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個雙胞胎姐姐,她叫梁婷。
我姐從小像個小公主一樣生活在大城市,而我一出生就被丟給了我奶奶。
一直長到十五歲,我奶奶去世我才被接回城裡。
所有人都說我們雖然長得一樣,可一個是公主另一個是村妞。
十八歲那年高考成績出來,我考上了大專,我姐姐考上了清華。
我媽得意的說道:「當年選擇婷婷果然是對的,她真是爭氣啊,居然能考上清華!」
我聽了,輕輕一笑:「爸,媽,你們真的能分清,我跟梁婷嗎?」
01
我出生的時候比我姐姐晚了半個小時。
醫生說我就算活下來,將來可能體質也會偏弱。
我媽在產房裡被我多折磨了半個小時,導致多縫了幾針,從那以後她就不待見我。
過了百日,我姐姐頭發濃密哭聲洪亮,而我像個小貓似的孱弱。
我姐姐吃的母乳,我媽說奶水不夠,讓我吃奶粉。
我奶奶來城裡看我媽,我爸媽以養活不了兩個孩子為由,讓我奶奶把我帶回了鄉下。
我奶奶養了我十五年,把所有的愛都給了我。
她花錢託人給我買最好的奶粉,為了讓我強身健體,風雨無阻地送我去山上的道觀裡學打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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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梁婷學鋼琴、學畫畫,便教我寫毛筆字、吹笛子。
這十五年,我過得很幸福。
奶奶臨終前拉著我的手說:「安安,奶奶走了,你要好好生活。凡事啊,多想著自己,多顧著自己。沒有奶奶愛你了,你更要愛自己。」
我看著她蒼老的面容,哭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出去撥通我爸爸的電話,求他:「爸爸,您來看看奶奶吧,她快不行了。」
這十五年,我爸媽很少回來。奶奶嘴上不說,但是我知道她惦記我爸爸。
「安安,爸爸工作忙,實在走不開啊。你乖乖地照顧你奶奶,過兩天爸爸一定過去。」
我奶奶已經病了一個月,每次給他們打電話,他們都說忙。
可是直到我奶奶下葬,我爸媽都沒有來看一眼。
我為她老人家辦完喪事,收拾行李坐上去城裡的火車。
我想要看看,他們到底在忙什麼,連我奶奶最後一面都不能來見。
坐了 26 個小時的火車,我按照我奶奶留給我的地址,找到了他們住的小區。
那是我從沒見過的大房子,寬敞明亮,大大的落地窗能看到裡面的熱鬧場景。
跟我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子,穿著白色的紗裙,頭戴小皇冠,站在一個三層蛋糕塔前面。
我爸媽圍在她身邊,流露出寵愛的神情。
很多人聚在一旁,拍著手唱生日歌,歡笑聲從這個大房子中傳出來。
我摸了摸手臂上戴著的孝字,心想,他們真的好忙啊。
02
我搞砸了梁婷的生日宴會,所有人都不知道梁家原來還有個二女兒。
他們尷尬地提前離場,眼神中透露著八卦跟探究。
梁婷哭得歇斯底裡,使勁兒地往外推我,不承認有我這個妹妹。
我摔在了地板上,胳膊肘磕到了擺件,疼得臉都白了。
我媽特別不耐煩地說道:「不是每個月都給你打生活費嗎?穿成這樣,這不是專程來給我找難堪的嗎?」
她的眼神,看著我滿是厭惡,仿佛我是上門討飯吃的乞丐,而不是她的親生女兒。
我又聽到她嘟囔一句,「果真是老太太養大的,一副清高的鬼樣子做給誰看。」
