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唯有她所在的這片田地靜謐著,連蟲鳴聲響都低下去。


  時絨翻了個身,默默抱緊了她的醜兔子。


  忽然朦朦朧朧感覺有人走近,溫熱的手掌貼在她被夜風吹得冰涼的臉頰之上。


  燙得她心底一熱。


  嗓音帶笑:“回屋睡吧?”


  ……


  他捏了捏她的耳垂。


  一向睡眠很淺的時絨竟然沒有醒,呼吸反倒平穩了兩分,像睡得更沉了。


  身體略微向裡蜷縮著,緊抱著醜兔子娃娃,手腕微微支起,不自然地靠著它,有些輕微的紅腫。


  是累狠了吧。


  煉器本是力氣活,谷江力壯體健,一個胳膊都比時絨整個人粗了。哪裡會體諒一個纖細的小姑娘連續抡錘煉制三爐高等材料,得有多費力。


  白亦俯身輕輕將她抱起來。


  微涼的月華停在她的白皙的脖頸上,莫名的扎眼,讓白亦不自覺地撇開了眸。


  ……


  身體騰空,時絨終於有了反應,眼皮睜開一絲,卻沒有掙扎。


  主動配合地雙手環住他的脖頸,埋進他懷裡,迷瞪瞪地喚了聲師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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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如洗,寂然地散落在空曠的田野之上。


  田埂上的雜草上綴著露珠,不知不覺間便沁湿了人的衣擺。


  白亦問她:“怎麼睡在草垛上?”


  “荷言說我的客房被撞壞了。”


  “那怎麼不來找我呢?”


  “怕您覺著我不是正經人,故意乘機而入,別有所圖呀。我可不想惹師尊生氣厭煩。”


  時絨呼吸輕輕的撒在他的耳根,低笑著抱緊了他的脖子,慵懶溫存著道,“這可是您抱我進房的,怪不得我吧?”


第84章


  小牛們遠遠看見了被抱回來的時絨, 掌著燈,得得兒地跑近了。


  初生牛犢不怕虎,搖頭晃腦跟在白亦身後, 刮著臉笑她:“羞羞羞!這麼大了還要抱~!”


  方才還同白亦說著話的時絨頭一歪, 眼一閉。


  隻當睡著了,沒聽著,更沒反應,以不變應萬變。


  月下田野, 白亦抱著她緩緩而行, 身後跟著一大群起哄的小豆丁。


  白亦解釋:“她受傷了,得抱著才行。”


  小牛們恍然地齊齊哦了一聲。


  擔憂問:“哪裡受傷了呀?”


  白亦答:“手腕。”


  一隻小牛好奇:“傷了手腕不能走路了嗎?”


  “傷了手腕會疼。”


  “啊,我知道了!她是在跟哥哥你撒嬌呢~”


  被拆穿的時絨頭皮一麻, 側臉往師尊懷裡埋了埋,將自己蜷成一團。


  未久, 聽得白亦慢悠悠道了句:“不是呀。”


  “不是她要撒嬌, 是因為我心疼才要抱她。”


  “哇~”


  “嘿嘿~”


  小牛們相視, 捂嘴咯咯笑起來。


  臉皮厚如時絨, 埋在白亦懷裡,嗅著他身上令人安心的冷香, 聽著他淡然的嗓音。


  竟也悄悄紅了耳根。


  ……


  清月躲藏進雲間。


  時絨霸佔著師尊的床, 舒舒服服睡了一夜。


  醒來的時候手腕上貼著膏藥, 涼絲絲的,酸疼感褪去, 活動自如。


  時絨暈乎乎地掀被子下床, 第一時間就要將那膏藥扒掉。


  一聲低呼制止了她:“幹嘛呢?別撕掉了。”


  白亦早就起了, 與她隔著一道後架起來的屏風, 坐在茶桌邊上闲適地煮著茶。


  時絨眨眨眼, 人還有些發懵卻下意識地收了手:“……我今天還要去一趟谷江大師的煉器室。”


