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師父?”流景突然開口,頓時吸引了其他幾人的視線。


  她學著自己所化之人怯懦的樣子,吭吭哧哧半天才小心道:“師、師父那麼厲害,怎麼不自己掌管天界事務。”


  “你腦子糊塗了?師父好不容易重生,眼下最要緊的是在天界境況傳出去之前,將修為恢復至昔日巔峰,免得惹來冥域趁火打劫,咱們卻無力自保,相比這些,天界事務又算得了什麼,”瘦仙士輕哼一聲,顯然比這些人知道得多,“等著吧,隻要此行順利,師父的修為會有大提升,最多半年,就可以光明正大宣布天界易主了。”


  後面的話流景沒有聽進去,滿腦子都是師父、重生這些詞,一時間周身氣息不受控地變得冷厲。舍迦不動聲色地掐了一下她的胳膊,她回過神來,淡定繼續套話。


  海岸與沉星嶼相隔千裡,大船卻隻走了兩刻鍾便到了,等船隻即將靠岸時,流景也將風語君一行人此行目的弄清了——


  取五族之氣運和靈力,為‘南府’續命。


  因為蓬萊老祖的緣故,五族都十分重視三界會談,派來參會的要麼是皇室族人,要麼是頂尖大能,若是為了各族的氣運和靈力,那選在三界會談上動手並不奇怪。流景隻是好奇,他們連承認天界易主的勇氣都沒有,為何卻敢來打五族氣運和靈力的主意。


  他們就不怕東窗事發,不僅拿不到想要的東西,還直接暴露了身份?


  又或者,他們自信取氣運和靈力的手段,誰也無法勘破。


  “……所以南府真的還活著?”舍迦趁周圍無人,壓低聲音問流景。


  流景眉眼沉靜:“不可能。”


  當年她親自將南府的神魂剁成千萬片,南府絕無復活的可能。


  “可是……萬一呢?”舍迦遲疑。


  流景眼神逐漸沉鬱。


  許久,她緩緩開口:“若有萬一……本尊能殺他一次,就能殺他第二次。”


  舍迦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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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隻哐當一聲靠岸,兩人對視一眼,不動聲色混入先前的幾人裡,低著頭來到風語君面前。


  “上島之後都警醒點,”風語君淡漠開口,“沒有本君的吩咐,任何多餘的事都不要做,否則一切後果自負。”


  “是。”幾人同時答應。


  風語君從船上一躍而下,胖仙士立刻小聲嘟囔一句:“有什麼了不起的。”


  “噓。”瘦仙士給他一個眼神,胖仙士立刻閉嘴。


  幾人陸陸續續下船,很快便隻剩下流景和舍迦。


  “叛徒仙君還挺傲慢。”舍迦抱臂。


  流景失笑,拉著他從船上一躍而下。


  夜晚的沉星嶼星星花盛開,每一朵都閃著璀璨但柔和的光,與漫天繁星相互映襯,構成一幅絕美的畫面。


  如此盛景,流景雖然已經來過一次,還是為之心神一蕩。


  “這花兒還會發光呢!”胖仙士感慨著,直接摘下一朵,被摘的花兒頓時暗淡了。


  星星花需要百年生芽百年抽條百年結苞,才能開出如繁星璀璨的花朵,他卻隻是伸個手便輕易摧毀,饒是流景對此處已經沒了當年的喜歡,卻還是忍不住皺起眉頭。


  “你做什麼?”風語君先冷了臉。


  胖仙士嘿嘿一笑:“摘朵花瞧瞧,又沒做別的事,仙尊這也不樂意?”


