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也就在那之後,韋羅基奧工作室裡的天使就統統歸他了。


  後來海蒂來到了他自己的工坊裡,兩個人又借煉金術師的名義開始解剖人體,開始了解更多的聯動反應——在舉起手臂的時候,有幾塊肌肉會跟著牽動變形;在抬眸微笑的時候,有多少個部位也會跟著牽連,而這些在皮肉的掩蓋下,最終又會在表面有怎樣的呈現。


  在開始和海蒂一起解剖學習之後,列奧納多筆下的人物擁有了更生動的體塊感。


  人物的身體不再是單一僵硬,公式化如臨摹一尊雕像。


  偌大的身體開始分割成不同的體塊,又有著不同的呈現方法。


  軀幹、四肢、面容……


  他的學習充滿了分析和探究,成長的速度也比其他人要快上許多。


  “所以,海蒂……你們是如何學習的?”


  海蒂不太確定地看著牆上未幹的油漆,轉頭看向他:“有好幾個流派。”


  “好幾個?”列奧納多怔了一下,忽然想起了當初他站在她窗外時所看到的景象。


  沒有線條,沒有刻意的網格定局,用色彩和光影來表達一切。


  他當初原本有許多的問題想和她談,可一切都因為薩萊而改變了計劃。


  事到如今,他重新在和平年代握起了畫筆,才想起來她亦是善繪之人。


  實際上,海蒂在前世裡不僅創作過油畫,也比照著印象畫派有過個人風格獨特的作品。


  她如列奧納多一般在諸多領域擁有著不滅的求知之心,學起東西來也比旁人要快上許多。


  “最古典的一種——我們稱之為法國學院派。”海蒂拿起一根炭筆,接過他的筆記本,隨手畫了一個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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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她的古典,對他而言卻可能是新銳。


  列奧納多放下了手中的筆刷,半擁著她的肩去看其中的精妙:“十字?”


  “我們也可以稱之為,十字坐標軸。”


  十字坐標軸是簡化版的網格定位法,但能夠讓繪畫者對比例和輪廓有更加靈活的判斷。


  在任何事物或風景上建立一個十字坐標,周圍事物的輪廓和位置也會因此而清晰。


  列奧納多瞳眸微縮,大腦開始飛快地運轉起來。


  “我的家教老師建議我,先去找那些靜物與哪些幾何體相似,再在坐標軸上進行一個轉繪。”短短幾分鍾的言語裡,她便已經塗出了一個蘋果,與角落裡那被咬過一口的蘋果輪廓頗為一致。


  她思忖著歐洲印象畫派和抽象派之間的復雜聯系,決定還是從素描有關的地方講起。


  “而蘇聯人——也可以說是俄羅斯人。”


  “現在還是蒙古國的那個俄羅斯?”


  “對,就是那裡,”她的筆尖在蘋果上開始快速掃出線條,建立黑白的明暗關系:“他們更重視形體在繪畫中的表達——而這與現在這個時代的取向頗有些類似。”


  高光,灰面,明暗交界線,反光,以及投影。


  這種繪畫表現方法也流傳到了美國,並且引起了許多的爭論和探究。


  海蒂輕聲解釋著有關素描的不同風格,又隨手在蘋果旁邊畫了一個米老鼠。


  “至於水彩和印象畫派,那又是一個復雜的故事了。”


  英國人需要足夠貼合地形和環境的地圖測繪方法,也因此開始推動用水彩來繪制地圖的風潮。


  而這種印象畫派的出現,讓色彩和空氣都開始被注入靈魂。


  氤氲的霧氣,晨間的霞光,一切繪畫的表達都如同詩歌一般。


  她說到這裡的時候,忍不住輕嘆了一口氣。


  如果可以……我真想帶你去倫敦國立畫廊裡看看莫奈的真跡。


  男人似乎看破了她的遺憾,低頭親吻了一下她的額頭。


  “也許我們也可以做出同樣的效果出來。”


  海蒂眨了眨眼,忽然意識到這個時代也同樣有水彩的存在——


  隻是還完全沒有與風景畫掛鉤而已。


  列奧納多,他完全有能力縱橫這幾大畫派。


  他幾乎可以做到任何事情。


第74章


  這個時代的畫作隻有兩個主題,那便是神與人。


  與天神有關的畫作已經可以算是陳詞濫調了——光是佛羅倫薩裡陸續誕生的《三博士來朝》都可以排成長隊,聖經裡的許多個故事也被變著法子解構重塑,不外乎都是在贊頌聖母子和上帝的真善美。


  也正因如此,列奧納多才選擇繪制《最後的晚餐》——這幅畫作描述了耶穌和十三個門徒共度的最後一夜,從劇情和構圖來說都頗為新穎。


  而另一種主題,則是人。


  這個時代的畫作,是身份和認同的象徵。新郎新娘在結婚前需專門訂購一幅畫作,有錢人家的自畫像也有不少——富有的美第奇家族直接請了一摞畫家,把他們一眾都畫到了神明的身邊,如同是上帝的僕從。


  而波提切利在畫這幅合照時把自己也畫了進去,眼神帶著一股恰到好處的睥睨。


  列奧納多與海蒂的婚禮畫像同樣是由波提切利畫作的。


  他們的婚訊來的頗有些突然,卻推推拉拉著折騰到了新的一年。


  畫家搖身一變成了將軍,領主又登基做了女王。


  玩世不恭的小桶先生懶得參與任何爭鬥,隻為這兩個好友用半年的時間畫了一張禮物,如今也被放置在女王的書房裡。


  “而印象畫派……它的題材,是自然。”


  “自然?”列奧納多想起了她畫的那幅油彩,意識到了什麼:“主體便隻有風景?”


