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挽竹並未起疑,“噢”了聲福禮道:“您要衣裳已經備好了,奴婢給您送過來,服侍您沐浴更衣。”


  說罷,她欲進殿,卻驀地聽見紀初桃道:“別!”


  挽竹嚇了一跳,邁進門檻的腳又飛快縮了回來。


  紀初桃清了清嗓子,眼睛往帷幔鼓動的柱子後瞥了眼,不動聲色道:“將衣裳放下罷,本宮想一個人待會兒。”


  挽竹與拂鈴對視一眼,便將裝有衣物的託盤擱在地上,囑咐道:“那奴婢就在外頭候著,殿下切莫泡得太久,感覺頭暈了就要馬上出來,否則容易昏過去的。”


  紀初桃彎腰拿上疊放整齊的衣物,道了聲“本宮知曉”,便重新關上了殿門。


  挽竹險些被殿門夾住鼻子,愣愣站了會兒,哭喪著臉道:“拂鈴,殿下是不是厭倦我啦?不知何時開始,殿下隔三差五就要一個人呆著,也不讓我服侍,明明曾經與我形影不離的!”


  又唉聲嘆氣,揪下廊下的一朵花道:“唉,‘色衰而愛弛’,大抵就是如此!”


  拂鈴沒理會自顧自憐的“失寵”宮婢。她身手好,甚是敏覺,將耳朵貼在殿門上片刻,許是猜出了些許端倪,柳眉一皺,復又退開幾步。


  挽竹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問道:“怎麼啦?連你也怪怪的。”


  拂鈴默了會兒,低聲道:“挽竹,若是你發現殿下做了一些有違禮數,且會讓大公主不悅的事,該如何置之?”


  挽竹滿臉寫著“你傻呀”幾個大字,道:“我侍奉的人是三殿下,又非大公主,當然是殿下開心最重要啦!何況殿下那麼好,她想做的事定是天下最好的事,何須阻攔?”


  腦子越單純的人,說出來的話反而精闢。聞言,拂鈴也就釋然了,微笑道:“你說得對。”


  “去哪兒?不是要守在殿外麼?”見拂鈴提燈朝階前行去,挽竹忙道,“萬一殿下傳喚,我們又沒聽見,豈非該死?”


  拂鈴看了緊閉的大門一眼:“放心,殿下一時半會兒用不上你。去庭前守著罷,莫讓闲人靠近!”


  殿內,紀初桃背靠著門扉,小小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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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將衣裳擱在案幾上,著急去找還躲著的祁炎。然而踩著柔軟的波斯地毯奔過去一瞧,柱子後空蕩蕩的,哪裡還有祁炎的身影?


  找遍牆角,祁炎亦是不在。


  “走……走了麼?”紀初桃怔在原地,雀躍的心一下子跌到谷底。


  她悶悶地想:該不會是因為冷落他而生氣了罷?她還有好多話想要和他說呢。


  正失神間,熟悉的輕笑聲自房梁上傳來。


  紀初桃眼睛倏地明亮,抬起頭,見黑影如驚鴻落下。祁炎蹲身落地穩住身形,踩在地毯上沒有發出絲毫聲響。


  不給反應的時間,紀初桃已被拉入一個寬厚的懷抱。


  “若來得是守衛,柱子後怎藏得住大活人?”祁炎的嗓音沉沉的,呼吸噴灑在她的頸窩,強勢宣告,“就躲這一次。往後,我便要光明正大地與殿下琴瑟和鳴。”


  紀初桃的心生了翅膀似的,又從谷底飛向天際。她緊緊地回抱住祁炎,故意埋在他懷裡,不讓他看見自己開心到發燙的臉,細聲道:“還未成親呢,說什麼‘琴瑟和鳴’,也不怕讓人笑話!”


  祁炎瞳仁深沉,意味深長道:“很快了。”


  “什麼‘很快了’?”紀初桃道。


  祁炎卻是岔開了話題,看了眼熱氣彌漫的湯池,問她:“要沐浴?”


