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房間前,阮綿瞪了我一眼,目光裡滿是不甘心與怨懟,大有卷土重來的趨勢。
我朝她比了個中指,無聲地說了個「滾」字。
等阮綿和宋豔走後,我爸又跟段唯道了歉:「不好意思啊,段唯。阮綿會做出這樣不知廉恥的事情,都怪我沒有教導好她。你放心,我明天一定會好好教育她的。」
真是虛偽!
阮綿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分明就是我爸教得好。
段唯神情冷淡:「我累了。」
我爸也知道因為這件事,段唯現在有些不待見他,就沒再礙他的眼,惺惺作態地說了句你早點休息,就離開了房間。
等我爸一走,段唯眉眼間冰雪瞬間就消融了,他可憐巴巴地看向我:「桃桃,好難受,屋子裡都是你堂妹濃烈的香水味。」
他那雙桃花眼,泛著破碎璀璨的光,看著可憐又可愛。
段唯這人,面對別人,客氣中藏著淡淡的疏離。
特別是面對他厭惡的人,甚至還有些乖戾。
可面對我,段唯就像隻小刺蝟一樣,把渾身的刺都收起來,隻露出柔軟可愛的小肚皮。
面對這樣的他,我的心軟得不像話。
「你回我的屋睡吧。」
「好。」
段唯早就在等我點頭了,我一松口,他立馬就下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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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怎麼辦,桃桃,我離不開你了。你不在身邊,我一直沒睡著。」
語氣苦惱,眼裡卻帶笑,似乎離不開我,是一件很值得驕傲的事情。
我眼中含笑:「現在你可以睡個好覺。」
我也有些離不開他了,不然,也不會大半夜抱著個枕頭過來找他。
15.
回到房間之後,我們兩人都沒什麼睡意,幹脆蓋著被子開始聊起了天。
段唯說:「桃桃,你的家人對你堂妹是不是過於偏愛了,特別是你奶奶,還有你弟弟。」
「因為我堂妹對他倆有恩。」
小時候,我們幾個堂姐妹出去玩。
阮綿讓我和我姐去買棉花糖,而她則留下來照看我弟。
沒想到,我弟失足掉進了水裡,最後是阮綿救了他。
因為這件事,阮綿就成了我全家的大恩人。
至於我和我姐,被我家人罵了個狗血淋頭,說什麼就知道吃吃吃,差點害死弟弟都不知道。
還有一次,我奶奶帶我們去餐廳吃飯,她誤食了花生醬,哮喘犯了,但就是那麼巧,她往常一直攜帶的治療哮喘的藥,就那一次沒有帶。
幸好,阮綿這個貼心小棉袄,一直惦記著奶奶的病,給她備著哮喘藥。
可以說,奶奶的那條命,是她救回來的。
這兩件事之後,阮綿就徹底成了我家的團寵。
段唯皺著眉:「這是不是有點太巧了,你家人一有事,她就像個救星一樣出現了。」
「確實挺巧的,但過去太久了,想追究也無從追究了。」
我和我姐曾經懷疑過,我弟弟和我奶奶會出事,都是阮綿的手筆,為的就是得到全家人的寵愛,以及把我和我姐排擠成家裡的邊緣人物。
可我們那個時候年紀還小,想調查也調查不出真相,把這猜測說給家人聽,挨罵不說,還有可能挨一頓打。
至於阮綿為什麼會這麼做,我和我姐早就猜到了,她嫉妒我和我姐有個相對完滿的家庭,也嫉妒我倆有健康的身體。
因為嫉妒,她要把我們在意的東西都通通給奪走。
隻要我們痛苦,她就高興。
她是個相當惡劣的人,明明是她的問題,不是我和我姐造成的,她卻把我們當成了撒氣桶。
段唯給了我一個擁抱,語氣悶悶的,鄭重地許諾道:「都過去了,我不會再讓阮綿欺負你。」
「是啊,都過去了。」
我和我姐早就不是那個被阮綿陷害,就百口莫辯,沒有一點反擊之力的小孩。
當年,我姐再次面對家人的區別對待時,無比堅決地跟家裡人決裂了,臨走前,還揍了阮綿一頓。
現在她有了自己的事業,也有了自己的家庭,過得十分幸福。
至於我,擁有了自己的事業,也擁有了彌足珍貴,阮綿無論如何也搶不走的感情。
面對自私自利的家人們,也敢勇敢地進行反抗。
我和段唯一大早就回去了。
後來我家人還打了幾個電話過來,說是上次的事情,是他們做得不對。他們希望請我和段唯吃一頓飯,用來賠罪。
我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我還不知道他們的小心思?
我爸賠罪是假,想跟段唯達成合作關系是真。
那次回去後,我爸邀請了段唯好幾次,一起談合作,段唯都以沒興趣,不合適合作為由給拒絕了。
他們就想通過我,再跟段唯見一面。
跟我想的一樣,我拒絕了幾次後。
我家人就開始原形畢露,對我破口大罵,說我沒有良心,一點也不知道幫襯家裡,真的是一點都比不上阮綿。
我的內心毫無波動,掛了電話。
這之後,我和我的家人好長一段時間都沒有交集。
後來發生的一件事,讓我意識到我的家人們,已經爛到了骨子裡。
16.
