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流景點點頭。


  非寂放開她,流景老老實實躺到床上,再不嘮叨廢話了。


  非寂一揮手,夜明珠的光滅了,屋子裡再次陷入黑暗。流景閉上眼睛,再次思緒萬千,一遍又一遍地回憶自己究竟是什麼地方露出了破綻,想得太認真,無意間翻了幾次身也不知道。


  盤算再三,她還是決定按原計劃行事,於是從懷中取出藥丸正要碾碎,非寂突然握住她的手。


  流景快速讓藥丸從指縫漏到床上:“帝君?”


  “本座在,無人能傷你。”非寂淡淡開口。


  流景茫然半天,才反應過來他是以為自己被今日的事嚇到了,才會翻來覆去睡不著。


  她無聲彎了彎唇角,卻還是鑽進他懷裡嚶嚶嚶:“可我還是怕,帝君,塵憂尊者會不會偷襲無妄閣?”


  “她受了傷,三日之內與凡人無異,來不了無妄閣。”非寂語氣沒什麼起伏。


  “說是這麼說,可我還是會怕……”流景說著,摸到了床上的藥丸,快速在指尖碾碎,“若非今日帝君救得及時,我可能就死了。”


  “沒有這種可能。”非寂篤定道。


  流景笑了一聲,黑暗中突然摸上他的臉。


  她的指尖在唇上擦過,非寂頓了頓,握住她的手腕放回床上:“別亂動。”


  “摸一下臉也不行?”流景嘖嘖,“帝君你也太見外了?”


  睡意襲來,非寂眼皮越來越重,連她的聲音都有些遠了。


  “話說回來,帝君你何時跟我合修啊?我們在識海那麼多次,你應該也是喜歡的吧,為何從識海裡出來後卻一次沒有,難不成你隻有在識海裡的時候才有那種世俗的谷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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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絮絮叨叨,說一些不入流的話,非寂嗓子有些發幹,卻因為睡意一句話也懶得反駁。漸漸的,他連聲音都聽不到了,整個人陷入黑沉的夢境。


  “帝君,帝君?”


  流景喚了他兩聲,確定他已經熟睡之後剎那安靜,直接從他枕頭下翻出躲避防護大陣的令牌,趁著夜色悄悄出了無妄閣。


  防護大陣開啟後,不利臺便沒什麼人了,流景暢通無阻地走到牆根處,在乾坤袋裡找出一個隱匿氣息和身形的法衣套上,低著頭急匆匆出了大門。


  今日發生了這種事,不利臺外圍了裡三層外三層,狸奴神色凝重一遍遍加強護衛,舍迦跟在他身邊,不住打聽她的情況,雖然狸奴反復告訴他什麼事都沒有,但舍迦仍是焦慮。


  “我家姐姐識海破損,連點反擊能力都沒有,怎麼可能沒事,不會是受了內傷吧?”他面色凝重,擔心得眼睛都紅了。


  流景撫平法衣徑直穿過人牆,朝著他之前說過的暗道去了。


  出了幽冥宮,再用同樣的方式進了塵憂洞府,七拐八拐地找了半天,終於在一間奢華的宮殿裡找到了塵憂。


  她幾乎剛一邁進宮殿,塵憂便抬起眼眸:“都下去吧。”


  婢女們對視一眼,各自順從離開。


  房門關上,屋裡轉眼變得寂靜無聲。


  流景將身上的法衣脫了,拉了把椅子到床邊坐下:“塵憂尊者如何知道我來了?”


  “你身上這件法衣,是本尊親自打造,本尊能聞到它的味兒。”塵憂面色蒼白,凌厲的氣勢卻不減半分。


  流景笑了一聲:“不是提醒過你嘛,天上地下、三界之中,唯有我一人可以自稱本尊。”


  塵憂盯著她看了片刻,也勾起唇角:“我還以為你會死不承認。”


  “那多沒勁,”流景攤手,“你特意引我過來,也不是想聽我狡辯吧?”


  塵憂抬起眼皮:“知道我故意引你來,你還來,就不怕是陷阱?”


  “是陷阱也得跳,我今晚若是不來,隻怕明日你就會暴露我身份,到時候豈不是更被動?”流景反問。


  “你來,我也不會保密,”塵憂似笑非笑,“我真的很想看看,非寂發現寵愛有加的妃嫔卻是自己一生之敵時,會是何等表情。”


  “你若真想暴露我,直接去幽冥宮嚷嚷就行,又何必明知會失敗,卻還要搞一出大張旗鼓的刺殺……但說真的,我覺得刺殺也沒必要,你找個機會單獨叫一下我名字,我肯定立刻就跟你出來了,”流景自顧自倒了杯茶,拿在手裡卻不喝,“我既沒與你繞彎子,你也坦誠些吧,否則也沒必要聊下去了。”


  “你想知道什麼?”塵憂問。


  流景:“你是如何知道我身份的?”


