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女兒恨她,俞氏也堅決不同意。
顧崇嚴更氣外甥陸季安,且不提兩個孩子背著長輩來往過密,現在女兒為了外甥都跟他吵翻了,外甥人在哪兒?莫非是怕了他,外甥便把一切都推給女兒,隻等女兒成功說服了他們,外甥再來吃現成的?
果真如此,顧崇嚴非得打外甥一頓!
“侯爺,夫人,表公子求見。”管事匆匆來通傳。
俞氏意外地抬起頭。
顧崇嚴已經站了起來,對妻子道:“你先留在這邊,我去聽聽他怎麼說。”
俞氏心情復雜地點點頭。
顧崇嚴派人將陸季安領到了他的書房。
陸季安一進來,就朝椅子上的顧崇嚴跪下了,十七歲的少年揚起臉龐,目光堅定道:“舅舅,季安不孝,背著您與舅母同表妹親近,但季安待表妹一片真心,今日前來求娶,望舅舅成全。”
陸季安是想徹底接管永安伯府內外事宜後再來提親的,沒想到今日李家捷足先登,李閣老家的二公子,身世名望都勝過他,這半天,陸季安猶豫過,怕舅舅舅母看不上他,怕表妹移情別戀忘了與他的約定,但眼看夕陽西下,如果他再不來爭取,舅舅舅母或許便會同意李家的婚事,陸季安就坐不住了,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
從小就黏他的表妹,陸季安不會讓給任何人。
“舅舅,季安知道您對陸家頗有不滿,但我向您保證,表妹嫁過來後,我不會讓她受一絲一毫的委屈,父親已經答應我將伯府分成東西兩院了,平時夏氏母女休想來表妹面前添堵。”陸季安連續的說道。
顧崇嚴倒沒料到,年紀輕輕的外甥,居然已經考慮了這麼多。
再看跪在那兒的俊秀少年,顧崇嚴難以控制地心軟了。
這個外甥,九歲就搬到侯府住了,八年過去,對顧崇嚴來說,外甥於他就像另一個兒子。
“此事,你娘知道嗎?”顧崇嚴想到了他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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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季安如實道:“母親也是最近才知情,本想等我安定伯府後,她再來陪我一起提親的。”
顧崇嚴沉默片刻,盯著外甥道:“舅舅待你如何,你心裡應該清楚,舅舅看不上的,是你那個爹。”
陸季安聞言,低下了頭,父親的所作所為,他無法為其辯解。
顧崇嚴忽然道:“其實我與你舅母擔心的,都是怕阿鳳嫁過去被夏氏欺負,不過,倘若你願意放棄永安伯府的爵位,搬去賀家住,那我們就應了這門婚事。”
陸季安難以置信地看向對面的長輩。
舅舅以為他想要永安伯府的勞什子爵位嗎?小時候,他想要的是父母和睦,一家人永不分離,但陸季安知道那是奢望,知道父親再也不配擁有母親,所以他支持母親和離,並跟隨母親住在舅舅家。他從來都不在乎那個爵位,是長輩們非要他繼續當永安伯府的世子。
“我不會去賀家。”心情起伏,待平靜下來後,陸季安垂眸道。
顧崇嚴目光冷了下來,外甥的意思是,女兒還不如一個伯府的爵位重要?
就在顧崇嚴心生不滿時,陸季安繼續道:“舅舅,季安從小就沒有家,承蒙舅舅不棄,收留我撫養我成人。繼父待我很好,可我終究不姓賀,現在搬去繼父那邊,我做不到心安理得,若舅舅同意,我想在外面置辦一座小宅,作為我與表妹的家。”
陸季安不想回陸家,也不想去賀家,平心而論,他更願意自力更生。
“好!這才是我的好外甥!”
外甥的選擇比他期待的還要好,顧崇嚴十分滿意,大步過來,雙手扶起了外甥。
陸季安震驚地看著面前的舅舅。
顧崇嚴拍拍少年肩膀,朗聲笑道:“舅舅試你的,隻要你有這份心,舅舅就放心將阿鳳交給你了,至於永安伯府,你還是搬回去吧,那本就是你應得的,不能便宜了外人,否則當年舅舅就去求皇上撤了你爹的爵位了。”
顧崇嚴才沒那麼傻,為了置氣就讓外甥丟了好好的一個爵位,現在爵位可不是那麼好封的。
陸季安關心的隻有婚事,黑眸灼灼地道:“您,您真的答應了?”
