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他指的“他們”,自然是烏翦、張宿和扶稷。


  回雁峰主與宋皎、玄鏡真人對視。


  “我們需要你保證不會再侵襲修真界,更不會回到大周,擾亂凡間的秩序。”


  姬蒼略微訝異:“僅僅隻是如此?”


  回雁峰主知道他在驚訝什麼。


  按照慣常的思想,經此一役,就算不殺了他們四人,也得處決姬蒼以平眾怒。但天樞的中立就表現在它不會偏向任何一方,無論是邪惡還是正義,隻要威脅不到更多的蒼生,那麼所有人就都是蒼生的一份子。


  回雁峰主認真道:“隻要陛下能給予承諾,天樞便會讓諸位安全離開。”


  “好,一言為定。”


  姬蒼頷首落地,接著抬起手,對準自己的胸膛,猛地擊下一掌。


  “陛下!”烏翦、張宿與扶稷同時出聲。


  這一掌的力道十分驚人,姬蒼周身突然爆發出耀眼的光芒。光芒散去後,姬蒼微微搖晃了下,臉色變得蒼白,唇邊溢出一絲血線。


  “陛下!”烏翦三人焦急萬分,終於掙脫束縛,飛也似的衝向姬蒼。


  “這樣如何?”姬蒼抬手擦去血線,視線投向山崖上的眾人,“我已廢去大半修為,日後就算真的想侵襲你們,隻怕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幾位峰主沒想到他居然如此直接利落,竟然會用這種自封退路的方式立下承諾,看向他的目光不由多了幾分敬佩。


  回雁峰主上前幾步,對著下方的密林吹了聲口哨,夜行使們紛紛收起武器,讓出一條道路。


  有些世家子弟不滿地叫嚷起來:“你們天樞是什麼意思?他們殺了我們那麼多兄弟,你們說放就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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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雁峰主:“此事與天樞已無關,諸位若是不服,可以自行尋仇,天樞定不會阻攔。”


  眾人聞言,面面相覷,有些人試圖上前攻擊,張宿陡然化為龍形,一個擺尾便將他們狠狠甩飛出去。


  剩下的人頓時不敢動了。


  “陛下……”烏翦和扶稷將姬蒼慢慢扶起來。


  “我沒事。”姬蒼輕輕搖頭,抬眸看向唐峭,“你可以過來嗎?我有話對你講。”


  唐峭隱約猜到他要說什麼。


  她正要抬腿往前走,司空缙突然拉住了她。


  “別亂去,小心有詐。”司空缙很擔心。


  “沒事。”唐峭寬聲安慰,同時掃了沈漆燈一眼。


  沈漆燈還是一副意興闌珊的樣子,顯然對這些人和事都不感興趣。


  這家伙,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是壓根沒聽到姬蒼說了什麼嗎……


  唐峭在心裡暗暗嘀咕,然後走到山崖邊,像鳥兒般縱身躍下。


  耳邊風聲呼嘯,一道漆黑色的身影突然閃過,待唐峭落地之後,才發現沈漆燈也跟著她一起跳了下來。


  唐峭:“……”


  沈漆燈對上她的目光,理所當然地笑道:“我不是說過了嗎?隻有我才能殺你。”


  唐峭聽懂了他的潛臺詞。


  她想說點什麼,但礙於扶稷幾人都在看著她,隻好默默收回視線。


  她走向姬蒼,沈漆燈站在原地,安靜地注視著她的背影。


  姬蒼抬手掐訣,一道無形的漣漪在他們四周蕩開,周遭一切突然靜了下來,隻有姬蒼的聲音無比清晰。


  他用術法隔絕了外界的聲音。


  唐峭直言道:“您是想取回九御嗎?”


  “不。”姬蒼神色不變,即使身負重傷,依舊不減帝王的從容,“九御如今是你的佩刀,我和扶稷都無意取回。”


  唐峭看向扶稷,對方點了點頭。


  唐峭疑惑道:“那您的意思是……”


  姬蒼:“以你的頭腦,應該不難看出九御的特殊之處吧?”