那兩天天氣突然降溫,我得了感冒。
段唯不放心,親自送我去了醫院看病。
在等門診的時候,我看到我爸陪著宋豔進了婦產科,我爸對待宋豔要多珍視有多珍視,仿佛她是什麼珍貴易碎的大寶貝。
我的心裡咯噔一聲,心頭浮現了一個荒謬又合理的猜測。
「要去看看嗎?」
段唯也看到了我爸和宋豔,詢問著我的意見。
我們倆到了婦產科門口,醫生的聲音從裡面傳了出來:「恭喜你,你懷孕了,目前來看,胎兒很健康。不過你是大齡產婦,平時要多注意身體。」
宋豔欣喜若狂:「阮莫,這麼多年了,我終於懷上了你的孩子。」
我爸愛憐地摸了摸宋豔的肚子:「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懷上的。」
剩下的話,我沒有再聽下去。
我多年的困惑,好像終於有了一個解釋。
我爸和宋豔有一腿,他愛屋及烏,格外偏愛宋豔的孩子阮綿。
阮綿救過我弟和我奶奶的命,我媽,我弟和我奶奶都格外感激她,憐愛她。
至於我和我姐,就成了爹不疼媽不愛的存在。
他們清楚地知道他們是偏心的,但我姐和我不是男孩,也沒有幫過家裡人大忙,就這麼成為了可有可無的存在。
沒有價值的人,即使活得再怎麼糟糕,都沒有人在意。
我的這個家真的是爛透了。
回去的路上,段唯問我打算怎麼辦。
我早就想明白了,既然我那個家爛透了,我不介意把它維持的表面美好的假象給撕破,露出發爛流膿的傷口。
剛剛我在門口的時候,已經錄下了我爸,宋豔還有跟醫生的對話。
但我還沒得及去找我家人,他們自己就找上了門。
17.
從醫院出來後,段唯公司有事,先去上班。
我一個人回到了住處,就發現我媽、我弟、還有阮綿在我家門口等著。
我擰著眉:「你們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我媽抱怨道:「誰讓你電話也不接,消息也不回,我們隻好自己找過來了。」
我弟怒氣衝衝道:「阮桃,你還有良心嗎,虧我媽對你這麼好,你眼裡還有我媽嗎?」
我反問:「你倒是說說,她怎麼對我好了?我上大學之後,她有給我一分錢嗎?這幾年來,她又主動給我打過幾個電話?她甚至都不知道我在哪裡上班吧。」
說來可笑,我家開公司的,並不缺錢,可他們對我和我姐卻尤為吝嗇。
我們考上大學後,他們沒有給我倆一點錢。
美其名曰,我倆長大了,他們是時候放手,該讓我們倆開始學著獨立了,所以他們一點學費生活費也不給我們,讓我們去社會上鍛煉自己,也就是自己賺錢養活自己。
可他們的本意是什麼,我和我姐都知道。
他們不愛我和我姐,也覺得我倆對他們來說,沒什麼用,就是個累贅,負擔,他們不願意在我們身上花太多的心血。
我和我姐的大學生活一開始過得相當拮據,困頓,幸好,我們都熬過來了。
我姐和大學同學合伙開了家遊戲公司,她出技術,她同學出錢。
一點實力,再加上十足的運氣,他們開發的一個小遊戲,讓他們賺了大錢。
這種成功難以復制。
我爸當時見了,別提有多眼紅了,還說要投資支持我姐的公司,我姐會答應才怪。
我姐一開始創業的時候,不是沒有拉過我爸的投資,結果被我家裡人臭罵了一頓,他們說女孩子創什麼業啊,肯定會賠錢。
他們讓我姐考個公務員,再找個好人家嫁了,別當個敗家女,就會霍霍家裡的錢。
我姐就是被我家裡人的無情行為,一步步搞得對他們徹底死心的。
而我現在也是一個小有名氣的畫家,一幅畫能賣不少錢。
說起來,我和段唯就是在一家畫廊認識的。
那個時候,我還沒什麼名氣,我經常在畫廊寄賣我的畫,而他經常來買我的畫,說是我的畫能讓他感到很平靜。
一來二去,我們就認識了,漸漸成為了好朋友,最後發展成了一對情侶。
我媽見我這麼不留情面地嗆她,面色訕訕的:「我也是為了你好,你看你,還有你姐,現在過得多好啊,就因為我們的放養政策。」
離開家之後,我和我姐確實變得更好了,但我們倆的成功,和家裡人沒有太大的關系。
如果他們願意給我們提供學費,生活費,我們也能成功。
隻不過我們在大學的時候,不會活得那麼艱難,可以參加各種社團,可以和好朋友出去玩,而不是每天都在打工做兼職,忙著為生計奔波。
我譏諷道:「那你怎麼不對我弟,還有阮綿好一點呢。」
他倆上大學後,家裡人每個月生活費一萬一萬地給。
家裡人還怕他們過不慣集體宿舍生活,也吃不慣學校的飯菜,直接就在學校附近買了一套房子給他們住,還特地僱了一個保姆照顧他們的日常起居。
我媽張了張嘴,想反駁什麼,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倒是我弟,那叫一個理直氣壯:「誰讓你們不省心,一天到晚就知道惹爸媽生氣。哪像我,是他們的貼心小棉袄。我爸爸媽媽,還有奶奶寵我疼我也是應該的。」
我看他就像是在看猴子一樣,感到很稀奇,他這人怎麼就沒有一點自知之明呢。
我表面上卻附和著:「對對對,你最貼心了。就因為你太貼心了,所以你早戀打架考試門門不及格,家裡人還花了大價錢,擺平你惹出的那些事,又給你買了個野雞學校的文憑,你可真是爸爸媽媽的好大兒啊。」
他在家裡享受那些優待,說到底,還是因為他是個兒子。
看著他那麼愚昧無知,還沾沾自喜的模樣,我知道家裡人算是把他給養廢了。
「你……」
我不留情面地把我弟的老底給揭了,我弟氣得胸口起伏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