手一頓,又繼續飲下。


「你怎麼會懂,愛一個人是什麼感覺。你知道我在她身上花了多少時間、多少錢嗎,她卻轉身和另一個男人進了酒店。」


「我他媽……」


他掏出手機給我看轉賬記錄,密密麻麻的黃色條框上還寫著「自願贈予」。


我正想安慰,卻瞟見他餘額上數不清的 0。


安慰的話堵在嘴裡。


原來我才是跳梁小醜!


他歪頭望著我,勾唇:「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傻 x,很蠢很好笑。」


我目視前方喧鬧聊天的人群,「沒有,我懂。」


「其實你自己也懂,隻是在清醒地墮落而已。」


他忽然好奇,跟我碰了碰杯。


「美女姐姐有故事?」


他端坐起來,伸出一隻手:「介紹一下我自己吧,我叫裴星,是一個有點小錢的街溜子,北城長大,要是有什麼需要可以給我打電話。」


我伸手握了握,點頭:「蘇淼。」


他眨眨眼睛:「你好酷,也太有範了吧。」


我和他對視,從他眼中讀出了點超出範疇的探究和尋味。


於是我適時補了一句:「不酷,一位孩子的媽而已。」


裴星一點沒失望,他眼裡含著笑:「你離婚了,現在是單身,對嗎?」


他抓著杯子輕輕搖晃,「那美女姐姐,我可不可以向你請教,我該怎麼做?」


他嘆氣:「這戀愛談得我好痛苦。」


我說:「做你想做的就好,痛到極致就會放手。」


他笑吟吟吐槽:「好狠的心,看著我撞牆也不攔著。」


小小蘇背著小書包從樓上下來,估計是餓了。


我離開座椅,準備去給他做雞蛋仔。


身後傳來裴星的聲音:「晚安,蘇蘇。」


他聲音過分悅耳,人又蠱惑。


這樣的人,竟然也是戀愛腦,真稀奇。


這晚,裴星沒再砸屋子。


經此一聊,裴星幹脆把我當戀愛導師,每天都拿著聊天記錄請教。


「蘇蘇,她叫我別管她是什麼意思?」


我嚅了嚅嘴唇,終究不忍心說實話:「或許她不喜歡你這款。」


「那她讓我借錢,我要借嗎?」裴星垂著腦袋。


我準備給建議,這家伙已經開始了行動。


「我還是借吧,她也不容易。」


我盯著他,神情復雜。


裴星給我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就像看到了自己,甚至比我還蠢。


但我不敢靠近,現實告訴我,我改變不了任何人。


裴星放下手機,看了我一眼,認真說:「你知道嗎,你是第一個不罵我的人。」


他聲音很輕,有些自嘲:「你不覺得我很蠢嗎?」


我不言。


裴星深邃的眼裡掩不住的聰Ţú₃明勁,他把一顆紙星星放在我面前。


「還是說,蘇蘇以前和我一樣?」


我接過他的小禮物,誠實說:「嗯,說不定比你還傻。」


裴星湊近我,彼此的臉挨得過分靠近。


呼吸攪和在一起,氣氛曖昧異常。


「那蘇蘇要不要試著騙騙我,我又傻又好騙,而且還是事業腦,入股不虧。」


我默默退後:「小朋友,我已經是媽媽了。」


他把我拽回來:「切,叫誰小朋友,我 xx 年,叫哥哥。」


難搞,恰好比我大一歲。


「裴哥。」


他的臉精致好看,說十八都無人懷疑。


裴星捧住我的腦袋:「我們不是很合適嗎?蘇蘇一直被欺負吧,要不要試試當一個壞人,來欺負我。」


我身體緊繃,裴星放輕語調:「蘇老師教我撞南牆裝疼了就知道扭頭,老師您教得好,我放棄那不識好歹的女人了。」


「你可要對我負責哦。」


我心動,但仍有些猶豫。


裴星挑眉:「怎麼,蘇老師不敢?」


我忍無可忍:「談就談,小戀愛腦,我怕你?」


事實證明,我和裴星簡直是佳偶天成。


跟另一個自己談戀愛實在太省心。


裴星不管出差還是有事,會提前報備。


他對我花錢如我對他一般不眨眼,甚至工資卡混在一塊,誰是誰的錢都分不清。


裴星做菜很好吃,每次做完還要自戀吹噓一番。


「小爺我做的菜北城一絕,您出去打聽打聽,誰吃過不說好。」


我掐掐他臉蛋:「嗯,你嫁入我們家也一年多了,我得告訴你一件事兒。」


裴星坐下,一臉期待:「怎麼呢寶貝,你愛我愛到無法自拔,要把我關在家裡?」


我翻了個白眼,伸手拍他:「別貧。」


「我告訴你吧,我是富婆。」


裴星掏出一張名片,遞給我,故作霸總:「喲,誰還不是呢。」


我一看,好家伙,北城裴家大少爺。


得,這下商業聯姻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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