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戰戰兢兢地進了他的屋子,濃鬱的藥味撲鼻而來。
我下意識抬頭去看他的情況,卻不想他正皺眉看著我。
目光裡滿是打量和克制。
「你是誰?」
我聽見他問我。
「奴婢徐珍。」
臨場瞎起的。
「你也姓徐?」他的目光幾乎化成實質要把我洞穿一般。
我一下子跪在地上,再抬頭時,淚流滿面。
「太子殿下,奴婢跟殿下府中原先的那位嘉夫人是雙胞姐妹,之前家鄉鬧飢荒,我們在逃荒途中走散,後來在去尋姐姐時聽聞她被山匪擄走,又被路過的太子殿下所救,我本想來尋她,可被人販子擄走賣到隔壁永安城做奴婢,過了好幾年才尋到機會逃出來,可卻聽聞姐姐已經……」
我說到這裡,已經泣不成聲。
我覺得我的話可信度還是挺高的。
畢竟我跟已逝嘉夫人長得一樣這是事實,而且嘉夫人之前確實是太子從山匪手中救下來的。
這事大伙也都知道。
果然,一旁的管家看我的眼神都變得慈祥了。
我再一看傅函深,他皺著眉頭,似乎是傷口又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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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許久,最後又問了我一些問題。
待我認真回答後,他像是疲憊極了,又像是不想多看我一眼。
隻擺了擺手:「下去吧,以後就在太子府待著,看在你姐姐的份上,我會護你一世平安。」
「謝殿下。」
我離開他的屋子後,這才長松了一口氣。
危機渡過去了。
可我不知道,在我離開後,屋子裡的傅函深目光變得晦暗不明。
他似乎想到了什麼。
喃喃自語:「雙胞胎,會連掌心的痣都生得一模一樣嗎?」
9【傅函深】
在傷尚未好全時,傅函深在一天深夜出了府,未帶一人。
他輕車熟路地走到秀林山,山下一個人影迎了上來。
「太子殿下。」
「皇叔。」
兩人再沒有多餘的話,一言不發地往山上走。
這條路他們這兩年走過無數次。
心中鬱結之時便總喜歡躲在這裡。
靠著那小小墳頭,跟那早早就走了的人說說話。
這比世間最烈的酒最動聽的曲子更能安撫人心。
可今天,他們來秀林山卻不是為了尋求心中慰藉。
大概半個時辰之後,他們便來到了目的地。
傅函深垂頭看著那小墳包,聲音低沉:「皇叔,你說,世間真有死而復生嗎?」
「別人不行,可你的嘉夫人和本王的梁妃可並不是尋常人。」傅言安轉頭看他,「這點你很清楚不是嗎?」
傅函深當然清楚。
他早就發現自己的嘉夫人不似尋常人了。
她的想法天馬行空,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而且,她跟她那好姐妹梁喜總喜歡去摘星樓喝茶聊天。
可她們不知道,摘星樓是他的。
她們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會有人整理出來送給他看。
畢竟,這兩個女人出現得太巧了。
他們身份又極敏感,從小的教導讓他們不會輕信於人。
所以剛開始時,傅函深和傅言安是懷疑過她們的意圖的。
可在觀察了她們一段時間後。
傅函深發現,這兩人有些超過了他的認知。
一個人,怎麼能人前人後兩副面孔?
而且,她們頻頻提到的攻略、系統又是什麼?