「媽媽!讓她走,讓她走!」梁婷哭著說道,「我才不要妹妹!爸爸媽媽隻能有我一個!」
我爸沉默了好久才開口說道:「老婆,剛剛親朋好友都知道梁安的存在了,再讓她回鄉下傳出去也不好聽。就是添雙筷子的事兒,讓她留下吧。」
「讓她留下住哪兒?把婷婷的衣帽間拆了、鋼琴房撤了,還是把你的書房給騰出來。」我媽抱著胳膊,冷笑道,「梁山,好人都要你做的呀。」
最終我還是留了下來,住在一樓的儲藏間裡,擺了一張簡易單人床。
我想著奶奶說,這些年我跟爸爸媽媽不熟悉,到了家一定要討好孝敬他們。
我端了兩杯熱水,上樓去想要給他們。
臥房裡傳來我媽的哭聲:「梁山,不是我不待見梁安,是她一出生就克我啊!當年婷婷順順利利地就生出來了,偏偏她折磨了我那麼久,搞得我落下病根,在醫院多待了兩個月。等我出院以後,總監的位置都沒了!你也知道,當初我為了那個位置付出了多少。就因為耽誤了這兩個月,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
「再說,這十五年也沒怎麼管她。你看她怯生生那個上不了臺面的樣子,跟個小村姑一樣。你媽年輕的時候不是貴族大小姐,怎麼把她養成這個樣子。」
「好啦好啦,老婆別氣了。」我爸哄著她說道,「就當養個小貓小狗了,還有三年她就高考了,到時候咱們也不用管了。」
我媽哼了一聲:「就她那樣,在鄉下上了十幾年學,能考上大學嗎。我看到時候考個大專就不錯了。唉,算了。懶得跟她生氣,隻要她安安分分地不惹婷婷,就這樣吧。」
我靜靜地站在門口,心裡那點對父母的希冀,徹底死了。
梁婷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她盯著我看了一會兒,忽然狠狠推了我一下。
杯子的水灑在她手背上,留下一個紅印子。
梁婷哇的一聲哭出來,喊道:「爸媽!她用開水燙我!」
我爸媽一下子衝了出來。
我媽看到梁婷手上的燙傷,氣得狠狠抽了我一個耳光!
她怒道:「你要搞清楚!在這個家婷婷才是大小姐,你就是個寄人籬下的寄生蟲!去那兒給我跪著!晚上不許吃飯!」
「我沒有,是她撞的我。」我平靜地辯解著。
梁婷哭得更厲害了,一直喊疼。
我爸媽立馬帶著她去醫院,怕她傷到手影響彈鋼琴。
我掀起袖子看了看,胳膊上已經紅腫了一片,還有之前磕到的地方青紫駭人。
還好兩杯水不燙,否則我這胳膊隻怕要爛掉了。
我不敢動家裡的藥,想起外面的花園裡有蒲公英。
蒲公英搗碎了敷在傷口上,我隻能去外面找找。
外面燈光很亮,我蹲在草叢裡拔草,忽然被人用東西砸了一下。
「聽說今天有個白衣黑褲的冷臉小村姑搞砸了梁婷的生日宴,就是你?」
那聲音清朗中,帶著好奇。
我沒抬頭,拔了草就走。
他卻從陽臺上翻下來,擋住我的路。
03
梁婷拎著一袋子藥膏砸到我臉上,氣急敗壞地說道:「我真是小看你了啊!才來了兩天,居然能勾搭到裴擁川給你送藥!要不是我截住了他,你是不是就要背著我跟他上床了!」
袋子裡的東西散落開,裡面是一些治燙傷、消炎的藥膏。
我心想,原來那個少年叫裴擁川。
「他生在春天?」我低頭將散亂了一地的藥膏,慢慢裝進袋子裡。
梁婷惱怒道:「好呀!你連他的生日都打聽好了!我告訴你,他那樣的人,可不是你這種鄉野村姑能配得上的。梁安,我勸你夾緊尾巴做人,否則的話,我要你好看!」
川明氣已變,巖寒雲尚擁。南亭草心綠,春塘泉脈動。
他的名字應該是出自這首詩,生在一個乍暖還寒,春回大地的春天。
這名字很襯他,長了那樣一張生氣盎然又瀟灑肆意的面孔,讓人瞧見都覺得神清氣爽。
