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這些是我的嫁妝,除了那些首飾衣服之內的物件放庫房了,其餘的票據什麼的都在這兒了。你也瞅瞅看。我娘說了,兩口子過日子,一定要以誠相待,那我現在把我的金庫都給你看了,這誠意足吧。」


我拿起嫁妝單子,黃金千兩,白銀萬兩,禹州城宅子一座,鋪面數十,還有一些田地,外加眾多昂貴的首飾綢緞等。


我忍不住問道,


「嶽母這是把整個楊家都給你做陪嫁了嗎?」


她搖搖頭,


「沒有那麼多,半個楊家吧。」


「半個?你兄長沒意見?」我忍不住驚呼,自古以來,女子出嫁,即使再受寵愛的女兒,也不可能將半個家業與之陪嫁,更何況還有兄長在。


思文十分自然的搖頭道,


「我娘說了,我和哥哥都是她手心裡的肉,不能厚此薄彼,必須一視同仁。而且,哥哥身為男兒,理應自己建功立業,封妻蔭子,而不是依靠父輩的祖產來享受榮華富貴,而我,身為女子,這世道不公,注定我不能像哥哥那般建功立業,應該更多加照顧一些才是。所以,娘親給我這些陪嫁,哥哥不但沒意見,反而又拿自己的給我添了不少妝呢。」


聽了思文的話,我由衷的對嶽母生出一股敬佩之情。能有這般見識的女子,必然是不凡的,我好像有些理解父親近些日子來的反常行為了。


我將手中的匣子遞給娘子,


「這是我的全部私產,沒你多,不過還是都交給你好了。」


她看了看我手中的匣子,沒有推脫,十分高興的接過來,


「不錯不錯,挺懂事的嘛,知道主動上交私房錢,放心,以後你的零花錢我包了。」


「零花錢?」


「呃,就是除開衣食住行,你自己想怎麼花怎麼花的錢。我按月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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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了笑,