顧崇嚴大笑:“舅舅說話,何時不算數了?”
陸季安狂喜,放了一半心,想到舅母,他又緊張起來:“那,舅母那邊……”
妻子啊,顧崇嚴笑容頓了頓,不過,外甥這樣好,值得他去妻子面前求情。
送走外甥後,顧崇嚴忐忑地去見妻子了。
俞氏聽說外甥為了女兒寧願舍棄爵位,也頗為觸動,但一想到陸家那幫子人,她就皺眉。
“好了好了,咱們阿鳳又不傻,不會連個姨娘都對付不了。”顧崇嚴摟著妻子,心已經徹底站在女兒、外甥那邊了。
俞氏看他這樣就來氣,狠狠將人推開了:“往後什麼事我也指望不上你!”
顧崇嚴不愛聽,撲過來就把嬌小的妻子壓到榻上了,故意無賴道:“沒有我,你能自己生兒子?”
俞氏狠狠打他。
顧崇嚴摁住妻子的小手,為了女兒與外甥,他決定使一出“美男計”!
第38章
有父親顧崇嚴的支持, 顧鳳再去母親面前撒撒嬌軟磨硬泡,她與陸季安的婚事就成了。
隻是, 顧鳳是侯府的二姑娘,上面還有個大姑娘顧芸,顧崇嚴便與外甥商定,等顧芸定親後兩家再正式議親。大男人一言九鼎, 陸季安很相信自己的舅舅,與表妹遠遠對視一眼後,陸季安就先回府安心備考, 準備秋闱了。
陸季安是永安伯府的世子,有爵位繼承,他不考科舉這輩子也不愁吃穿了, 但陸季安不想當個空頭爵爺,他有自己的抱負,他希望將來他能像舅舅一樣,功績比爵位更顯著。
俞氏開始不樂意女兒嫁給外甥, 現在親事板上釘釘了, 俞氏就也擔心正派的外甥在夏氏那裡吃虧,故早早就將她最信任的宋嬤嬤送去了永安伯府, 叫宋嬤嬤盯著夏氏的一舉一動, 等女兒嫁過去,宋嬤嬤也將成為女兒的左膀右臂。
“還是娘最疼我!”聽了母親的安排, 顧鳳撲到母親懷裡, 開心地道。
俞氏繃著臉, 氣道:“我不疼你,你絕食我都不在乎,反正也不是我親生的。”
這都是顧鳳當時的氣話。
顧鳳隻當自己沒說過,一個勁兒在母親懷裡拱。
顧鸞在旁邊看著,笑個不停。
俞氏瞅瞅小女兒,突然使勁兒拍了長女一下:“起來,沒個姐姐樣,別再把阿鸞帶壞了。”
顧鳳扭頭,看到傻笑的妹妹,顧鳳笑道:“娘放心,妹妹最聽你們的話了,娘給她挑哪個夫婿就是哪個夫婿。”
顧鸞臉一紅,小聲道:“姐姐安心待嫁吧,別扯我。”
姐妹倆拌嘴,俞氏看著還帶著孩子氣的小女兒,想到過兩年小女兒也要選夫了,她就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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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姑娘顧芸十五了,從前年曹氏就開始著手她的婚事,但曹氏挑的幾個,要麼是蕭老太君看不上,要麼是顧二爺看不上,氣得曹氏差點想不幹。
顧二爺也不放心將長女的婚事交給續弦,到底不是親娘,顧二爺怕女兒受委屈,所以他自己挑,挑來挑去,定了一位戶部同僚家的公子。
顧芸的婚事,倒是與上輩子完全對上了,顧鸞記得很清楚,大姐夫也是大哥的同窗,婚後待大姐姐可好了,據說大姐姐懷孕時嘴饞,大半夜的突然想吃石榴,大姐夫沒有驚動下人,自己摸黑去院子裡摘了幾顆石榴,親手剝給大姐姐吃。
大姐姐回娘家的時候,甜蜜蜜地跟她們念叨,顧鸞當時還很羨慕呢。
兩個姐姐的婚事都定了,酷暑也來臨了,沒熱幾天,老天爺突然連續地下起了暴雨。
這日顧鸞在蕭老太君這邊歇的晌,睡得迷迷糊糊的,蕭老太君擔憂的聲音從外間傳了進來:“雨這麼大,不知道河南一帶是不是也下了。”
李嬤嬤陪聊道:“您就是心善,每年都惦記那邊的百姓。”
蕭老太君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曾經陪老頭子在那邊住過一陣,恰好趕上夏日暴雨,夜深人靜,我在城裡都能聽見黃河水的咆哮,那年我們命大,沒遇上天災,第二年我們搬走不久,那邊就發災了……”
隻有親身經歷過,才知道黃河決堤的可怕。
李嬤嬤唏噓了一陣,然後聊到了寧王:“巡視黃河是份苦差,鬧不好還要被牽連,皇上怎麼舍得派寧王殿下去了?”
