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舒寧讓李叔停車。


  “姑娘有事嗎?”李叔停好車,回頭問。


  舒寧指著河邊一叢月季道:“那花開得挺好的,我去摘一朵。”


  說完,舒寧跳下馬車,讓李叔等在這裡,她帶著錦兒朝河邊走去。


  那叢月季就開在橋邊,有些花已經被人折了,舒寧本也不是來折花的,暗暗觀察這條河流。


  河水有三丈多寬,遠處有烏篷船悠悠地劃過,舒寧撿起一顆小石頭丟下去,聽起來河水挺深。


  兩岸全是人家,也有不少商鋪,百姓絡繹不絕。


  舒寧走到橋中央,指著遠處對錦兒道:“那裡是什麼?”


  錦兒疑惑地朝那邊張望。


  舒寧趁機翻過石橋護欄,以跳水運動員的姿態一頭扎了下去,撲通一聲,隻濺起小小的水花。


  錦兒都沒反應過來呢,岸邊有婦人大聲尖叫起來:“快來人啊!有人跳河啦!”


第052章


  舒寧學過遊泳, 水下憋氣也能憋上一兩分鍾。


  不過揚州城裡會水且熱心的百姓挺多,舒寧跳下去沒多久,就被旁邊一家店裡的小伙計撈了上來。


  舒寧沒嗆水, 人是清醒的, 但她故意裝昏迷,哪怕被人掐了人中, 疼得她都想罵人了, 舒寧也死死地忍著,就是要裝死!


  穆王為何對她糾纏不休,要殺不殺要放過也不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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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過多日的分析,舒寧想到了兩種可能。第一,穆王太恨她,恨得要讓她生不如死地活著,鈍刀子慢慢磨。第二,不近女色的穆王殿下太喜歡夜間運動,對她先動腎後動了一點情,卻又在骨子裡認為她不配做正妻, 逼著她做妾。


  分析過穆王的所有舉動,舒寧更傾向後者, 穆王那家伙,真的很喜歡與她做那個。


  那舒寧就向他表明自己的決心,寧可跳河自盡也不會去給他當妾。


  穆王若還有點人性, 應該會就此罷手拍拍屁股回京了,就算穆王還想死死糾纏,他一個圖謀大事的人,能不在乎名聲嗎?這次跳河就能讓揚州城的百姓議論他逼死良家女子,如果一次隻能算她還了當年的退婚之債, 那她就再跳第二次第三次,舒寧就不信穆王真不在乎民心,不在乎青史罵名!


  有了這個動力,舒寧演死人演得極其賣力,掐她人中的大叔都放棄了,錦兒、李叔則分別跪在她身邊,哭得驚天動地,連一些圍觀群眾都唏噓落淚,憐惜宋家姑娘紅顏薄命。


  穆王一直都有派小廝留意宋姑娘的行蹤,今日宋姑娘突然跳河,小廝也想衝上來救,被人捷足先登,他就在岸邊觀察情形,親眼目睹了路人又掐人中又按胸腹的,折騰了半天,宋姑娘還是沒能活過來。


  小廝的手啊腳啊都變冷了,宋姑娘怎麼這麼糊塗,看不出王爺心裡有她啊,小廝雖然沒有見過王爺,可萬公公親口交代過他,宋姑娘沒事他就隻負責盯著宋姑娘是不是跟別人相了親,宋姑娘若是出現什麼意外,他拼出性命也要保護宋姑娘!


  萬公公能說出這話,必然是王爺心裡裝著宋姑娘啊!


  好好的,一個花朵似的美人,就這麼沒了!


  期待許久的奇跡並沒有出現,小廝臉色蒼白地跑回行宮,低著頭將此事告知了萬公公。


  萬公公當時就身形一晃。


  “死了?真的死了?”萬公公緊緊地盯著眼前的小廝。


  小廝沉重地道:“是,那些人一直試圖救回宋姑娘,可……”


  萬公公隻覺得腦海裡嗡嗡的,最後變成了他見過的宋姑娘,乖巧嬌美的小美人,會害怕,會臉紅,會因為他送了一瓶燙傷膏謝他,會因為王爺在賬本上蓋了戳心花怒放,上一次見面,宋姑娘還打扮得廚娘一樣,秀了一手炸雞的絕活。


  就是這麼一個惹人憐惜的姑娘,死了。


  萬公公僵硬地看向寢殿之內,他都心疼了,等下聽聞宋姑娘的噩耗,王爺會怎麼樣?


