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和窈窈都是我的女兒,曾經爸爸虧欠你和你的媽媽,現在你媽媽去世了,爸爸當然會好好照顧你。」


「你姐姐有的東西,你也會有的,爸爸是你的親人啊,怎麼可能讓你受欺負呢?」


我坐在沙發上靜靜地看著這幅父慈子孝的畫面。


忍不住想為他們感人的親情而鼓掌。


姬芸的母親去世了,我的母親不也去世了嗎?


現在不讓她受欺負,所以欺負的人變成了我是嗎?


我爸皺眉看向我和玄迦,怒斥道:「姬窈,你買回來的狼人像什麼樣子!」


「之前我就說了,狼人不適合帶回家,你偏偏不聽!」


「今天是傷了芸芸的獸奴,那明日是不是又要傷了芸芸,後日又要傷了我?」


他打了個手勢,示意把玄迦帶下去。


幾個獸人保鏢看著我一言不發,也不敢貿然動手。


姬芸適時抬頭:「姐姐,玄迦不過是個低賤的獸奴,未經你的允許傷了我的洛舟,理應懲罰。」


她小心翼翼地問:「你會生我的氣嗎?」


我爸沒有說話,但他顯然是在不著痕跡地打量我。


他在猶豫,在思索。


自從姬芸回家後,他的關注逐漸從我身上移到了姬芸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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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每一步的舉動,都會被他拿來和姬芸做比較。


他不愛我媽,連帶對我也沒有太深的感情。


我收斂了笑意,漫不經心地看向身旁的玄迦。


「在外面管不了你,但在家裡就要守家裡的規矩。」


「以後這種事,別當著別人面做,讓外人看了笑話。」


玄迦一愣,很快便明白我的意思。


他沉默著,一聲不吭。


我爸還想說幾句,我已經扔下眾人轉身往樓上走去。


「玄迦,去領罰吧。」


「下不為例。」


6


深夜,從地下室傳來刺耳的鞭笞聲。


姬芸故意帶著洛舟站在一旁,美其名曰是想讓洛舟也看看姬家懲罰人的手段,給他也敲打醒鍾。


但明眼人都知道,她不過是怕我幫玄迦逃脫懲罰罷了。


我站在門口,看著玄迦裸露著上半身跪在地上,後背是一條條血肉模糊的血痕。


夜晚的吻痕和抓痕錯印其中,倒添了幾分旖旎。


姬芸欣喜若狂地瞪大了眼睛,嘴角的弧度漸漸上揚。


由於激動,她的耳朵甚至都泛起了紅色。


而在她身旁的洛舟則緊抿雙唇,死死盯著玄迦,像是要把他盯出一個洞來。


這主僕二人的心思呼之欲出。


姬芸覺得終於壓了我一頭,心裡的得意不加掩飾。


至於洛舟……


我實在是想不通他為何對玄迦有這麼大的恨意。


我如他所願,讓他和姬芸雙宿雙飛。


我成全了他們二人。


他怎麼好像還後悔了。


我在心裡默默數著鞭笞的次數,在第十下的時候,我突然冷冷出聲:


「夠了,今天就到這兒吧。」


負責執行的保鏢長松一口氣。


姬芸皺起眉頭:「這才抽了多少下,怎麼就停了?」


「不然呢?」我慢條斯理地問,「懲罰而已,難道你想要他的命?」


「我看洛舟也並無異樣,不過是擦破了點,這點小傷用不著這麼大陣仗吧。」


獸人身體愈合的速度快於人類。


疼痛的確會存在,但皮膚的傷口卻能快速愈合。


所以他們很多會被僱佣為保鏢,僱佣兵,試驗品。


我答應我爸的懲罰不過是不想在今天和姬芸撕破臉皮。


順便賣我爸一個情面,讓他覺得這個女兒乖順懂事。


畢竟現在姬家,還是我爸姬常山說了算。


姬芸想讓保鏢攔住我,但我直接撞開他們,不由分說地走上前去解開玄迦的鐵鏈。


「姐姐,」姬芸站在我身後,清了清嗓子,故意說,「剛剛忘記跟你說了——」


「爸爸讓我跟你一起去處理崖州的項目。」


「你工作太忙,以後我就幫你一起分擔了。」


崖州……


我家最大的產業地。


我爸把它交給姬芸,意味著他想要重新培養新的接班人。


不過有沒有本事吃下,就看姬芸的本事了。


地下室的燈光明明昧昧,映照在我的半張臉上。


我笑了笑。


「好啊。」


7


等回了房間,沒了其他人。


我連忙上前查看玄迦的後背。


在看見他鮮血淋漓的傷口時,我心底一陣刺痛。


眼眶通紅,險些落下淚來。


他明明是為了保護我才這樣的……


「對不起,」我咬緊下唇,低聲道,「下次我會好好保護你的。」


玄迦微怔,有些慌亂地別過頭去,清了清嗓子緩緩道:「我不用你保護,本來應該是我保護你才對。」


「主人懲罰獸奴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你無需自責。」


我伸手撫上他的後背:「沒有什麼正不正常。」


「大家都可憐姬芸的身世,但明明有錯的人是我的父親,然而在他們的傳言裡,我成了惡毒的姐姐。」


「可我上輩子明明什麼也沒做,姬芸靠著自己的身份哭訴,博取同情。」


「無論我做什麼,她都是弱勢的一方,她都理應獲得大家的幫助。」


「你說,這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嗎?」


玄迦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臉頰。


突然認真道:「我不會。」


他好像第一次說這種話,還有些不太習慣。


但一雙眼睛卻很真誠。


「我不會被騙。」


「我永遠忠於你。」


我啞然失笑:「那如果我騙了你呢。」


玄迦歪了歪頭。


小狼崽還不太能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我笑了笑,松開了他。


「好好睡一覺吧,過幾天跟我去崖州一趟。」


骨子裡的警惕性讓獸人不習慣上床睡覺。


我給他鋪好了金絲軟墊和地毯,又拿來毯子。


他屈膝坐在地上,閉目養神。


「晚安。」我縮進杯子,關掉床頭燈,「明天見。」


玄迦嗯了一聲,房間裡寂靜無聲。


不知過了多久,半夢半醒之間,我隻感覺臉頰熱乎乎的。


有什麼溫軟的東西輕輕碰了我的臉頰。


耳邊傳來一聲低語:


「你要是騙了我,我也會相信你的。」


8


公會填報完資料,玄迦的名字前加上了我的姓氏:「姬」。


象徵著他有了新的家族。


玄迦拿著那張紙,沉默著看了很久,這才小心翼翼地揣進口袋。


相較於他,洛舟已然習慣了在姬家的生活。


姬芸不僅給洛舟買了很多衣服,還纏著我爸撒嬌買了一堆靈藥。


洛舟本來隻是最低級的狐狸,去公會填報資料的時候,重新測量才發現他硬生生地成了 A 級。


洛舟穿著銀絲白袍,衣擺繡著雲紋。


身材颀長,膚色白皙,路過的人都免不了多看了他幾眼。


姬芸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挽緊了洛舟的胳膊。


朝我挑釁地問:「姐姐,你不幫玄迦測一下等級嗎?」


「沒什麼必要。」我翻看著手裡的文件,「測等級是為了以後賣個好價錢。」


「我還不至於落魄到需要靠賣掉玄迦。」


「而且——」我看了洛舟一眼,意味深長地一笑,「有些是後期吃多了靈藥升的級,根本沒有參考價值。」


「你想要擁有 S 級的獸奴,那還要花更多的錢才行。」


姬芸咬了咬牙,一張臉氣得通紅。


而一旁的洛舟則是臉色微變。


今天我爸不在,姬芸連裝都懶得裝了,她冷冷一笑:「那也比姐姐你的狼人強啊。」


「你恐怕也要多給你的獸奴吃點補身體的藥了。」


這種小兒科的激將法,我根本沒放在心上,任由她說。


身旁的玄迦卻突然走到測試設備前,把手放在機器上。


對上我不解的目光,他垂下眼眸:「我不比那隻狐狸差的。」


我心中無奈。


放在拍賣行的獸人,最高也就 A 級。


S 級的已經是有錢人家豢養的愛寵。


這隻小狼崽怎麼還有種不服輸的性子。


屏幕閃爍,冰冷的機械語音開始播報:「……玄迦,種屬:狼人,等級測量:S 級……」


我一愣,玄迦得意地朝我笑笑。


像是考試拿了第一。


他揉了揉手腕朝我走來,我還有些不可置信:「你怎麼會是 S 級?」


玄迦勾起嘴角:「我說過啊,我不比那隻狐狸差的。」


他眼神暗了下來,語氣低沉:「我是從其他地方逃出來的……」


見他這樣,想來是有不願談起的往事,我也不追問。


反倒是姬芸臉色陰沉,一旁的洛舟見狀想要安撫她幾句,被她甩開。


看著兩人的背影。


我玩味一笑。


看來姬芸也不像她表現出來那麼喜歡洛舟啊。


當晚,洛舟敲響了我的房門。


還未等我說話,他已經搶先一步開口:


「姬小姐,我有話跟你說……」


他看向我旁邊的玄迦,深吸一口氣。


「你能不能,先讓他退下。」


9


不知道洛舟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我打了個手勢讓玄迦退下。


他微微皺眉,我自然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朝他笑笑:「沒事,他不會傷害我的。」


洛舟眼睛一亮。


等到玄迦離開,我轉身看向洛舟,平靜問:「什麼事?」


洛舟看向我的目光充滿了後悔和不甘,他攥緊拳頭,突然直直跪在我面前。


「姬小姐,我有一事想求你……」


我後退幾步想把他拉進來:「你要跪的人也應該是你的主人,我不是你的主人——」


洛舟卻不肯起身,他拉住我的手,嘴唇翕動:「對不起,姬窈……」


我心裡咯噔一下,表面仍然鎮定。


「不好意思,我不懂你是什麼意思。」


洛舟自嘲笑笑:「我知道,這件事說出來無人可信……」


他一字一句說得很慢。


在他的描述中,他說自己曾經做過一個夢,夢到他成了我的獸奴,我們籤訂契約,許諾永遠忠於彼此。


像是怕我不相信,洛舟又說了很多隻有我才知道的細節和秘密。


此時我心裡已經翻起滔天巨浪。


原來洛舟也有了上輩子的記憶。


「可上輩子我被姬芸所蒙蔽,當時您為了救我,被埋在巨石之下,您說您是為了報答我曾經救你的恩情。」


「我心如刀割,發誓一定要替你報仇。」


「其實我原本也不相信這個夢,可後面夢裡的細節越來越清楚,直到您和姬芸來拍賣行——」


「我一直想告訴您,我們才是命定的契約伴侶。」


「但礙於姬芸,我不敢破壞你們姐妹二人的感情……」


他見我沒說話,語速不由加快,急迫起來:


「您真的忘了嗎?曾經在藍月湖,我將您救起來,姬家還送了我靈藥,這麼多年我一直在找你們。」


我的目光逐漸變得迷茫起來,喃喃自語:「藍月湖……」


「想起來了……確實我被一隻雪狐救過,當時我差點就要死了……」


「對!」洛舟激動起來,「您終於想起來了!」


他走近了我,將我抵在椅子上。


墨發垂落,白袍的系帶被他解開,露出光滑又清瘦的肌膚。


伸過手臂和後背,讓我看他的傷痕。


「這都是姬芸打的,她嫉妒您,聽說我曾經救過您之後,總是把怨氣灑在我身上。」


「原本我想默默扛下,但我怕以後她對你做出不利的事情。」


清冽的雪松香味又在四周蔓延開來。


我看向他,神色復雜,但語氣終究緩和了些:「你想讓我幫你什麼呢?」


洛舟靠近了我,露出妖冶的雙瞳,低聲蠱惑:


「我想當您的獸人,可以嗎?」


「我……我還沒有和姬芸正式籤訂契約。」


我沉默半晌,平靜道:「可是我已經有一隻狼人了。」


洛舟連忙跪在我身下,抬頭認真道:「我知道您也恨姬芸,我可以幫您。」


「玄迦不過是一隻狼人,等級再高他也隻是粗鄙的狼。」


「除了打架他還能做什麼!但我不一樣——」


他放軟了語氣,苦苦哀求:「我可以幫您做任何事,以後您要是想拉攏人心,我都能幫您。」


「而且……」他苦笑起來,「那個夢太真實了,我每次醒來總是覺得心裡堵得慌。」


「看著您在我面前痛苦死去,而我卻什麼也做不了。」


「我想贖罪,不想再讓你受傷了。」


他說完這句話,房間裡安靜得掉一根針都能聽見。


不知過了多久,我才緩緩開口:


「讓我想一想吧。」


10


過幾日前去崖州的路上。


幾人的氣氛變得微妙起來。


姬芸依舊是纏著我爸撒嬌,我爸開始還樂呵呵地,漸漸地有些煩了,忍不住朝她揮揮手:「好了好了,別什麼事都來問我。」


「這些是常識,連這都不明白,後面還怎麼幫你姐姐管理產業。」


姬芸咬著下唇,面色難堪。


我對上她身側洛舟的目光,洛舟朝我笑笑。


我頓時明白,這是洛舟在從中作梗。


是他表示誠意的第一步棋。


我身側的玄迦雖然察覺到了,但依舊垂眸不語。


「你怎麼了?」我故意打趣他,「在想什麼。」


「沒什麼。」他抿了抿唇,雙手抱臂,閉目養神。


「你放心,我會忠於你的所有決定。」


我撐著頭看向窗外的寂寥群山。


每個人隻能同時和一隻獸人籤訂契約,如果要選擇新的獸人,那解除契約的過程是十分痛苦的。


人還好,有專門的機構可以治療,用時很短,隻要短短半小時就能重獲新生。


但獸人不一樣,他們需要自己默默忍受蝕骨鑽心的疼痛。


很多獸人因為無法接受這種突如其來的被拋棄和落差感,從而精神失常,自相殘殺。


洛舟還真是……一如既往地心狠啊……


低頭看了一眼手表。


距離我要的時間,還有整整一天。


11


參觀完崖州的產業,我爸給高層們一一介紹著姬芸。


眾人雖不明所以,但還是不敢多言。


幾位和我交好的高層試探性地看向我,見我面帶笑容,又暗中松了口氣。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去訂好的酒樓吃飯。


他們提議明天帶我們去附近的風景區逛會兒。


「姬總,您大老遠來一趟,總得玩個幾天再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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