  “那更要貼著了,能減輕一些你的手腕的負擔。”


  時絨低頭看一眼那膏藥貼。


  外層是白色的紗布,裡頭是黑糊糊的膏藥,散發著濃重的藥味,將她的手腕裹粗了一圈。


  時絨的爪子在膏藥貼上來回撥弄,有點嫌棄:“我要帶著它出門嗎?有點醜……”


  這話說得白亦一愣,眯起眼。


  就絨崽那能眼不眨一下,去泥裡打滾的糙性子,居然還在意起這種小細節了?


  這是小姑娘開竅了,心思也不一樣了?


  白亦起身走近,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


  但她沒心沒肺,根本不懂害羞為何物,還是那一張笑吟吟的臉,龇著牙衝他樂:“您看,就是醜嘛。”


  白亦拿她沒轍,給她將膏藥貼去掉。


  卻沒立刻撒手,而是重新給她塗了一層薄薄的淺色藥膏上去。再拿一條月白的輕紗,在她的手腕上圍了兩圈遮擋住藥膏,系出個漂亮的結來。


  耐心問她:“這樣好看些麼?”


  月白的輕紗略略蓬松著,襯得她的手腕格外纖細白皙。


  時絨左看右看,彎起眸,滿意了:“好看。”


  將手伸到師尊面前展示,自憐自愛:“您瞧,簡直是皓腕凝霜雪啊~”


  白亦:“……”


  白亦沒接她的腔,不厭其煩地囑咐道:“一會兒打鐵的時候省著點力氣,你又不是青牛族的,哪能跟他們比蠻力?別真傷著手腕了,得不償失。”


  時絨乖乖應是,起身下床。


  隨便薅了兩把頭發扎起來,就要出門。


  吱呀一聲,門率先被人推開了。


  小木頭人端著糕點一晃一晃地走進來,目不斜視地走到白亦面前,雙手往上一託,開口道:“仙尊仙尊,這是給您做的~~”


  那嗓音,格外的乖巧綿柔。


  ?


  時絨奇道:“這小東西也會見人下菜碟呢?昨天對著小谷雨可不是這樣的。”


  白亦:“它是我做的,自然對我不一樣。”


  “你做的?”時絨驚了,“這不是谷江大師的手筆嗎?”


  白亦:“他煉制木頭人軀殼,我銘刻的生息循環陣法,給它賦的靈。”


  “賦靈?”


  “玉養千年便有靈,隻是器物之靈往往混沌而分散,難以形成自己的意識。需要以‘賦靈’之法,將它們喚醒,便可以讓它們有自己的意識。”


  時絨聽得發懵,心中突然冒出一個念頭來:喚醒賦予器物魂靈,這不是神才能辦到的事兒麼?


  後世最高等級的SSS級機甲之中,也隻有無限接近於人的人工智能,而無真正的器魂。


  轉念又想這裡是修真界,大概奇幻世界就是這麼奇幻吧。


  時絨:“可是谷江廢這麼大勁做這麼個小玩意幹什麼?”


  別看小木頭人簡筆畫畫風憨態可掬,醜萌醜萌的,裡頭其實大有乾坤。不然它也不能行動如此自如,還能和小谷雨勢均力敵地打上一架。


  都不說賦靈有多難了,根本就是非常人所能涉及的領域。


  隻說光是設計出這麼個小玩意的軀殼和銘刻的陣法,想必都耗費了谷江大師和師尊不少心血。


  時絨作為機甲師,一眼看出小木頭其中的精妙,也看到它的局限。


  材質為木制,磨損度和硬度不足,身板脆,幹不了什麼長期的重活累活。能量體系更是以一顆三品靈石作為能源動力,耗完了就要換。這樣的小玩意,跟小孩兒的玩具車一樣,費錢又沒啥大用。


  修真世界造不出機甲,最大的問題就在找不著爆發高且可持續、穩定的能源。


  否則師尊能做出這樣完整的生息循環銘刻法陣,自然也能幫她設計出獨屬於修真界機甲的“能源電路”。


  可修真世界最頂尖的能源不過極品靈石,它就像是一塊電容量大一點的電池。你要是用電池開機甲,消耗極快不說,續航能力和高昂的費用也是一道難關。


  一件器物的損耗若是大於收益,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谷江和師尊應該都心知肚明。


  何至於兩個大佬要聯手起來做出這費力不討好的小玩意?