  擺明了是挑釁。


  風語君眼神泛冷,卻沒有再開口。


  胖仙士見狀與瘦仙士對視一眼,瘦仙士立刻接過他手裡的花胡亂揉碎:“沒有靈氣也不能藥用,隻是虛有其表罷了,風語君沒必要心疼。”


  胖仙士樂了一聲,伸著手又去摘,結果手指還沒碰到花,一道破風聲便倏然傳來,他連忙後退,卻還是晚了一步,一隻手被鞭子抽得鮮血淋漓,隱約露著骨頭。


  “……誰?!”他疼得臉都扭曲了,大怒著嚷嚷。


  “你姑奶奶我!”不聽從樹上一躍而下,輕輕落在眾人面前。


  流景唇角勾起一點弧度,淡定藏在人後。


  “你……你是妖族公主?”胖仙士也不是全然沒有見識。


  不聽冷淡掃了他一眼,繼而看向風語君:“仙尊近來可安好?”


  “一切安好。”風語君對她的態度倒是好一些。


  不聽其實想問的是仙尊回天界沒有,但想到這段時間天界那邊什麼消息都傳不出來,擺明了是有問題,出於謹慎還是什麼都沒說,點點頭便離開了。


  “站、站住!”胖仙士怒道。


  不聽不耐煩回頭:“作甚?”


  “你傷我至此,就這麼算了?”胖仙士的手被靈鞭所傷,傷勢深不說,還極難愈合,此刻見她輕易離開,便忍不住與她掰扯。


  不聽冷笑一聲,抬眸看向風語君:“你們天界怎麼定的人選,此等阿貓阿狗也配來參加三界會談?”


  “你……”


  “你什麼你,”不聽眼神凌厲,“仙尊當年親自為此島命名沉星嶼,便是因為這裡的花兒綻放如辰星一般,你倒好,上來就毀壞花木,可有將仙尊放在眼裡?若本公主再見到你胡亂行事,就將你大卸八塊做花肥。”


  說罷,她便揚長而去。


  胖仙士愣了半天,忍不住問風語君:“她如此欺辱天界代表,你便任由她離開?”


  “不然呢?”風語君淡淡開口,“本君為了你去跟她拼個你死我活,讓整個三界都知道本君庇護一個對仙尊不敬的人?”


  胖仙士啞口無言。


  風語君的視線從眾人臉上一一掃過,眼底滿是漠然:“本君再說最後一次,多餘的事不要做,否則為了大局考慮,本君不在意殺幾個自己人。”


  眾人頓時噤若寒蟬,尤其是剛才跟著胖仙士胡鬧的瘦仙士,更是大氣都不敢出。


  流景眉頭微挑,跟在眾人身後往前走。


  沉星嶼上隻有綿延不絕的花兒,一路走過去,猶如在星海漫步。


  經過剛才的事後,氣氛有些低迷,唯有流景怡然自得欣賞美景。


  不知走了多久,風語君突然停下腳步。


  流景若有所覺,順著他的視線抬頭看去,果然看到一座宮殿虛浮於沉星嶼的上空,在天與地的星光下,美得有些不真實。


  是蓬萊老祖的法器所化的宮宇,亦是未來七日會談的所在地。


  明日就是三界會談的第一天,按照往年慣例,今晚蓬萊老祖會在宮宇中設宴招待五族,他們此刻便是去赴宴。


  此刻宮宇燈火通明,隱約有絲竹聲入耳、滿殿笑語,顯然已經坐了不少人。風語君回頭看了眾人一眼,欲言又止後還是什麼都沒說,直接帶他們進了空中宮殿。


  熱鬧聲倏然變得清晰起來,殿內眾人看到風語君,當即起身寒暄。風語君一改先前的淡漠,噙著笑一一頷首寒暄,對於無視自己的鬼族,則是直接略過。


  “他還挺得心應手。”舍迦吐槽一句。


  流景笑了笑:“先前舟明忙著救小月亮時,都是他代為參加,你沒發現眾人瞧見是他來,也不覺得意外嗎?”


  舍迦對叛徒沒什麼好感,聞言也隻是撇了一下嘴:“對了,他剛才在下面的時候,是不是想說什麼?”