傅函深開始覺得迷茫了。
開始覺得自己所接觸到的知識還是太少了。
傅言安也一樣。
越好奇,就越想探究個徹底。
於是,這個觀察就慢慢拖到了五年。
這五年裡,發生了很多變故。
最大的莫過於,他們愛上了這兩個奇怪的女人。
傅函深也曾對她們口中的攻略進度有過猜測。
在發現她們對那個所謂的「愛意值」格外在乎之後,兩人第一次體會到了心痛的滋味。
因為他們意識到,梁喜和徐嘉願意留在他們身邊,隻是為了他們的愛。
一旦她們達到了目的,就會毫不猶豫地離開他們。
可再心痛酸澀,也隻能在心裡憋著。
甚至,為了自私地挽留徐嘉,傅函深甚至專門去尋了秘藥,隻為了控制自己心中對她的愛。
說起來都夠可笑的。
傅函深漸漸回神,他看著眼前的小小土堆,自嘲地笑了笑。
然後認命般地蹲下來,開始挖墳。
他希望這是徐嘉的把戲,他從沒這麼期待過一個人能戲弄於他。
傅言安也不甘落後,也蹲下來開挖了。
挖著挖著,他嫌棄眼睛上蒙著的東西礙事,一把扯下。
這下視線清晰多了。
傅函深嗤笑:「皇叔為了留下那酷似梁喜的女子,竟會裝瞎?」
「你的傷也早就好了吧?」傅言安瞥了他一眼。
兩人哼哧哼哧地挖了半宿。
在天剛蒙蒙亮時,兩人挖出了兩副空了的棺材。
他們看著這棺材竟出人意料地平靜。
許久之後,傅函深突然笑了:「果然如此。」
10
我懷疑傅函深看上我了。
哦不,他就是看上我了!
明明之前對我愛搭不理,結果這幾天天天讓我去他那。
倒也沒幹啥,就讓我擦桌子,掃地,再就是給他當畫畫模特。
一兩個小時不給動。
而我總能感覺傅函深的目光黏在我身上,如影隨形。
我現在是他小姨子哎!
他竟然想泡我?
我越想越生氣。
連帶也忘了自己的身份,沒給他個好臉色。
正在畫畫的傅函深手頓了頓,頭也不抬道:「徐珍,你剛剛是對孤翻了個白眼嗎?」
「哪能啊殿下。」我咧嘴笑,「我沒翻白眼,我在笑呢。」
「行了,別笑了。」他把筆放下,「笑得比哭還難看。」
我:「……」
他興致盎然地欣賞著自己的新作。
我找機會兒就溜了出去。
我在太子府左逛右逛,想找點樂子,找半天也沒找到。
之前本來說好了,等傅函深和傅言安傷好了我跟梁喜就再次出發去流浪。
反正攻略任務我跟梁喜擺爛了,之前突然冒出來的那一截攻略進度也彌補不了我們什麼。
可他倆也不知道咋回事,傷勢反反復復,好不了了!
我正亂想著,突然聽見牆外傳來一陣布谷鳥的叫聲。
這是我跟梁喜約定的接頭暗號!
我連忙從狗洞鑽了出去。
梁喜看見我,氣勢洶洶地就過來了。
她手一揚,我連忙抱頭:「幹啥啊,一見面就打我!」
「誰打你了?」梁喜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你跟我來,我有話跟你說。」
……
隱秘河邊,我驚詫出聲:「什麼?你說傅言安是裝瞎?!」
「是。」梁喜很肯定,「我看到他半夜在外面練箭了,百步穿楊,眼神比鷹都好使。」
「原來一直眼瞎的人是我!」
我拍著她的胸口:「莫生氣莫生氣,氣出病來無人替。」
拍著拍著,我動作一頓:「他為啥要裝瞎?為了留住你?他知道你是誰了?!」
梁喜靜靜地看著我:「你別管我了,你還是顧好你自己吧。」
「啊?」
「你猜,傅函深的傷會不會也是裝的呢?」
11
對於梁喜提出的疑問,我決定親自驗證一下。
自從我嘉夫人妹妹的身份被坐實後,太子府中原先養著的那些所謂「替身」就都被遣散了。
這就意味著,啥活都得我一個人幹!