  “也有人,但是不是正襟危坐的人。”海蒂示意手下去取木板和顏料來,坐在旁邊慢悠悠道:“喝茶,沐浴,野餐,畫他們生活中頗為隨意的樣子。”


  “為什麼叫印象畫派呢?”列奧納多給她倒了一杯酒:“因為畫的是一瞬間的印象嗎?”


  “這是個很諷刺的故事。”海蒂笑了起來。


  這個畫派的開山者,叫做克勞德·莫奈。


  他返回了故鄉勒阿弗爾,在晨曦的港口前畫了一幅《日出·印象》。


  沒有神靈,沒有人,隻有一輪孤日懸在高空之中,天空中交織著深緋色與深灰色的痕跡,停泊的船隻光影隱約,水面波光蕩漾,還映照著淺棕色的日影。


  哪怕隻是聽海蒂如此描述,列奧納多都在腦海中勾勒出了這幅畫的樣子。


  “它一定很美……”他喃喃道:“有時候自然的光景,反而勝過聖經中的神跡。”


  “但它也被奉為一個笑話。”海蒂平靜道:“莫奈雖然因為這幅畫擁有了許多朋友,但保守派則斥之荒唐,用這幅畫的名字來譏諷他們——印象派。”


  可這個飽受爭議與詆毀的名字,最後還是擁有了永恆的光芒。


  “他們為什麼要反對?”列奧納多下意識地皺眉道:“有人創造出了更好的表現方法,尋找出更有意境的主題,這不應該是一件好事嗎?”


  “任何事物在蔚然成風之際,都得經歷這麼一遭——抹黑,攻擊,嘲諷,汙名。”海蒂垂眸笑了起來,神情裡帶著幾分釋然。


  它可以是印象畫派,可以是搖滾文化,也可以是即將站在頂峰的任何人。


  列奧納多意識到了什麼,輕聲開口道:“你也經歷過,對嗎?”


  她有些訝異的看向他,笑容隨之加深:“這未嘗也不是一種加冕。”


  新的木板很快被取了過來,海蒂把畫架固定好,按照記憶來給他演示具體的畫法。


  她有點想感謝自己——如果不是多年前數項色彩的研發,現在她得和充滿尿味的紫色呆在一起。


  “簡單來說,這種畫法的重點,是用明快而散碎的色彩,來表達事物在不同光線下的樣子。”


  此刻窗外正日色微沉,碎金般的光芒灑在街道上,與兩側的橘子樹交織著光影。


  海蒂鋪了一個深棕色的底,開始回憶著技法來還原這個場景。


  列奧納多靜靜地站在她的身後,觀察著筆尖和木板上的色彩。


  色塊如同被隨意鋪灑般墜落在畫面上,如同流水一般擁有了走向和趨勢。


  它們不需要太細致的線條,一切都朦朧又輕巧。


  深棕,明黃,淺白,墨綠……


  “它們是有感情的,對嗎?”他突然開口道。


  海蒂換了一個顏色,笑著道:“還有呢?”


  “筆觸。”列奧納多不假思索道:“如同呼吸一般的筆觸。”


  這和現如今的流行畫法是截然不同的。


  無論是聖像還是人像,都力求輪廓和線條的精準,而且要把它們表達到一目了然的程度。


  可海蒂的這幅畫,它的筆觸散碎如墜落在地上的玻璃瓶,成千上萬的碎片便如無數面鏡子一般相互映射,用細膩而多變的色彩來營造出氛圍與情感。


  “你的畫……是有強烈的情感的。”他加重語氣道:“用色塊來詮釋嗎?”b r


  “我覺得你已經快學會了,”海蒂想了想,不確定道:“不,你本來就會這些。”


  她親眼見過列奧的光影表達能力。


  對於很多畫家而言,明就是白,暗就是黑,除了黑白灰以外,沒有什麼是需要考慮和糅合的。


  可是在初見他的那一年,她就見過他筆下的佛羅倫薩。


  晨霧是灰暗而又不清晰的——可他用了灰藍色來與日光做對比,把邊緣感處理的極為精妙。


  “要不——你來試試?”海蒂忽然起身,把畫筆遞到了他的面前。


  男人凝視著這支畫筆,半晌接了過去。


  這畫布上的街景,已經有了分區和輪廓,光影的位面也被勾勒的頗為清晰。


  其中的每一筆每一畫,如同遊弋的魚群,又仿佛是她的呼吸。


  他蘸了一筆紫色,開始勾勒牆面和樹木的暗面。


  海蒂甚至不用告訴他自己哪裡需要被渲染和處理,哪裡需要強調和打光,他便已經如同與她心意相通一般,處理的恰如其分。


  深紫與淺藍在平衡著光與暗的區別,而深紅的光芒也會因雪白的牆面而改變顏色,變成溫柔而明亮的橘紅。


  兩人一站一立,緘默不語,卻如同執手翩翩起舞,在整個教堂中遊蕩翩跹。


  列奧納多一專注起來,腦海裡便再也裝不下更多的東西。


  他不斷地側頭比對著窗外的街景與暮光,用大小不一的筆刷來制造出氛圍感與畫面的情緒,手中的動作一刻不停,也不曾有半分的遲疑。


  海蒂微笑著站在他的身後,神情放松而又柔軟。


  他們在任何事情上,都是如此的同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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