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她哭得很傷心,對我說:「如果你的裙子是我的,如果你的皮鞋是我的,如果那些情書和禮物是我的,如果這個人,他是我的……我根本不會想要毀掉你!」


「那你知道這些東西給我帶來什麼嗎?嗯?給我帶來虛偽的假象,巨額的債務,扭曲的愛情,現在可能還會帶來死亡。」


她質問我:「憑什麼你什麼都有,我什麼都沒有呢?」


「你什麼都沒有,你很苦,你很慘,你對我做的事情就對嗎?就有道理嗎?」


「我有什麼錯?你就不虛榮嗎,你就不自私嗎?他如果身無分文,你還會跟他在一起嗎?」


「我為什麼要犧牲一切,就為了證明我自己善良偉大不虛榮?」我打了她一個耳光,「鄭嘉穎你有毛病嗎?你自己喜歡做聖母,你喜歡拯救,那你就去當啊!」


她仰著臉,看著我狠狠地笑:「梁冠月你看到沒有?你喜歡的女人多惡心,她根本就不愛你!」


我瘋了一樣地踢翻她的椅子,她的後腦勺磕在沒有鋪過地毯的水泥地上,昏了過去。


「你的愛才惡心!你這個變態,你的愛又卑劣,又扭曲,你的愛要害死別人,你、你……我殺了你……」我回頭,拿起了桌上的那把小刀,彈了出來。


我緩緩靠近了她,卻聽到身後梁冠月不緊不慢地對我說:「寶貝,踏出這一步就不能回頭了。」


我因這句話有片刻踟蹰。


他卻又說:「如果殺得是兩個月前的我呢?寶貝,你也會手軟嗎?」


我不知道,或許他說得對,我是這個世界上最自以為是,最自私,最笨的人。


我真的受不了了,我跪在地上,拽著他的腿,仰頭看著他:「冠月,你幫我殺了她,我、我做你的狗,你不是愛我嗎?那你幫我殺了她!」


他笑笑地看著我,輕輕摸我的頭發:「隨安,你不是不屑去利用我的愛嗎?」


這句話如當頭棒喝,一下子就敲醒了我,醒來之後,卻又手足無措,不知應該如何面對滑稽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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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我愣住,他又問:「隨安,你給我講的那些,自尊,自由,平等,理想,正直……還有一堆亂七八糟你說你深信不疑的東西,現在你還相信嗎?」


我張著嘴,答不上來。


「隨安,你幾次三番錯信,錯怪,你不笨嗎?」


「你總以為你能猜透我,窺破我,騙過我,你用對我的惡意,來堅持你自己心中的真善美,你不自以為是嗎?」


「你隻在對自己有利的事情上正直勇敢,一旦觸及你,鑰匙和刀,你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刀,你不自私嗎?」


「隨安,你告訴我……」他語氣輕柔,緩緩對我發問,「我是地獄,是魔鬼,是罪惡,你是天堂,是神聖,是公德嗎?」


「冠月,別再說了。」我捂著臉,渾身發抖地坐在地上,「我、我變成你了,我變得比你更不堪。」


煙味順著門縫飄了進來,絲絲縷縷,在缺少氧氣的地下室裡聚積起來。


這是什麼味道?


「隨安,所有想要毀掉她驕傲的人都是她的敵人,哪怕這個人,是她的驕傲本身,你明白嗎?」他聳了聳肩,語氣非但輕松,聽起來甚至有一絲愉快,「她大概想和那堆獎杯死在一起吧,這裡是酒窖,一旦燒起來,估計我們都不會痛苦太久。」


我忽然笑了:「你最終還是如願以償了,你愛的人,你恨的人,還有你不能愛也沒法去恨的人,都會和你死在一起。」


「過來,隨安,到我這來。」他伸手叫我,拉開抽屜,找出一個信封,遞給了我。


我接過,沒有立即打開,看著他笑:「這該不會是什麼深情表白的臨終遺言吧?冠月,別自我感動,我會吐的。」


他也笑,沒說話,用眼睛示意我打開。


信封裡是一份醫院的文件,手術同意書,醫藥單,還有一些其他的相關單據。


「我沒騙過你,隨安,我這種人不會有孩子的,還有下面那一張,證明我沒有 HIV。」他輕聲笑,同我開起玩笑,「你不用怕。」


「這會兒了,你做沒做過手術,有沒有病,重要嗎?」煙霧越來越濃,我試過去推來時的門,已經被從外面鎖住了,「冠月,其實我真不想死,可能你說的都對吧,我也很自私,我也不正常,我的人生都是假的,可我熱愛我的生命,這是真的。」


