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十三仙君之一的飲火君。
流景抿了抿唇,一把火將屍體付之一炬。
“不論他是不是,他今日隻能是。”流景淡淡道。
舟明沉默片刻,轉身以靈力將自己的聲音傳遍天界:“叛軍南府已死,反叛者速速投降,否則即刻絞殺!”
‘南府’一死,叛軍便徹底沒了主心骨,不聽和舍迦兩人便徹底將他們收服,一場險些更代易主的叛亂就這麼匆匆結束,荒唐得好像大夢一場。
流景重新換上仙尊的星月祥雲錦服,沉靜莊嚴地出現在主殿之上,殿內殿外頓時烏拉拉跪了一地,齊呼‘仙尊萬安’。她淺淡地勾起唇角,沉靜看著自己失去又奪回的一切。
結束了必要的儀式,她一臉疲憊地回到寢殿,本以為這裡早已經被叛軍禍害得亂七八糟,卻沒想到一切都保存完好,就連她被偷襲前喝茶的杯子,也穩穩當當擺在小桌上。
她盯著杯子看了許久,最終一抬手,便將其化作烏有。
鬧劇一樣的叛亂結束了,然而叛軍留下的爛攤子卻是數不勝數,流景突然感受到了非寂當初神志不清一段時間、宮裡宮外就被非啟搞得烏煙瘴氣的痛苦,等她沒日沒夜地審訊、問責、修補陣法結束,已經是一個月以後了。
難得一個下午無事可做,流景便和舟明一起在瑤臺上喝茶。
“星宿二十八將,長郡十三仙君,寒山四神侍,隻有十一人參與叛亂,剩下那些依然忠心可靠,你有什麼事都交給他們就是,何必要親力親為。”舟明給小月亮遞了塊糕點,噙著笑看向流景,“你從前可都是能躲懶就躲懶,這次是怎麼了?”
“我這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自己人就那麼點,卻有十一人參加叛亂,我哪還敢將這些事交給其他人。”流景將茶一飲而盡,隨即便感覺到小腹有些痛意。
最近十餘日時不時就會痛一下,她習慣性地往小腹輸些靈力,待好轉之後再繼續吃糕點。
“還不舒服?”舟明問。
流景點點頭:“偶爾會腹痛。”
“手伸過來。”舟明要給她診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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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景笑了:“你總是開一些苦藥,我才不讓你診治。”
“仙尊大人,諱疾忌醫可不好。”舟明無奈。
流景掃了他一眼:“真沒什麼大礙,隻是先前打架打猛了,靈力有些鬱結,慢慢散開就好了,你是知道我的,但凡是真的不舒服,早就讓你幫忙了。”
她都這麼說了,舟明也不再反駁,隻是繼續給小月亮喂糕點。
回天界之後,小月亮的身形比在冥域時縮短了半寸左右,愈發嬌小可憐,流景每次看到她,都忍不住給她些靈力,但也沒什麼用,她還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小、變薄,隻怕最多不到一年的時間,她便要徹底消散了。
舟明仿佛沒有發覺這件事,每日裡依然溫和耐心地照顧她,但顯然話都比從前少了,即將失去的陰影始終籠罩在他們每個人的頭上。
“今日初幾了?”流景突然問。
舟明:“九月初六。”
“都九月初六了啊……”流景記得自己離開冥域時,好像是八月初三,如今距離她跟非寂的一個月之約,已經過去了三日。
舟明見她久久不語,不由得抬眸看她一眼:“要去冥域?”
流景回神,與他對視片刻後笑了笑:“天界還有一攤子事,去什麼冥域。”
“我幫你就是,”舟明不覺得這算什麼問題,“以前不都是我幫你?”