  紀初桃點了點頭:“原是要的,但你來了……”


  話未說完,祁炎已抄起她的膝彎,輕松將打橫抱起。


  紀初桃下意識低呼一聲,想起殿外還有侍婢,又咬住唇,水汪汪的杏眸望著祁炎的下颌,低聲道:“你做什麼。”


  “我來了,就服侍殿下入浴。” 祁炎接上她上一句話。


  紀初桃笑起來,才不信他會真的老老實實服侍自己沐浴,便蹬了蹬腿道:“你先放我下來,本宮自己來。若弄湿你的衣裳可沒得換,要湿著回去了!”


  溫泉的水需要慢慢適應,祁炎便依言將她放在池邊的玉階上。


  紀初桃坐在池邊,小心翼翼地伸出腳尖去試探湯池的水溫。淡白的水霧蒸騰,她的足尖是如白玉般透著淡淡的粉,腳踝纖細,一截勻稱的小腿在輕紗下若隱若現。


  祁炎看在眼裡,喉結微動,眸色幽暗起來。


  適應了水溫,紀初桃便緩緩滑下湯池。水不深,才到胸口下,有祁炎在,紀初桃到底沒好意思褪衣,輕薄的素紗衣料如月光般在水波中暈散開來,清水芙蓉,夭夭綻放。


  微涼的肌膚觸碰到滾燙的熱水,紀初桃打了個小小的哆嗦,回過身去,去見岸邊的祁炎慢斯條理地解了護腕和腰帶,將外袍鞋襪整齊置於一旁,隻穿著純白的裡衣……


  衣裳下,盡是蓄勢待發的矯健肌肉。


  “你脫衣裳作甚?”紀初桃想,該不會是要一同沐浴罷?


  這可受不住!而且行宮殿外隨時都有人會來,也不是時候呀!


  祁炎挽著袖口,露出一截有力的小臂,望著池中吸足水分般嬌豔的小美人,低沉道:“臣給殿下濯發。”


  隻是洗頭發麼?


  倒也不是不行。


  紀初桃隻遲疑了須臾,便軟聲道:“好罷。”


  說罷,她飛快地扭過頭。甚至,心底還有那麼一點點期待。


  她在水中歪歪扭扭地行走,身體被水託著、束縛著,走得不是很順暢,加之水霧很大,看不清水中狀況,不留神被水底的石階絆了一跤。


  “小心。”祁炎單手扶住她,手掌圈著她浸湿的小臂,感到軟玉般細滑。


  紀初桃坐在水中供人休息的石階上,見祁炎沒動靜,便回首指揮道:“旁邊託盤中有玉勺,打湿頭發,再抹上香液。”


  祁炎方收回恣意欣賞的視線,循著紀初桃所指望去,隻見託盤上林林總總擺了玉勺、篦子、梳子、香液、頭油等物件十餘件,還有許多瓶瓶罐罐都不知是做什麼用的。


  他依言取了玉勺,一手攏起紀初桃如綢緞般黑亮的長發,一手執著玉勺舀水,仔細浸湿每一寸發絲,再用配了藥材的香液揉搓幹淨。


  紀初桃坐在水中,臉頰飛紅,不僅是因為熱水泡的,更是因為祁炎在她耳後和發間揉搓的大手。


  和宮婢們服侍時大不相同,男人的指骨甚是硬朗,抓在發間格外分明,力道不重,卻給人酥麻之感。


  紀初桃抿著緋紅的唇,沒忍住低低哼了聲。


  那過於軟媚的聲音一出口,紀初桃便羞得恨不得一頭鑽進水裡藏起來。


  祁炎喉結一緊,深吸一口氣,停了動作問:“弄疼殿下了?”


  紀初桃於水中抱著雙膝,隻覺呼吸越來越熱,頭垂得更低了些,暈乎乎道:“沒、沒有……你可以洗快些。”


  這樣慢騰騰地抓著,簡直磨人。


  祁炎“嗯”了聲,總算依依不舍地舀水,替她洗去頭發上的香液。


  泡了這麼久,紀初桃臉越來越紅了,水沒在胸口,呼吸也隨著一蕩一蕩,讓人難以消受。


  她張開唇,呼吸急促了些許,終是忍不住似的,騰得從水中站了起來,呼道:“有……有點兒悶。”


  披著一層溫柔的光,出浴的少女衣裳緊緊裹著妙曼玲瓏的身軀,黑發如妖垂下,有著集世間美好於一身的明豔鮮妍。


  祁炎渾身一緊,熱度從心髒直衝四肢百骸,又往下匯聚。他眸色黑得如同一汪深潭,映著沉沉的光。


  離開溫泉水的包裹,微涼的空氣漸漸降下身上的熱度。紀初桃還未喘幾口氣,便聽見身後一陣撲騰的入水聲。


  回身一看,杏眸瞪得老大,望著涉水而來的高大男人道:“你……你怎麼下來了?”