  “斷了啟兒經脈的,是仙族靈力。”塵憂一直還算冷靜,隻有提到非啟時眼底才會流露出怨毒的情緒。


  流景倒是淡定:“單憑這一點,是無法確定我身份的,塵憂尊者,你若實在不誠心,我可就走了。”


  塵憂笑了一聲:“陽羲仙尊未免太過咄咄逼人。”


  流景看著她,但笑不語。


  塵憂臉上的笑意褪去:“是故人的徒子徒孫所說。”


  “南府仙君的後人啊,”流景了然,“看來他們還在冥域,也查到了我的蹤跡,之所以沒有借刀殺人,是怕非寂殺了我之後知曉天界情況,再動大軍攻之?也是,一群烏合之眾,自然不敢與冥域抗衡,到時候殺了我卻丟了天界,豈不是得不償失,所以才想辦法設計引我出來,打算瞞著非寂將我除了。”


  “猜對了大半,不愧是天選仙尊,果真是聰慧過人,”塵憂強行忍住咳嗽,臉色又蒼白了幾分,眼底的挑釁卻越盛,“我塵憂能有你這個兒媳,也算是人生一幸了。”


  流景眉頭微挑:“你呀你,何必說話這麼難聽,就當是為兒子積德,以後別這麼尖酸刻薄了。”


  塵憂氣得頓時氣血翻湧,俯身嘔出一灘血來。


  “這些年冥域大軍愈發強勁,非寂的修為也近乎巔峰,他們會擔心也正常,我倒是好奇你為何會配合他們,難不成他們給了你什麼好處?”流景對她奄奄一息的模樣不感興趣,隻問自己想問的。


  塵憂看著她的眼睛:“他們有可以將啟兒恢復如初的法子,前提是我幫他們完成計劃。”


  “原來如此,”流景早有預料,此刻也不過加以證實,“也幸好我來了,否則你願景落空,魚死網破非要揭露我身份,到時候我要倒霉,南府那群叛賊也好不到哪去,畢竟單憑他們可守不住天界……如此說來,那群混球倒是該謝謝我。”


  塵憂眼神冰冷:“你什麼都猜得到,卻還是要來。”


  “沒辦法啊,叛軍隻是控制天界,但非寂一旦知曉真相趁機發動徵戰,便是要生靈塗炭三界不安了,我雖行事荒唐,卻也不能拉著所有人一同倒霉,”流景嘆息一聲,又好奇四下張望,“他們人呢?不是要殺我嗎,為何一直不出現?”


  “不必看了,他們不在,”塵憂冷淡地看著她,“今日無人殺你。”


  流景頓了頓,這回是真不明白了。


  塵憂眼神發狠:“你如今可是非寂的心頭寵,死了也好失蹤也好,他勢必會掘地三尺地查,萬一被他查出真相,南府那些人一樣應對不得。”


  “這也怕那也怕,把人引出來又不敢殺,那你們叫我出來幹什麼?”流景面露不解。


  塵憂坐起身,低頭整理衣衫:“我現在身受重傷,無法動用靈力,隻怕一個凡人都能取我性命。”


  流景頓了頓,突然就明白了:“難怪你有千萬種方式可以引我出來,卻偏偏要鬧這一出。”


  “陽羲,進入死局的滋味如何?”塵憂突然好奇她的想法。


  “來都來了,盡興就好,”流景抿一口茶水,感覺味道有點苦,“剛好我這次來,就是為了要你的命,咱們也算是不謀而合了。”


  塵憂怔了怔,笑了:“你倒是不藏著掖著。”


  “跟個將死之人有什麼可藏的,你知道了我的秘密,我又不想死,死的隻能是別人了。”流景攤手,對目前的境況十分無奈,“對了,我當初動手時未留餘力,非啟身上的傷可不是誰都能醫的,你確定南府那群人可以救他?”


  塵憂呼吸急促,強忍著沒有動怒:“輪不到你操心。”


  “也是,塵憂尊者為了兒子,定然是再三謹慎,想來他們的確有法子治,也讓你親眼見過了,若我猜得沒錯,他們或許還立了心誓,保證會在你死後治好他。”流景笑著推測。


  她再三提起非啟,塵憂死死攥著被褥,突然又放開了,從枕下取出一把匕首:“你就嘴硬吧,看你能嘴硬到幾時。”


  流景看著她握著匕首,將刀尖漸漸抵住心口,突然開口道:“為了治好兒子的傷,便不惜豁出性命,的確是一個偉大的母親,隻是不知你做這些事時,可有想過非寂?”