  “出了何事?”


  裡面忽然傳來主子不悅的詢問。


  萬公公示意小廝跟著,他彎著腰走進去,進來就跪下了,用痛惜的聲音道:“王爺,就在剛剛,宋姑娘,宋姑娘她想不開,跳河自盡了!”


  穆王坐在涼榻上,正在自己下棋,聽到萬公公的話,他修長的手指在半空懸了片刻,跟著一邊穩穩地放下指尖夾著的白色棋子,一邊淡淡地問:“可救上來了?”


  萬公公更加沉痛:“撈上來了,隻是已經絕了氣息,沒救回來。”


  穆王嗯了聲,沒再說話,重新捏起一顆白色的棋子。


  連續落了三顆白棋,穆王眼中的棋子,突然都變成了一個顏色,看不出哪顆是白的,哪顆是黑的。


  死就死吧,與他有什麼關系,天底下的美人那麼多,如今他貴為王爺,還怕找不到新的美人?


  可是新的美人,都不是她。


  她們不會像她那樣膽大,敢一個人來他面前賠罪。


  她們不會像她那樣聰慧,想出什麼仇恨點來還債。


  她們不會像她那樣乖巧,一邊怕他一邊笨拙地親他。


  她們不會像她那樣狡猾,一邊賣乖一邊盤算著遠走高飛。


  她們也不會像她那樣心思通透,不要榮華不要富貴,隻想找個有情郎。


  她們更不會像她那樣傻,看不出他隻是想叫她回來,竟然……


  圓潤的棋子被男人攥進掌心,直到緊得不能再緊,穆王才松開手,白色的小棋子粘在他的掌心,似是眷戀不肯走,過了一會兒,才發出一聲輕響,掉在了棋盤上。


  “備馬。”


  宋家離舒寧跳河的地方很近,確定人救不回來了,李叔紅著眼睛將姑娘的屍身抱回馬車,在錦兒嗚嗚的哭聲中,趕車回家。


  宋大人、杜氏正在商量該怎麼徹底地消除穆王對宋家的仇恨,見李叔趕車回來了,夫妻倆都很奇怪,待李叔下車就跪在了地上,車廂裡不斷傳來錦兒的哭聲,一邊哭一邊叫著姑娘,馬車後面還跟了一群神色復雜的百姓,杜氏突然走不動了。


  宋大人扶住幾欲昏厥的妻子,嘴唇顫抖地問李叔:“怎,怎麼了?”


  李叔叩頭,哭嚎道:“老爺,老奴沒用,沒攔住姑娘,姑娘她,她跳河了!”


  此話一出,杜氏、宋大人都失聲痛哭,夫妻倆互相攙扶著跑到馬車前,宋大人挑開簾子,見女兒直挺挺地躺在裡面,真的死了,杜氏白眼一翻,倒了下去。


  屬於親人的撕心裂肺的哭聲,舒寧聽在耳裡,挺難受的,但為了將這場戲演下去,為了收獲最佳的演出效果,舒寧始終一動不動,宋大人、李叔聯手將她抬下馬車,舒寧也沒有給他們任何暗示。


  她才被抬進宋家屋裡,院門口的喧哗驀地戛然而止,有人喊穆王。


  抱著女兒痛哭的杜氏聽見了,突然放下女兒,一隻腳穿著鞋一隻腳赤著,披頭散發地衝出屋門,一直衝到穆王面前,對著穆王那身蟒袍又抓又打又踢,狀若瘋狂。穆王面無表情地看著她,並不還手,直到隨行侍衛衝上來,拉走了杜氏。


  “王爺,你到底要怎樣才肯罷手啊!”宋大人無力地跪在地上,老淚縱橫,“當年悔婚是我們宋家對不起您,可我們在京城的時候已經還清了啊,白紙黑字寫得明明白白,您也蓋了王印,為什麼就不肯放過凝凝?”