第59章 留痕 本宮這是起疹子……


  溫泉水霧繚繞, 祁炎兩步就走到了紀初桃的身邊。


  水中浮力不好把控重心,他卻如履平地,走得沉穩而又端正。


  撥開水汽望去, 隻見祁炎的身姿挺拔而高,溫泉的水才浸沒他的腰部, 純白的褻服被打湿, 腰腹硬朗的線條清晰可見。


  “你……你怎麼下來了?”紀初桃睜著湿潤的眼睛, 莫名嗓子發緊。


  祁炎的眸色那麼幽深晦暗, 若說他隻是想下來沐個浴,紀初桃是斷不相信的。


  不知怎麼吻到一起的,紀初桃像是湯池中起伏的一葉小舟, 若非被祁炎摟緊腰肢,她怕是早如煮熟的面條滑入水中。祁炎大概是將玉勺也一並拿來池中了,在水下礙事地硌著她……一時間, 竟分不清是溫泉熱還是祁炎的身子熱。


  “頭發還未洗……洗完。”她急促道, 幾乎站不住腳。隻親了一會兒,便不能呼吸。


  祁炎暫且放開她, 氣息勻長道:“不耽誤。”


  還未等紀初桃喘兩口氣,男人便將她用力按入懷中, 深吸一口氣,灼熱的氣息拂過耳畔,問她:“能吻一吻別處嗎?”


  嗓音輕啞暗沉,不知餍足。


  如此奇怪的問題, 紀初桃怎麼好意思回答?


  隻得將額頭抵在他的心口, 埋得更深些,白皙纖細的手指都快將祁炎的衣襟揪爛。


  男人讓她抬起頭來,沉沉地凝望她道:“殿下若不拒絕, 臣是會得寸進尺的。”


  在溫泉中泡了這麼久,又熱又悶,渾身的力氣都隨著水波渙散,紀初桃呼吸都喘不贏,何來力氣拒絕?


  她張了張緋色的唇,卻隻發出一聲綿軟含糊的低哼。大約覺得難堪,她垂下湿潤成縷的纖長眼睫,自暴自棄地摟住了祁炎的脖頸,借著他的力度維持在水中的平衡。


  她不知這樣的姿勢,於眼前人看來有多危險。


  祁炎的心跳驀地加快,繃緊肌肉,身子硬得仿若熱鐵。


  湯池水聲清透,蕩開的漣漪揉碎了滿池燭火的暖光。夜晚,溫柔肆意的風拂過晶瑩細膩的白雪,梅花飄落,在雪色上留下幾片星點的紅。


  縱容祁炎索吻的結果,便是紀初桃泡溫泉泡到神志不清,昏了過去。


  挽竹說不能在湯池中呆太久,果真是有道理的。


  醒來時已躺在湯池邊的軟榻上,身上裹了張幹爽的毯子。


  而始作俑者正坐在榻邊,將手擱在她的額上試探溫度,那張俊臉殘存些許隱忍未褪的欲,比平日更為深邃迷人。


  紀初桃視線下移,看到自己連指尖都泡得紅紅的,合理懷疑是不是放張餅,都能給立刻烙熟了。


  二姐就是騙人的,水裡一點也不舒服,連身體都仿佛不是自己的,熱得喘不過氣來。


  見到她醒了,祁炎這才松開緊擰的眉頭,身上還掛著湿淋淋的水汽,俯身道:“殿下昏過去了。”


  紀初桃又羞又惱,無力地瞪了他一眼。這種滑稽又難為情的事,就不必再提醒一遍了!


  “本宮昏……睡過去了多久?”紀初桃嗓音細細的,欲蓋彌彰。


  “約莫半盞茶。”祁炎說著,忽而低低笑出聲來,“殿下怎的這般嬌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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