  ……


  小木頭人氣呼呼地拿手戳了戳時絨的腿:“我不是小玩意兒,是爹爹娘親的寶貝!”


  時絨一愣:“?”


  爹爹娘親?


  白亦道:“青牛族向來極重家庭,護犢情深。百年前,他們在遷徙到莫邪谷的路途中,損失了幾乎全部的幼崽,族內上下悲慟欲絕。谷江便向我請求,讓我幫忙造一些具有神識的小木頭人來,好陪伴失獨的青牛族人渡過那段艱難的時光。這樣的小木頭人青牛族裡共有十多個。”


  時絨默了。


  半晌,捏了捏小木頭軟乎乎的棉布大腦袋:“對不起啊,是我說錯話了。”


  小木頭人便又好脾氣地歪了歪腦袋,開朗地搖晃起小手:“那我原諒你啦~”


  器物的存在講究利弊得失,而情感不一樣。


  耗費再多,哪怕能給人帶來一絲慰藉,都是值得的。


  師尊當年便是這樣想的吧。


  ……


  時絨收拾收拾,趕到谷江的煉器室內,又是一天極限魔鬼的煉器指導課程。


  上午先是練了兩爐多羅葉石,整理好了材料,下午便開始觀摩大師煉器,看著看著,谷江就讓她起爐跟著一起同步煉制一爐“低配版”的。


  煉器也與修為相關。


  時絨才元嬰境,靈氣不足,谷江用的又是傳統的手工鍛造法。


  她打鐵時勉強才能達到谷江大師要求的力度和強度,所以昨天隻是煉了三遍多羅葉石這樣的高等材料,人就快被掏空了,勉力之下,手腕也傷了。


  更何況是鑄造成品本命靈劍,隻能調低難度,跟著大師學做一套低配版本的。


  這一學,便是三日未出。


  時絨再次見到洞外的陽光,伸了個懶腰,手腕都快要抬不起來了。


  得虧師尊的膏藥好使且藥效持久,否則她真不知道這三日能不能支撐得下來。


第85章


  時絨的本命靈劍為輕劍, 光劍身便近一米長,最厚處不過0.3釐米。相比起普通靈劍要細長且輕薄得多,揮劍時猶如在手中握了一抹清幽的月華, 輕盈無聲, 殺人無痕。


  解決掉融魂性的問題後,主體材料從青竹石改成多羅葉石,靈劍的韌性等品質均有一定幅度的上升。最後的成品可以說是谷江有生以來,打造的最高品質的靈劍之一。


  谷江出關之後開心得連幹了三大盆飯, 在白亦等人辭別的小宴上, 直誇骨魂火是個好東西:“難怪丹修們為這個火爭得頭破血流的,以後我也得出去打聽打聽有沒有這種類似的靈火出世了。”


  時絨同他待在一起三四天,就沒見他開口誇過什麼。


  這會兒沒口子的贊嘆, 能是什麼意思?


  時絨懂事地主動奉上一縷骨魂火分火,恭順道:“大師喜歡, 我這兒有多的, 您正好可以拿去研究。”


  她的異變骨魂火特殊, 吞噬過化境期屍鬼的魂魄之後自己長大了幾分。等她元嬰成後, 在體內自成循環,被源源不斷的五行之力滋養著便又長大了幾分。是“可再生資源”, 不像本源火成長極為緩慢, 分出一縷分火, 對她而言損失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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