這日清晨,傅函深又喚我去當模特。
我觀察了一下他的臉色。
還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我眨了眨眼睛,在端著砚臺往案桌前去的時候,身子使勁往前一倒。
「啊呀!」
傅函深身手極快,瞬息間便移到了我面前。
他伸手攬住我的腰,將我穩穩地拽了回去,我順勢趴在了他懷裡。
然後……眼疾手快地拽開了他的衣領。
傅函深的胸膛處確實有傷疤,可卻都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而且他抱我的手臂有力得很,根本不虛。
傅函深立刻就要退開,我卻死死地拽著他的衣領不放手。
另一隻手伸到他的臉前,用拇指使勁地擦了擦他的嘴唇。
我驚恐地看著拇指上的白色脂粉。
又看了看他氣色紅潤的原本唇色。
「傅函深,你裝病?!」
驚詫間,我連稱呼都顧不上了。
「殿下……」管家在這時從門外進來,看見屋內情形,他老臉一紅,匆匆往回走,「老奴也沒什麼事。」
他還貼心地替我們關上了門。
此時屋子裡安靜極了。
靜到我能聽見自己和傅函深的呼吸聲。
氣氛也逐漸變得不太對勁。
我慌忙從他身前退開。
可傅函深攬著我腰的手卻並未放開,反而一使勁把我又拽了回去。
「你剛剛叫孤什麼?」
他問我。
我有些心虛:「太子殿下啊。」
傅函深看著我,突然笑了:「你把孤當傻子是嗎?」
我不說話了,可傅函深似乎並沒有打算放過我。
他俯身過來,強勢地吻了上來,帶了點報復意味。
他聲音喑啞。
「孤的確是裝病騙了你,可是徐嘉,你不是也把孤騙得很慘嗎?」
他這個稱呼一出來,我就知道壞事了。
這麼篤定我是徐嘉,難不成……
我從他懷裡小心抬起頭。
「你去挖墳了?」
「你猜。」
「你怎麼這麼缺德?」
傅函深:「……你就沒有一點想說的嗎?徐嘉。」
我的名字被他說得咬牙切齒。
看得出來,他是真的生氣了。
也是,假死這事,確實是我做得不厚道。
我抿了抿嘴,決定實誠道歉:「對不起。」
傅函深要被我氣笑了。
他一步步把我往牆角逼,最後將我禁錮在一角,仿佛這才滿意。
「你知道嗎?在發現你騙了我後,我真的真的很想懲罰你。
「我知道無數折磨人的方式,可我一樣也舍不得對你用。
「於是我隻能讓你每日掃地擦桌子,又或者來我面前罰站,讓你看著我畫畫。
「可看你久站之後腰酸背疼的樣子,我竟還是覺得心疼。
「徐嘉,你到底是從哪來的妖女,把我迷成了這樣?」
傅函深在質問我,眼底還帶了點紅。
我張了張嘴想辯解什麼,可話到嘴邊又覺得說什麼都蒼白無力。
最後隻好又低聲說了一句:「對不起啊。」
傅函深沒說話,他站在我面前,眉頭微擰。
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最後我聽見他一聲認命般的輕嘆。
「孤也是賤,你輕飄飄兩句道歉,孤竟然就想原諒你了。」
我心裡微動,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便聽見他又問了一句:
「所以,你現在可以跟我坦白,那什麼系統、什麼攻略,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了嗎?」
12
我倒是想坦白,系統它不讓啊!
我剛動了一點念頭,體內就如電流湧過,刺痛難忍,雙腿一軟差點跪在地上。
傅函深接住我,幾乎立刻就想到了什麼:「不能說?」
我忍痛點頭。
傅函深:「那就不說了。
「你聽我說就好。」
接下來的半個時辰裡,我坐在椅子時,聽對面的傅函深說起了他心路歷程。
真是九曲十八彎,聽得我一愣一愣的。
尤其是聽見他說摘星樓是他的,而我跟梁喜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時,我心裡一「咯噔」。
原來,我跟梁喜的馬甲早就被扒了!
合著我倆一直裸奔呢!
虧我倆還覺得把傅函深和傅言安玩弄於股掌之間……
弄了半天,小醜竟是我們自己?!
我臉色慘白地看著滔滔不絕的傅函深。
在他說起為了防止我們離開而用了秘藥時,我伸出爾康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