  唐峭實話實說:“我隻能看出九御對你們很重要,但具體什麼原因,我猜不出來。”


  “無妨,猜不出來也很正常。”姬蒼正色道,“現在,我就將這個原因告訴你。”


第84章


  唐峭與姬蒼在林中低低交談, 天樞幾位峰主站在山崖上,遙遙觀望。


  “他們在說什麼?”司空缙摸了摸臉,有點焦躁,“你們有誰能聽見嗎?”


  回雁峰主搖搖頭。


  “我來試試。”


  夕照峰主從袖中掏出一隻銅制的飛蟲, 飛蟲展開翅膀, 像螢火蟲一樣轉眼飛了下去, 很快又飛回夕照峰主面前。


  “不行。”夕照峰主將飛蟲拿到耳邊聽了一會兒,然後失望道, “人皇隔絕了他們的聲音, 除了範圍內的人,其他人都聽不見。”


  宋皎攏手入袖, 淡淡道:“你也不必這般猴急。人皇都已自廢修為了, 又怎麼可能跟一個小姑娘過不去?”


  “你說的倒是輕松, 他找的又不是你徒弟。”司空缙不客氣道。


  宋皎:“我徒弟也在旁邊,你是瞎了看不到嗎?”


  “你徒弟皮糙肉厚的, 跟我徒弟能一樣嗎……”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眼看著又要吵起來, 一直保持安靜的玄鏡真人終於忍不住出聲。


  “他們結束了。”


  二人聞言,齊齊向下方望去。


  姬蒼已經沒再說話了, 唐峭對姬蒼行了一禮,接著便目送那四人向樹叢深處走去。


  他們走進月光照不到的黑暗裡, 枝葉遮掩, 很快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唐峭轉身走向不遠處的沈漆燈。


  “如何?”沈漆燈雙手環胸,歪了歪頭,“有好東西嗎?”


  唐峭也歪頭:“你覺得我會告訴你?”


  沈漆燈滿不在意地笑了一下, 這個動作牽扯到他臉上的傷口, 鮮血又滲了出來。


  唐峭目光微凝, 剛要開口說話,幾位峰主突然憑空走了出來。


  “人皇沒說什麼奇怪的話吧?”司空缙張口便問,神情很是緊張。


  “沒有。”唐峭搖頭,“他隻是叮囑了一些有關九御的事情。”


  司空缙一聽,頓時放松下來。


  “那就好,那就好……”


  “你們兩個都傷得不輕,先回天樞吧。”回雁峰主道,“我留下來處理後事,等結束再回去。”


  夕照峰主舉起一隻手:“我來幫你。”


  回雁峰主:“好。”


  “那我們先走一步。”宋皎起手抬袖,清風拂過,他與沈漆燈的身形瞬間消失。


  “這家伙,跑得還挺快。”司空缙拉上唐峭和雙子,對回雁與夕照兩位峰主揮了揮手,“我們也走了。”


  回雁峰主頷首,司空缙一個縮地成寸,幾人也隨之離去。


  剩下玄鏡真人依然冷淡地站在原地,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玄鏡,你不走嗎?”回雁峰主問道。


  玄鏡真人終於回神:“……走。”


  說完這一個字,下一秒他便消失了,回雁峰主與夕照峰主對視一眼,面露無奈。


  “你有沒有覺得這三個人都很沒禮貌?”


  夕照峰主點點頭:“非常。”


  “是吧?可惜幼安沒來,還是我們三個比較合拍……”


  二人邊走邊聊,身影在樹叢的掩映中逐漸遠去。


  與此同時,水月境內,姬蒼四人出現在行宮上空。


  姬蒼甫一落地,烏翦三人連忙伸手扶他,生怕他腳步不穩摔倒下去。


  “不必這麼緊張,我沒事。”姬蒼搖頭,“倒是你們,傷得比我重多了,還不趕緊療傷嗎?”