流景端起杯子輕抿一口,片刻之後緩緩開口:“算了吧,剛回來,總要做做樣子。”
舟明一頓,抬眸與她對視,兩人都笑了一聲。
冥域大門前,侍衛們站得筆直,大氣都不敢出。
三天了,非寂已經在這裡等了三天,氣息一天比一天凜冽,臉色一天比一天沉鬱難看,卻始終站在原地。
眼看著天色漸晚,大門口依然沒有他要等的人,狸奴隻好硬著頭皮來勸:“馬上大門就要關閉了,即便冥妃娘娘回來,也要等到明日一早才能進來,帝君不如先回宮吧。”
非寂面無表情,冷冷看著空無一人的大門口。
狸奴又勸了幾句,他仍是一動不動,大有繼續等下去的意思。
“帝君,您還是別等了,”狸奴嘆息一聲,思量好久還是決定跟他說實話,“她不會回來了。”
非寂掃了他一眼,不想理人。
狸奴卻突然膽大包天:“您平日脾氣大又冷漠,不體貼也就算了,還動不動就對她喊打喊殺,如今更是直接把人趕走了,她雖然臉皮厚又荒唐,但長得不錯,修為也過得去,不知多少人都喜歡她,走了之後但凡遇到個對她好點的……”
剩下的話被非寂用眼神徹底扼殺。
“……反正卑職覺得,她不會回來了。”狸奴頑強地做了結束語。
非寂面無表情看向緩緩關閉的大門,深深吸了一口氣。
第58章
天界,中殿。
流景閉目打坐,將靈力運行三周後睜開眼,饒有興致地撫上小腹:“有我身上的靈氣,還有非寂身上的氣息,你究竟是個什麼玩意兒?”
小腹平坦安靜,顯然不會回答。
流景嘖了一聲,正要再說什麼,突然神色一斂,悠闲地順勢躺下。
舟明進殿後,就看到她半靠在軟榻上,正百無聊賴地翻看一本不知從哪裡弄來的凡間話本。
“我在前頭都快忙暈了,你倒是悠闲自在啊。”舟明拖著一把椅子到她對面坐下。
流景掃了他一眼:“大小事基本已經平定,舟明仙君還有什麼可忙的?”
“自然是忙著抓奸細。”舟明勾唇。
流景感興趣地撩起眼皮:“哦?”
“界門大開,冥域安插在天界的探子時隔幾個月,好不容易有了往外傳遞消息的機會,自然不肯輕易放過,”舟明一抬手,桌上的茶杯便自動盛滿了水飛到他面前,他緩緩喝了半杯才繼續,“才短短幾日,我便已經抓了六七個了。”
流景笑了笑,在他把剩下那半杯水也喝完時突然開口:“都放了吧。”
舟明一頓:“什麼?”
“都放了吧,反正關著也沒用,”流景攤手,“你抓到的是六七個,沒抓到的還不知有多少,天界的情況說不定早就傳到冥域了,與其藏著掖著,不如大方點。”
“你這是打算破罐子破摔?”舟明氣笑了,“若都放了,你可知什麼後果。”
“大不了就是非寂趁我病要我命唄。”流景想到這種可能,也跟著笑了。
舟明蹙眉盯著她看了許久,直到她臉上笑意散盡才開口:“你想做什麼?”
流景眨了眨眼,道:“想讓他們給非寂帶句話。”
舟明眉頭頓時皺得更深,但見她沒有再多說的意思,隻好轉身去辦這件事。
“你先等一下。”流景又叫住他。
舟明無奈停下:“又怎麼了?”
“他們不會把我的容貌泄露給非寂吧?”流景皺眉。
舟明扯了一下唇角:“他們修為若與你差不多高,倒是有這個可能。”
她身為天界之主出現時,周身一直縈繞祥瑞之光,尋常人即便見過千遍,也很難將她的眉眼具象記在心裡,更別說描述或者畫出了,若是與她修為高低差不多的,倒還有幾分可能,不過麼……冥域若真能派出這種高手來做個區區奸細,天界也沒必要負隅頑抗了。
流景也知道這一點,但總是有些心虛,此刻聽到他這麼說,頓時放心了:“沒事了,你去吧。”
舟明無聊地看她一眼,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不知不覺已是九月底,凡間已是深秋,天界和冥域也跟著泛起涼意,距離流景和非寂約定好的回去時間,已經過去了將近一個月。
非寂沒有等回晚歸的冥妃,反而先等到了自己派去天界的探子,以及陽羲帶來的消息。
非寂在聽完探子們的話後便陷入沉默,大殿之上靜得落針可聞。
狸奴沉思片刻,冷著臉看向探子們:“她沒有別的話了?”