「不用給,都是你的。」


我將匣子盒子都放在一旁,向她慢慢靠近,芙蓉帳暖,一夜春宵。


第二日去向父親母親請安。


思文沒有像別的姑娘那般害羞不知所措,而是落落大方,端莊優雅,母親看著她十分喜歡,高高興興喝了茶,還把傳家的镯子給她戴上。


父親也樂樂呵呵的喝了茶,捋著胡須,一邊點頭一邊說好,好,思文,文這個字甚好,甚好。


思文生第一個孩子時,正好傳來我高中的消息,全家都十分開心,直說孩子是我的福星。


我卻抱著兒子對思文說,


「娘子,咱們再努努力好不好,我想要個像娘子這般聰慧乖巧的女兒。」


思文卻嬌嗔著啐了我一口,


「呸,誰要和你努力啊。哼。」


我笑了,將她的手放在唇邊,


「好,你不努力,我努力,我努力行了吧。」


她臉色緋紅,哼了一聲,輕捶我一下,


「不要臉。」


可誰知,我倆這一努力就努力了四個兒子出來。


我抱著第四個兒子,嘆了口氣,


「罷了罷了,看來我注定沒有女兒緣,這輩子隻能疼娘子一個。」


而正在我們為沒有女兒憂傷時,念念在生了兩個兒子後,終於生下一個女兒。


思文高興的不得了,立刻要撲過去抱孩子。


誰知,孩子卻被她哥哥抱在懷裡,死活不讓她靠近。


沒辦法,誰讓思文當初不靠譜的自己懷著身子還帶著同樣懷著身子的念念去打棗,害得念念差點動了胎氣。


自那以後,他哥哥就時刻提防著她,讓她離自己老婆孩子三尺遠。如今又得了這麼個寶貝女兒,自然是對思文千防萬防。


思文忍不住對著嶽母大吐苦水,告她哥哥的狀。


嶽母卻笑著打了她一下,


「你個皮猴子,還好意思說,誰讓你當初不靠譜的,該。」


思文不依,扯著嶽母的袖子,委屈巴巴的叫著,


「娘~」


不過後來,思文成功報復了回去,她竟然將四個兒子都留在了楊府,還對兒子說,


「舅舅是有大才之人,你們幾個要想日後有出息,現在就跟著舅舅好好學習,務必一舉一動都不能放過,知道了嗎?」


幾個孩子懵懵懂懂,但也知道要聽娘親的話。


是以,那幾天,幾個孩子竟然連舅兄如廁洗澡睡覺都跟著,說要學習舅舅的一舉一動,以後要做個像舅舅一樣有出息的人。


要不是嶽母護著,我覺得舅兄會恨不得把那幾個小崽子全扔大街上去,然後再來陸家揍思文一頓。


我將此事說與表姑和父親聽時,表姑笑的前仰後俯,半點形象都無。指著父親說,


「這這這思文哪兒像子規教出來的孩子,本以為這思文像子規,誰知卻是這麼個性子,哈哈哈哈哈哈,不行了,笑死我了。」


父親也樂呵呵的笑,卻在聽到表姑的話後說道,


「我總覺得,她本來也應該是思文這樣性子的。」


嶽母去世時,思文哭成了淚人,為了照顧她,我隻能整日待在楊府陪她。


晚間思文哭累了睡下後,我才回到陸家,卻聽說父親醉的不省人事。


即使是我成親時,父親也未喝得如此之多。


我猜到應該是同嶽母有關,卻又不好在母親面前直說,隻道,


「父親也上了年紀,以後還是莫讓他喝這麼多了。」


母親看著父親,似是感嘆的說道,


「不妨,隨他去吧,總歸是要發泄一二的,那些東西都憋在心裡反而不好。」


說完,就讓我回去休息,明日回楊府好好照顧思文,好好送嶽母出殯。


我回到屋裡,拿出思文的嫁妝單子,看了又看,看見幾間熟悉的鋪面,是陸家曾經的產業。那幾個鋪面的地段裝修都極好,即使陸家搬遷也是完全沒必要打出去的,可後來卻都以低廉的價格落到了嶽母的手中,現在,兜兜轉轉,又回到了陸家。


陸家的產業一向是父親在打理,這幾間鋪子的緣由,必定是父親有意所為。


我放下嫁妝單子,有些出神,母親……


我想起母親看向父親的眼神,平靜又感慨,卻沒有不滿和緊張。


看來,母親心裡也是知道的。


母親看向父親總是一派坦然的樣子,倒不像是面對丈夫的妻子,反而像是面對同病相憐的知己。


或許母親也……,算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作為晚輩,豈能妄議。


可後來,母親的秘密還是被我知道了。


嶽母去世後的第三年,母親也不行了,她臨終前,沒有拉父親也沒有拉孫兒的手,隻是拉著我和思文的手,將我倆的手緊緊握在一起,對我倆說,


「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一直恩愛甜蜜下去,一定要,白頭偕老。」


母親去世後,她身邊的徐姑姑告訴我,母親還待字閨中時,有一個青梅竹馬的表哥,那表哥對她極好,且兩家自小也曾口頭定下姻親。可後來,表哥家道中落,外公外婆就改變主意,做主將她許給了父親,而她表哥經此打擊,遠走他鄉數年,他倆也再未見過。


本來,母親嫁給父親後,也曾想過同父親夫妻恩愛,相濡以沫,白頭偕老,可當她發現父親心裡也有難忘之人後,就將所有打算都作罷,同父親相敬如賓,和和氣氣的過了一輩子。


是以,當我和思文成親後,母親十分開心,待思文也極其親厚,她這一生的遺憾,總算有我和思文來圓滿。


母親和嶽母的相繼離世,對父親的打擊極大,我和思文怕父親心內鬱結,整日帶著孩子在他跟前陪他。


可父親的身體還是垮了下去,仿佛一夜之間蒼老了十歲。


我無奈,隻得請表姑過來,想著若這世間還有誰能知曉父親的心事,非表姑莫屬了。


表姑看了看父親,搖頭嘆氣道,


「他這是自己的心垮了,旁人勸也無用。」


我忍不住問道,


「表姑,父親的心事,可是和嶽母有關?」


表姨說道,


「都是些陳年往事,告訴你也無妨。你知道了,或許能和思文更好的照顧他。不過我知道的也不多。」


表姑看著我和身邊的思文,將一位老人的一段塵封的心事娓娓道來,


「我自小同你父親一起長大,感情如同親兄妹一般。他自小風流瀟灑,性子灑脫,又生的豐神俊朗,我總會打趣他,不知什麼樣的女子才能入他的眼。他總是回答,必定是極美極聰慧的女子才能與他相配。我也一直這麼覺得,隻有世間很優秀的女子,才能降服他這匹風流的馬。


後來,我嫁了人,一度同夫君於外地上任,等到夫君回到禹州當知州時,我再見到他,他卻對我說,已有心儀的女子,那女子,竟然是個丫鬟。


我說,既然是個丫鬟,討過來做妾就是,何必如此放在心上,一副念念不忘,心有戚戚的樣子。


他卻說,那丫鬟連他大哥都拒絕了,怎麼可能會接受他,隻怕是寧死也不願意跟他。


我有些好奇,一個下人,竟然能拒絕前途無限,風採卓絕的陸大少,想來不是個凡人。


我心裡越發好奇,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子,又是怎樣讓我這風流瀟灑的表弟給失了心魂。於是便經常纏著他跟我講故事。