蕭老太君說了什麼,顧鸞沒聽清。
窗外大雨瓢潑,顧鸞靜靜地聽著,試著想象曾祖母口中的黃河咆哮。
今日的黃河,確實在咆哮。
暴雨如注,傾倒一般從天河墜入黃河,趙夔與當地河北魏縣的官員站在黃河岸邊的一片高山上,居高臨下俯視眼前的黃河。河水幽幽發黑犯渾,如籠子中的野獸在咆哮掙扎,而就在魏縣,黃河曾經改道,分成了東流、北流兩個支流。
黃河改道後,原來的北流河水越來越少,東流有成為主流之勢,因此大臣們建議堵塞北流,引導黃河沿著東流入海,從而穩固新的河道。隆慶帝已經同意了,命地方官員大力修築東流兩岸的堤壩,今年趙夔親自巡視兩股支流後,卻發現東流河床尚淺,一旦堵住北流,大量河水湧入東流,新建的堤岸一定承受不住,屆時河水決堤災情會更嚴重,致使兩岸百姓遭殃。
因此,趙夔反對棄北流、穩東流的建議,上書奏請朝廷再撥銀款,同時加固兩股支流的堤壩。
可是,朝廷的銀子也不是大風吹來的啊!
隆慶帝是個十分愛錢的皇帝,他巴不得地方官員提出個既能防治水患又省錢的良策,地方官深諳帝王愛財如命的脾氣,如果沒有趙夔,反正內閣的閣老們都贊成主修東流堤壩了,地方官多半就默認了。
但趙夔不認,皇帝老子一日不撥款,他就不停地上書催債,隆慶帝本想不聽,可看到他心愛的二兒子在新的奏折裡威脅他,說父皇不撥款他就死守北流堤壩,與當地百姓同進退,隆慶帝就怕了,萬一今年黃河真主流北流河道,他的夔兒被黃河水卷走怎麼辦?
銀子都能比兒子重要嗎?
不就是銀子嗎,反正國庫充盈,兒子要多少他給多少!
就這樣,拉銀的官車一輛一輛地從京城駛了出來。
自古以來,賑災糧餉都容易被地方官員貪汙,今年也不例外,有那愛財勝過性命的地方官員,習慣地又從經過的餉車裡多取一些私吞了。但他們忘了,黃河邊上等著收銀子的是兇名遠揚的寧王,明明一車該有一萬兩銀子,結果到手隻有幾千幾百兩,寧王能幹?
趙夔立即派心腹徹查,查到一個貪官,甭管貪多少,都拉到菜市口斬首示眾!
百姓們最恨貪官了,在他們看來,懲治貪官的一定是好官,更何況,趙夔這次查的是修堤的銀子,黃河兩岸百姓最怕的就是黃河,堤壩修好了保的是他們的田地房屋性命,故,隨著趙夔辦貪官傳得越來越廣,寧王為民治河的美名也越來越深入民心。
什麼,寧王曾經虐殺過遼兵俘虜?遼兵殺了我大周那麼多百姓,虐殺一下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