“回狸奴大人,沒、沒有了。”探子們連忙道。
狸奴微微頷首:“你們在天界刑牢走一遭,許是受了不少驚嚇,斷羽醫神恰好回冥域了,如今就在外頭,你們出去,讓她去給你們診看一番。”
“怎、怎敢勞煩斷羽醫神……”探子們受寵若驚。
狸奴面無表情:“你們為冥域舍生忘死,應該的,去吧。”
“多謝帝君,多謝狸奴大人。”眾人一邊行禮一邊後退,很快便消失在門口。
殿內再次恢復安靜,狸奴欲言又止地看向非寂,見他靠在王座上閉目養神,便沒有再開口。
已是晌午,窗外魔氣凝聚的日光照進窗臺,在地面上緩慢地移動,等移動了將近兩寸時,斷羽出現在殿門口,狸奴立刻過去,聽她耳語一番後點頭:“知道了。”
斷羽轉身離開,狸奴則獨自回了殿內:“斷羽已經查過,他們幾人神識未被控制,身上也沒有用過刑的痕跡,方才所言應該句句屬實。”
非寂緩慢睜開眼睛,眸色清醒沒有半點睡意。
“帝君……陽羲是什麼意思?”狸奴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
非寂掃了他一眼:“顯然是知道了冥域要攻打天界的消息,為了穩住冥域才這般許諾。”
“那這也給、給的太多了吧?”狸奴默默咽了下口水。
歷代天界之主皆有些私產,這些私產往往是三界之中最不可求的寶貝,其中共天山和不息泉,更是世間僅有的可以生出源源不斷靈力的兩大聖物,陽羲張口就要送給他們,以求天界和冥域兩萬年和平約定,簡直是……令人震驚。
“有了這兩樣東西坐鎮,冥域子民便可祛除生來所帶晦氣,生老病死都不必再被苦厄纏身,還能像天界和凡間一樣僅僅憑借自身功德投胎轉世,冥域就……就真的有福了。”狸奴呼吸都激動起來。
非寂倒是不為所動。
狸奴激動一陣後,便逐漸冷靜下來:“她寧願將這兩樣給出來,也不肯與我們開戰,是不是說明天界如今岌岌可危,我們若是不更改計劃,便能將整個天界拿下,到時候別說共天山和不息泉,其他的聖物也能一並收入囊中?”
說完不等非寂開口,他自己就先否認了,“不對,根據探子們所言,如今天界已經徹底平定,甚至比之前還要穩固,遠沒到岌岌可危的地步,陽羲此舉似乎真的隻是為三界生靈做出的退讓,而且陽羲不是還說了,若我們執意要攻打天界,她就算拼上天界顛覆的代價,也會抽出一半兵力殺進冥域,屠戮冥域子民……卑職覺得她肯定說到做到,她那個人,就是個純粹的瘋子。”
瘋子在天界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狸奴都做好了攻打天界的準備,如今被陽羲突如其來的求和打得心神不寧,不顧非寂還在上頭看著,便一臉焦慮地在殿內走來走去。
“她萬一是騙咱們呢?萬一天界所謂的平定都是假象,她這麼做隻是為了爭取苟延殘喘的機會,等天界恢復之後就反悔,我們又能拿她如何?”狸奴再三嘆氣,“她這個人從來不按常理出牌,誰也不知道她真實目的,帝君我們該怎麼辦,是繼續原計劃還是與她議和?”
提到帝君,他才想起殿內還有位帝君,於是趕緊看向王座,“帝君?”
帝君抬眸:“午時了。”
“……是。”
“她還沒回來。”非寂冷淡開口。
狸奴:“……”
漫長的沉默之後,他委婉提醒:“帝君,知道您心系冥妃,但眼下是不是更該操心冥域的未來?”
非寂掃了他一眼,轉身往樓上去:“再派人探一探天界虛實,確定了天界如今的真實情況再做打算。”
“是,”狸奴趕緊答應,又趕緊問,“天界那邊希望三天內得到回復,三日時間隻怕不夠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