你父親告訴我,起因是一塊水晶餅。那時你大伯備考辛苦,他前去探望,想著疏導一下他的心緒。誰知你大伯精神抖擻,氣色極好。你父親笑著打量你大伯的屋子,發現同以往不太一樣,點心樣式新奇可口,窗臺上還放著蘭花,想必是他屋裡的某個心靈手巧的丫頭做的。你父親笑著把點心洗劫一空,又見那蘭花著實喜人,想抱盆回去,可誰知你大伯卻將他趕了出來。


你大伯一向大方,從不曾這般小氣過。你爹愈發好奇,便愈發去探聽那丫頭的消息。可那丫頭卻是個屬烏龜的,你爹幾次三番的都沒見著人。本來已經熄了心思了,誰知卻聽說那丫頭拒了大夫人的抬舉,竟然自己求去。


待那丫頭出府後,你爹好奇心作祟,便時時刻刻盯著她,這一盯便盯出了問題。


你爹說那丫頭與眾不同,是個心中有天地的姑娘,她拒絕大夫人的抬舉,恐怕不是因為不懂事,而是看的太透。


她早就看清,什麼抬舉恩寵,什麼榮華富貴,都不過是浮雲,不過是換個大一點豪華一點的籠子圈養著罷了,可嘆有些人還歡天喜地的感恩戴德。


為著她這份執拗與清醒,你父親暗裡對她頗多照顧。想著若是可能,或許能打動這丫頭,陸家雖家規嚴厲,但你奶奶卻是個十分好說話的人,若是這丫頭真能做成一番事業,也未嘗不能共結連理,大不了多受些考驗罷了。」


聽到這裡,我忍不住問道,


「那為何,最後他們……」


表姑嘆口氣,


「你嶽母擴大產業的那一日,你父親在她的包間裡看到一幅字,上面寫著一首詩。」


「可是,蘇大人的水調歌頭?」思文突然接話道。


表姑點點頭,我疑惑的回頭看向思文,


「你怎知道?」


思文回道,


「我曾在娘親的妝匣裡看到過,似乎很多年了,紙張已經泛黃,也沒有落款。小時候不懂事,問娘是誰寫的,娘說是一個故人寫的。表姨,你可知道這個故人,到底是誰?是公公嗎?」


表姑說,


「不是,是你大伯。」


我和思文都怔在原地,


「大伯?既如此,可娘當初為何,為何要拒絕?」


表姑搖搖頭,


「不知道,表弟曾經猜測,或許是她太過清醒,心中有丘壑,清楚的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所以,才有了取舍,可這並不代表她心裡沒有大哥。但是,真相如何,隻有你娘知道,沒準兒,她隻是覺得那個字好看,忘了丟呢?誰知道呢。」


我率先跳下馬車,再伸手將父親扶了下來。


「「我」表姑嘆口氣,


「誰知道他到底怎麼想的,明知道子規心裡沒她,卻多次讓我照拂她,讓她的生意做的順風順水。」


「反正,我知道的就這些了,他這身子,硬撐到今天,也是不容易,他最近有些犯糊塗,若是說些胡話,做些糊塗事,你們也不必糾正他,讓他開心一點把。」


我和思文都深以為然,肯定的點點頭。


接下來的日子裡,父親果然越來越糊塗,時而把我當成大伯,時而把思文當成嶽母,時而覺得自己還在禹州, 時而又哭著說自己想回禹州。


父親終究是沒有熬過那個冬天, 冬至的那天晚上, 他突然清醒了,他對我說,想吃水晶餅。


我忍著悲痛, 讓小廝去蘭君樓買,小廝死命的跑, 一盞茶不到, 就把水晶餅買回來了。


父親已經抬不動手了, 我將水晶餅遞到他嘴裡,他顫顫巍巍的咬下一點點,卻怎麼都咽不下去。


思文噙著眼淚,端水過來喂父親喝下。


水卻和著餅碎從嘴角流下來。


父親努力了幾次,我和思文也拼命想幫他吃上一口水晶餅,可是,都沒有成功。


末了,父親搖搖頭,


「算了,我這一輩子都沒有強求, 又何必, 在此時強求。你倆,一定要好好的, 好好的。」


然後, 他看著思文, 似乎在對思文說, 又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我知道,她思的是文君,可我卻總是自欺欺人, 覺得思文的文字,是不是也關於我。可笑,真的太,可, 笑……」


說完,父親便垂下了手。


我依父親的遺言,在他下葬後,悄悄將一縷他的頭發埋在了嶽母的墳旁。


回到家,我看到思文坐在窗前, 手裡不停擺弄著一根細繩, 我心中一動,走到她背後,伸手將她抱在懷裡。


她微微有些驚訝, 嗔怪道,


「大白天的, 都老夫老妻了,像什麼話,小心被旁人看到了。」


我將頭埋在她頸窩,


「怕什麼,你,是我的娘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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