  穆王雖然位高權重,但今日他逼死良家女子,事情做得太絕,圍觀的百姓都跟著數落起來。


  穆王恍若未聞,繼續往前走。


  杜氏還想去攔,萬公公帶著侍衛擋在穆王身後,紅著眼圈對杜氏夫妻道:“姑娘死了,王爺也很難受,你們就別往他身上插刀子了,讓王爺安安靜靜地送姑娘一程吧。”


  “他難受?他難受個屁!我的凝凝就是被他害死的!”


  看著前面被穆王反手關上的堂屋大門,杜氏尖聲哭罵道。


  萬公公嘆口氣,隻負責攔人,罵就隨杜氏罵吧。


  內室,錦兒還守在床邊,跪在地上嗚嗚地哭著。


  至於床上的舒寧,肩膀以上被半垂的帷帳擋住了,隻露出大半個身子,一身衣裙湿噠噠地滴著水,放在一側的手呈現出一種玉白色。


  穆王盯著那隻手,聲音沙啞地讓錦兒出去。


  錦兒對他又恨又怕,不過姑娘都死了,穆王還能做什麼,她留在這裡又能做什麼?


  錦兒抹著淚抽抽搭搭地退下了。


  穆王也終於來到了床前,凝視她手的目光,緩緩地移到了她的臉上。


  她閉著眼睛,頭發湿漉漉的,纖長的睫毛也被打湿了,黏在一起。


  她的臉色蒼白,紅唇微張,人中處好幾個指甲掐痕。


  這幅模樣的她,並沒有平時美,卻顯得更乖了。


  穆王僵硬地坐下去,握住了她清涼的小手。


  舒寧就當自己睡著了,努力保持眼球不動,盡量放輕自己的呼吸。宋大人他們都認定她死了,傷心之下沒有注意到這些小細節,穆王可不會多傷心,舒寧知道自己會在他這裡露餡兒,但她要盡可能地推延,時間越長,越能折磨他的良知,如果他還有良知的話。


  舒寧什麼都看不見,她也不敢去感知什麼,就知道他一直握著她的手。


  不知過了多久,有輕輕的風落到了她臉上,在舒寧還沒有反應過來怎麼會有風時,她的嘴唇被人壓住了,非常輕非常輕的動作,仿佛怕打擾了她。


  距離太近,舒寧屏住呼吸,想等他吻別夠了再喘氣,可舒寧萬萬沒想到,穆王吻別的時間會那麼長,憋氣憋不住了,反正都要露餡兒,舒寧突然就像溺水的人終於緩過氣來一樣,腦袋往旁邊一歪,重重地咳嗽起來。


  穆王的臉被她的額頭狠狠地撞了一下,他本能地退後,狹長黑眸死死地盯著起死回生的她,胸口則被一股潮水般的狂喜席卷、淹沒。


  大悲大喜之下,他整個人就像被什麼定住了一樣,隻默默地看著她。


  舒寧咳嗽夠了,捂著胸口重新躺好,對上穆王冰凍似的臉,舒寧先是茫然,跟著環視一圈,了無生趣地苦笑道:“我這是沒死成嗎?王爺來做什麼?看我是真死還是假死?既然我沒死成,王爺給我補一刀,讓我死……”


  她沒說完,穆王突然俯衝下來,一手緊緊地扣著舒寧的手,一手託起舒寧的後腦,發瘋似的堵住了她的嘴,剛剛有多溫柔,現在就有多癲狂,舒寧越是抗拒,他越是要親她,直到舒寧狠狠扯住他的頭發,他才紅著眼睛拉開距離。


  舒寧吐出一口混雜了不知他的還是她的血的口水,一把推開他的腦袋,指著門口大吼道:“滾!”


  什麼王爺不王爺,此時的穆王在她眼裡隻是一條瘋狗,舒寧隻想讓他滾!


  穆王沒滾,再次傾了下來,舒寧雙手並用也沒有打走他,氣喘籲籲地被同樣喘著粗氣的他死死地按在了胸口,絲毫都掙扎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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