我抬頭看向梁婷,聽媽媽說她今天有鋼琴課。
可是她穿著露腰短袖,剛剛遮住大腿的裙子,眼線暈開了一些。
頭發有些毛躁,還夾著一些閃閃的亮片。
這個打扮,可不像是去上鋼琴課的。
「傻 B!我跟你說話呢!你裝什麼聾子!」梁婷見我不吭聲,衝上來就要打我。
我慢條斯理地按住她的胳膊,用了巧勁將她推開。
滿口髒話,審美糟糕,流裡流氣。
我爸媽到底是怎麼回事。
怎麼教出梁婷這樣一個小痞子一樣的女兒。
「你逃了鋼琴課,要是讓媽媽知道,會怎麼樣?」我靜靜地看著她。
梁婷一下子就慌了,惱羞成怒地說道:「放屁!我沒逃課!」
我沒有再理會她,盤膝坐在地上背單詞。
「你給我等著!」梁婷放了一句狠話,「看我怎麼收拾你!」
打又打不過我,罵來罵去又傷不到我,能怎麼樣,無非就是告狀。
果然,我路過書房的時候,聽到梁婷在跟我爸爸告狀。
「爸爸!今天你替我瞞著媽媽逃了鋼琴課,讓我出去玩兒。可是梁安猜到我逃課了!她威脅我,要告訴媽媽!」梁婷越說越生氣,語氣中還帶著一點恐懼,「我媽要是知道我逃課了,肯定會打我的!爸爸,這次你一定要幫我,讓梁安閉嘴!」
「寶貝女兒別哭,爸爸哪次沒有幫你啊。」我爸爸摟著梁婷,哄著她說道,「你啊,不能總是逃課。上周數學課也沒去,還好老師給我打的電話。要是你媽媽接到電話,肯定會打你的。」
梁婷哭著說道:「我討厭媽媽!又是鋼琴課,又是數學課的,把我當成個機器人了。她還說開學以後有分班考試,我要是考不到重點班的話,就停了我的信用卡,天天給我請家教。」
「寶貝,爸爸早就幫你想好了。」我爸笑著說道,「我去梁安以前的學校打聽了一下,她啊,功課特別好!到時候,你倆換一下身份考試。反正你們長得一模一樣,別人看不出來的。」
梁婷歡呼一聲!
我透過門縫,看著我爸爸縱容的笑臉。
他的手拍了拍梁婷露出的細腰,催她:「快去換衣服,讓你媽媽逮住,可沒法交代了。」
我閃身躲在牆後,等梁婷走。
我爸點了一支煙,靠在座椅上,表情變得特別沉靜,跟剛剛寵溺梁婷的模樣一點都不像。
04
我爸來勸我替梁婷考試的時候,說得情真意切。
他說:「安安,你成績好,就算考去了普通班,也不會影響你。但是婷婷她不一樣,她太容易受到環境的影響了。爸爸拜託你,幫幫你姐姐好不好?這麼多年你媽媽對她一直抱有厚望,萬一她考砸了,你媽媽受不了這個打擊。
「還有,爸爸答應你。就算你去了普通班,後續爸爸也會想辦法把你轉到重點班。
「這些年是爸爸媽媽虧欠你了,要是不願意,爸爸也不強求你。」
我爸神情中帶著無比的愧疚,還有忐忑之情。仿佛提出這樣的請求,連他都覺得羞愧。
我答應了,低下頭輕聲說道:「爸爸,我會幫姐姐的。」
「太好了!安安,爸爸就知道你特別善良!」我爸激動地抱住我,說了一堆話。
等他走後,我靠在椅子上,盯著桌上的《孟子》。
如果我是個缺失父母親情,內心孤獨又脆弱的小女孩兒。那我一定非常渴望父愛,非常渴望爸爸的認同。就算犧牲一切,付出一切,我都會為了得到這些微薄的愛意,而努力。
但我不是,我在充滿愛的環境裡長大,我從不會脆弱。
我 3 歲學拳,5 歲就聽奶奶給我讀《孟子》,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我的內心,從不彷徨失措。
「爸,你太不了解我了啊。」我輕輕自語道,「倒是你,真是個有意思的人。」
我爸爸,梁山。是個性格溫和的丈夫,是個縱容女兒的父親。
可我奶奶口中描述的爸爸是什麼樣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