  塵憂的手猛然一顫。


  流景掃了眼她發顫的手,輕笑:“你可有想過這麼做了,他該如何自處。”


  “你騙他至此,也配質問我?”塵憂冷聲反問。


  “他如今也有五千歲了吧,五千年不知會發生多少事,可他識海中最深刻的記憶,仍是自己十歲之前的那段時間,”流景勾起唇角,“十年時光,在神魔的漫漫人生裡不過彈指一揮間,可偏偏他走不出來,塵憂啊塵憂,你傷他那麼多次,當真沒有半點愧疚?”


  塵憂的手抖得愈發厲害,面上卻一片冷漠:“他不是我親生。”


  “不是親生……”流景嘲弄地搖搖頭,再沒有開口說話。


  夜色深幽,天空無星無月,隻有一片渾濁的黑。


  下一瞬,塵憂洞府的上空突然炸開煙霞,將整個冥域都照得亮如白晝。


  非寂倏然睜開眼睛,豎瞳血紅猶如修羅。


  高階修者的隕落,引起天降異象萬鬼同哭,洞府內卻是一片安靜寧和。


  狸奴帶人衝進來時,入目便是大片的紅,塵憂躺在血泊之中,心口是一個極大的血窟窿。而流景一身斑駁的血跡,聽到響動轉過身來,看到狸奴後彎起唇角,朝他招了招手。


  “你……”狸奴皺起眉頭,看清她另一隻手裡拿的是還在滴血的匕首後,又看一眼她身後已經氣絕的塵憂,突然沒了聲響。


  流景正欲說什麼,視線突然越過他看向門外,狸奴若有所覺地回頭,便看到非寂面色冷凝地站在外面,周身的氣息猶如風刀霜劍。


  他抬起眼眸,與流景四目相對,明明什麼都沒說,狸奴卻跟著心裡一慌:“這這這肯定是有什麼誤會,流景你為何會出現在這裡,是不是被抓來……”


  “人是我殺的。”流景緩緩開口。


  狸奴解釋的話猛然噎在嗓子眼裡,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非寂緩步朝她走來,流景眼眸動了動,藏在袖中的手悄無聲息地捏訣。然而非寂隻是徑直走過她,流景頓了頓,回頭看向非寂高大沉靜的背影。


  “塵憂,是我殺的。”她又重復一遍,半邊臉上噴濺的血猶如點點紅梅,襯得她清麗的眉眼竟透著一股妖異。


  非寂沒有回頭,連背影都透著漠然。


第37章


  時隔一個多月,流景又一次進了暗牢,牢房裡那些精心布置的床和地毯都沒了,隻剩冰冷的石板和一層薄薄的稻草,牆角還有窸窸窣窣的大老鼠和臭蟲。沒有上階燻香壓制,牢裡沉積了千年萬年的腥臭都反了出來,連空氣都令人作嘔。


  流景雙手被法器鎖著,走進牢房後看見認識的獄卒朋友們,當即笑著點頭示意。獄卒嚇得神色緊張閃閃躲躲,趕緊低著頭離開了,流景討個沒趣兒也不惱,淡定看向牢房外正在鎖門的狸奴。


  “近來天氣轉涼,能給一床被褥嗎?”她一臉委婉,“就當看在我服侍帝君許久的份上,開個後門唄。”


  見她到這地步了還有心情瞎貧,狸奴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你還打算在這兒長住了?”


  “當然沒有,可這也不是我能做主的啊。”流景無奈。


  狸奴橫了她一眼,抬手揮退所有人,這才皺著眉頭問:“究竟是怎麼回事?”


  “不是已經說過了嘛,我把她殺了。”流景笑道。


  狸奴耳朵都飛了:“胡扯!你沒事殺她幹嘛?”


  “她先來殺我,我還不能殺她了?”流景反問。


  狸奴覺得她在強詞奪理:“帝君不是護住你了嗎?”


  流景頓了頓,笑:“帝君的確護住我了,還說要將她送去暮和宮,杜絕這種事再發生。”


  “那你還殺她?”狸奴眉頭緊皺,嘴上這樣問,可心底還是不信她會殺人。


  流景習慣性地想攤攤手,可雙手被法器鎖著,便隻能作罷:“可她是個大活人,即便去了暮和宮,想回來還是可以偷溜回來,帝君不以後總不能時刻護著我吧,敵在暗我在明,萬一她哪天搞偷襲,我一個識海受損的廢人,又該如何應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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