他笑起來,把我拉過去溫柔地抱住:「所以你變不成我呀,小笨蛋。」


「你說什麼?」


他伏在我耳邊,對我說:「寶貝,酒櫃的第二列,從上往下數第 14 格,那裡有一個小機關,可以輸入一個八位數的密碼,隻要輸對了,桌子下面的通道就會打開,通往車庫,我剛剛停車的時候,恰好忘記拔鑰匙了。」


我睜大眼睛,驚詫地看著他,他眼含笑意,金棕色的眼睛在幽暗潮湿的地下室裡,在薄薄的煙霧中,居然變得很明亮。


「不過寶貝,這個密碼隻能輸三次,三次都不對的話,就再也不能用了。」他摸了摸我的頭,「其實我好希望你錯,我還是希望,我們死在一起。」


可我推開他,向酒櫃跑了過去。


推他的瞬間,我聽見他無奈地笑。


我試了他的生日,並不對,試過了我的,也不對。


煙越來越濃,我已經開始輕微地咳嗽了。


我隻有最後一次機會了。


「你,」我的嗓子太啞了,第一個字居然沒出聲,「冠月,方便問一下你父親的生日嗎?」


他報了一串數字給我,我的手顫顫巍巍地靠近鍵盤。


「隨安。」


他卻突然叫住我,我的手也因此懸在半空。


「隨安,這樣從背後看你,還是很像一枝百合。」他對我說。


我看了他片刻,忽然從領子裡找出他最初送我的那條珍珠項鏈——珍珠上環刻著一圈小小的數字,他送給我時說,那是一句樂譜。


野百合也有春天。


我顫抖著輸入,66666711。


我的左腳踏進暗門裡,又收了回來。


「冠月,我要選鑰匙。」我拿出那枚鑰匙項鏈,解開了嘉穎的手銬,把她扛在背上,「或許她真的該死,可是也輪不到我來審判她。」


他輕輕地對著我笑:「所以我說你變不成我呀,隨安,你最終還是沒有被我洗腦。」


「冠月,出去吧,去自首,然後我們一輩子不要再見面了。」


他半天才往前邁了一步,卻很快又退了回去,自嘲地擺擺手:「我能一輩子都不去找你嗎?寶貝,我說了你信嗎?我自己都不信,我完全不想放過你,我到現在還是很想讓你永遠跟我在一起,就我們兩個人。」


「下輩子吧,這輩子我就是不愛你了。」


「好,隨安,希望我們不要再見了。我跟你說過我要燒了天堂,你看,這裡就是我的天堂。」他環視滿牆我的照片,最終取下他和父親的那一幅,「隨安,我留給你的東西很多,但你那麼堅強, 我知道你早晚會忘掉。可是你手腕上那個名字,隨安, 別破壞它,別跟我再見。」


那個名字刺在我的脈搏上,他卻對我說, 別破壞它。


時間緊迫,我卻用了好多時間仔細看他。


「冠月,」我輕輕叫他的名字,「你不讓我說, 但是我還是跟你說一句對不起, 我曾經不夠正直, 不夠勇敢,對不起。你也給我道個歉吧,我原不原諒你另說,你跟我說聲對不起吧。」


他深深地看著我:「我不後悔。」


於是我頭也不回地邁下第一格臺階, 卻又恍惚聽見上方悠揚的琴聲。


野百合也有春天,隻唱了兩句, 卻又換了。


歌聲離我越來越遠,我卻聽明白, 這一首歌, 叫作《送別》。


「長亭外, 古道邊。


芳草碧連天。


晚風拂柳笛聲殘,


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 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別怕,別亂動,不會受傷。」他語氣輕柔,動作卻飛快,笑意透過渾濁的眼睛掃過我的面孔和身體,「隻有這樣,那些人才不會靠近你。」


「□野」今宵別夢寒。」


我沒有關上那道暗門,我不憐憫他,可他的生死輪不到我來決定。


我也不關心。


他教會了我很多東西,他告訴我世界並沒有我想的那麼美好, 也告訴我,我該怎麼面對這些不美好。


可是對我來說,他的手段還是太過殘忍了——畢竟他沒有教過我,見過黑暗之後,該怎麼回到光裡去。


我開車駛過精美的洋樓,此時門窗緊閉, 濃煙還沒冒出來,鄭嘉穎還在昏迷, 躺在我車的後座上。


光真刺眼, 我握著方向盤,目光落在右手手腕的名字上。


他最終還是騙了我, 那堆材料裡夾著一封他親筆提交給警方的信,信封的底部還有一枚小小的內存卡,我沒看,一起交給了警方。


倒空信封, 在牛皮紙的內壁, 我還看到了一行小字。


「隨安,不要眷戀光,你是百合,黑暗從不奈你何。


我將信封折好放進抽屜, 耳邊仿佛有歌。


就算你留戀開放在水中嬌豔的水仙,


別忘了寂寞的山谷的角落裡,


野百合也有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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