  “想提醒咱們謹言慎行吧,”流景勾唇,“但想想帶的這群人實在太蠢,所以還是別費口舌了。”


  “知道他們蠢,還非要與蠢人為伍,豈不是更蠢。”舍迦輕嗤。


  流景笑笑,不動聲色地掃一眼大殿,突然感覺不太對勁——


  魔族的位置,竟然在仙族之上。


  蓬萊老祖性子古板又隨性,有自己的一套準則,排列座位並非按照仙魔人妖鬼五族的順序排,而是按來人在本族內的地位、再換算成同一個方式比較高低後排序。


  比如不聽是妖族公主,而風語君隻是十三仙君之一,那麼即便妖族是仙族附屬,但不聽的順序仍在風語君之上,而人族相比其他四族更為特殊,所以不論來的是何身份,都按照其人族在五族裡的位置排,也就是第三。


  這樣一來,如果魔族的代表是狸奴,那地位必然比仙族的仙君低,排除人族之後,他要麼在第四,要麼就在第五。


  按照這個排法,今年的排序應該依次是妖、仙、人、魔、鬼,可眼前的位置排序,卻是魔、妖、人、仙、鬼。


  魔在妖前,說明魔族所來之人在冥域的地位,要比公主在妖族的更高。


  什麼身份會比公主還高?流景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


  鐺啷啷。


  遠方傳來清脆的鼓聲,所有人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定,撫平衣袖看向殿門。


  白鶴飛舞,海浪陣陣,天與地繁星萬千。


  一片盛世美景中,眉眼慈祥的蓬萊老祖乘著鳳凰出現,隨侍身側的,便是不該出現在這裡的非寂。


  舍迦震驚地睜大眼睛,看著冥域孤高矜貴的帝君,此刻安靜溫和地扶著蓬萊老祖從鳳凰上下來,一步一步朝著高位走去。


  他下意識看向流景,想問帝君為何會出現在這裡,可看到流景的表情後,突然又忘了自己想說什麼。


  “怎麼了?”流景察覺到他的視線,冷靜地問一句。


  舍迦:“……您為什麼用這種眼神看帝君。”


  “什麼眼神?”流景的注意力還在那兩人身上,聞聲隻是順口問回去。


  “就好像帝君對老祖有什麼不清白的想法一樣。”舍迦以為她是看到非寂出現過於緊張了,所以故意開個不好笑的玩笑,希望她能揍自己一頓緩解一下。


  結果流景突然瞳孔顫動。


  舍迦頓時笑不出來了。


  不、不是吧……


第46章


  堂上眾人顯然沒想到非寂會親自前來,一時間無不感到震驚,但除了不聽,個個都是老狐狸,誰也沒有在臉上顯露半分情緒。


  而舍迦已經顧不上非寂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的問題了,更讓他在意的是自家仙尊這個仿佛被戳中了心事的表情。


  他抓心撓肺想要問個仔細,但老祖已在非寂的攙扶下到主位坐定,非寂也去了她右下的位置。他隻能暫時閉嘴,隨著所有人朝老祖的方向拜過。


  “弟子拜見蓬萊老祖,老祖千秋。”


  “老祖躬安。”


  一片問安聲中,非寂靠在軟枕上,旁若無人地端起一杯酒飲下,雖然眉眼平靜沉穩,卻也透著一種在自己家可以不懂事的肆意。而老祖對他的行為沒有半點不滿,反而含笑看了他一眼,似乎他做什麼都討人喜歡。


  老祖收過那麼多徒弟,最喜歡的就是他。同為徒弟的流景酸了片刻,再看看非寂難得悠闲的模樣、以及老祖看他像看自己親孫子一樣的眼神,又忍不住心裡嘆息一聲。


  直到今日,流景都不覺得自己當初不顧非寂反對、抽他的情絲替他續命這件事做錯了,隻是每次想起這件事,便對非寂和老祖有種莫名的虧欠感,即便非寂留著情絲,他和老祖也絕不會有任何結果。


  是的,非寂心悅老祖,這是她在很多年前,與非寂還同窗上課時便知道的事。


  記得那是一個下課後的傍晚,她神秘兮兮地把他叫到海灘上,在漫天暮靄下掏出一盆小綠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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