  烏翦與扶稷、張宿交換眼神:“我們也隻是受了些皮外傷,不礙事的。”


  姬蒼側頭看向張宿:“連角都斷了,這也叫皮外傷?”


  張宿心虛道:“沒關系,以後還會再生……”


  他們都心知肚明,自己是以吊詭之術復活的人,能以這種姿態堅持多久都未可知,又何談再生?


  姬蒼笑了笑,低聲道:“我就這樣擅自做主地放棄了復仇,你們會覺得委屈嗎?”


  “不會。”烏翦輕輕搖頭,“陛下所做的任何決定,我們都會心甘情願地接受。”


  姬蒼深深地看著他們:“為何?”


  烏翦抬手輕撫他的頭發,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溫柔。


  “因為你是我們的大哥啊。”


  就像千年前一樣,他們的情誼從未變過。


  扶稷對上三人熱忱真摯的目光,輕嘆一聲。


  “回去吧。”


  當初他構建水月境與這座行宮,就是為了有朝一日,他們四人能一起進來休息,不受外界幹擾,好好地享受清闲無憂的生活。


  如今終於實現了。


  四人攙扶著向行宮主殿走去,即將踏入殿門之時,前方突然撕開一道高窄的裂縫。


  觀月人從裂縫中走了出來。


  “人皇陛下,”他不緊不慢道,“莫忘了我們的約定。”


  扶稷一見到他,臉色頓時陰沉下來:“你今日都未出現,還敢談約定?”


  “我沒出現,但小玉不是一直都在嗎?”觀月人輕輕嘆氣,“她為了協助你們,可是差點被夜行使抓住呢。”


  張宿發出一聲冷哼:“那個不中用的家伙,打到一半就跑了,也算是協助?”


  觀月人微微一笑,面具上的黑洞隨之變幻:“閣下,以你現在的姿態,又是如何說出這句話的?”


  張宿被他說得惱羞成怒,瞬間化為龍形,嘯吼一聲便向他衝去。


  觀月人緩緩拔劍,寒冷瑰麗的劍光從劍鞘中流瀉而出。


  姬蒼見狀,抬手布下一道屏障,及時擋下了張宿的攻擊。


  “陛下!”張宿聲音如雷。


  “既是約定,我自會遵守。”


  姬蒼上前一步,恢弘劍氣自他周身溢出,他憑空一握,一柄古樸寬劍現於手中。


  烏翦三人不由擔憂出聲:“陛下,你的傷……”


  “無礙。”姬蒼輕輕搖頭,抬眸看向觀月人,“來吧。”


  觀月人低笑一聲,終於拔劍出鞘,漫天劍光同時照亮了湖面和夜幕。


  天樞,浮萍峰。


  距離唐峭回來已經過去五天。這五天唐峭一直在沉眠,通過隔絕外界的方法治療、修復自己,為了不妨礙到她,司空缙也將浮萍峰看得很嚴,除了殷雲、殷曉,還有早就搬來的上官屏,其他人一概不見。


  這個其他人主要指宋皎師徒。


  殷家村的人也回去了,期間唐清歡也來過一次,說是想見見唐峭情況如何,被司空缙委婉地打發走了。


  雖然不明白唐家為何至今沒有將唐行舟的死訊告知他這個女兒,但以她和唐峭如今的關系,以後還是不要再見面了比較好……


  果不其然,隔日唐家便對外宣告了唐行舟的死訊,自那之後,唐清歡就再沒來過。


  司空缙不太放心,於是趁例行議事的時候向玄鏡真人詢問了唐清歡的情況,得到的回答是“被她娘喊回去服喪了”。


  司空缙心情復雜。


  這麼大的事,不但等到現在才告訴唐清歡,而且一點都沒提及唐峭,仿佛此事與唐峭無關一樣……


  不論從哪方面考慮,都給他一種隱隱的不安感。


  但現在他也無暇顧及了,畢竟這是唐家人的家事,他一不是唐清歡的師父,二與唐家也無交情,實在不好再多過問。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看好唐峭,盡可能地保護她不受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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