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身後那人清亮的嗓音中壓抑著怒氣。


「若若,別鬧了。」


「跟本君回去。」


我轉身直直對上那人的眼,嘴角勾起一抹嘲諷。


他依舊風華絕代,依舊是那個清冷孤傲、居高臨下的九華神君。


小初不滿地盯著我懷裡的念安,噘著嘴巴道。


「娘親,我是你最愛的小初啊!你不要我們了嗎?」


我眼無波瀾,將阿山和念安護得更緊,冷漠道。


「嗯,不要了。」


小初眼裡一下子蓄滿了淚:「不可能!父君!你再施法,娘親的記憶定還沒回來!」


九華眼底閃過一絲懷疑:「若若,你可知你是我的妻,你還是……」


我打斷他:「我是鮫人一族的公主,僅存的靈若公主。」


「萬年前,天魔大戰,天界派來戰神九華來我鮫人一族尋求盟友,維護三界安定。」


我眸中悲痛:「我阿爹阿娘、同族兄弟姐妹乃至鮫人一族,在天魔大戰中慘遭滅族,僅剩當時還是幼童的我。」


「你天界向來佛口蛇心,天帝假意憐我,實則是怕眾人討伐,踩著盟友的屍骨才打了勝仗,便命天界八大元帥五極戰神之首,九華神君,與我定下婚約,來博得美名。而你九華,分明不願,卻端著大義模樣,應下婚約。」


我面帶譏諷:「九華神君口口聲聲說我是你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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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便問你一句,可與我一同拜過天地?行過夫妻之禮?」


他神色冷峻,薄唇抿成一條直線,並未作答。


我冷笑一聲,他當然不敢應。


我年過萬歲那年,高高在上的九華神君履行了自己的諾言,將我娶進了九華宮。


成親那日,正值九華神君閉關修煉,他連人都未出現,隻命人將我安置在九華宮偏殿。


我以為,他清貴高華,無欲無求,無情無愛,苦於修煉是為大義大愛,便沒作他想,日日追在他後面。


隻覺他是我的夫君,我便要對他好。


可成婚千年,他卻連碰都不碰我一次。


天界仙子宮娥全都笑我,我雖難過,可那時心心念念全是他,卻也還是替他開脫。


直到我看到他與曾並肩出戰的紫嫣上仙,眉目傳情,對弈到天明,在那棵梨樹下,琴瑟和鳴。


我才知道他的冷若冰霜,隻是對我。


我黯然失神,生了退意。


直到,那次醉酒。


真是可笑,神仙竟也會醉酒亂性。


太上老君的酒再烈真的能讓九天之上的神君亂了心神嗎?


我不信,我以為他是愛我的。


可那一夜荒唐後,他又成了清貴高華的神君。


就算我告訴他,我懷有身孕,他眼裡也無半分波瀾。


如今卻追到這裡,又是為何呢?


他眼底閃過一絲痛,抿唇道:「若若,回去後我們便重辦婚事,這一次本君定將你風風光光迎進九華宮,再不會讓你受一絲委屈。」


「我們一家三口,還和從前一樣,可好?」


我唇角露出一絲冷笑:「從前?不好。」


他似是不相信,眼裡閃過一絲不安,忙拉著小初:「你怨我,那小初呢?他是你十月懷胎生下的,你忍心讓他沒了娘親嗎?」


5


小初聞言癟著嘴。


眼裡的淚又在打轉:「娘親,別不要小初,你抱抱小初,好不好?」


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可是小初,當初是你將我帶到誅仙臺的,你忘了嗎?」


小初瞪大了雙眼,眼淚「吧嗒」落了下來,怔在原地,慌亂道:「娘親……」


當初懷上小初,縱使九華依然對我冷冰冰的,可十月懷胎,哪有娘親不愛自己的孩子?


生下小初後,我是滿心疼愛的,從他咿咿呀呀到開口說話,我日日夜夜陪著他。


而小初是在眾星捧月中長大的,他是萬年間第一個小天孫,天界上神仙子誰不寵著?


他越長大,生得越像九華,天資聰穎,聰明伶俐,就連向來清冷的九華看他,眼底偶爾也會閃過一絲柔情。


可慢慢,他知事後,卻在有一天我讓他修習術法時,對我大發脾氣:「你憑什麼管我?你真是惹人討厭!父君都不喜歡你,九華宮的人也不喜歡你!」


我氣得揚手揍了他一頓。


後來,他便越來越討厭我。


他將我用心口鱗片做的護心玉丟在地上。


「娘親,這東西真難看,紫嫣上仙送了我護身法寶,是萬年難得的仙器。」


「娘親,你連這些都不知道,紫嫣上仙和父君早就告訴我了。」


「娘親,你實在太煩人了,我想紫嫣上仙陪我,她與我約好帶我去天界之邊。」


「娘親,你是鮫人,身後已無一人,他們說,我往後是要繼承父君的手中之權,成為戰神之首。紫嫣上仙身後有青澤天帝,娘親,你怎麼什麼都幫不了我?」


「……」


他不知,鮫人心口的鱗片是鮫人全身上下最堅硬的地方,亦是鮫人的命脈所在。


我忍著錐心之痛拔出來,以心頭血鑄成護心玉,能抵萬獸萬妖,護他平安。


可他卻嫌棄不已,棄之如履。


我不懂天界法術,為他整夜整夜地翻遍書閣,他卻嫌我蠢笨,原來紫嫣與九華早就什麼都教給他了。


而我在他生辰之時,想帶他去海臨之淵看看他從未見過的海下,帶他見見從前的鮫人世界,他卻說早與紫嫣約好。


那日我在梨樹下枯坐一夜,卻見九華與紫嫣一人牽著小初一隻手,笑著歸來,如一家三口。


後來,有天小初難得纏著我,我以為他總算想起我這個娘親了。


誰知他卻將我引去了誅仙臺。


「娘親,紫嫣上仙說神仙若跳下誅仙臺,便會脫胎換骨,化身為神。」


「從前青澤天帝也是這樣成為上神的,娘親,你能否為我和父君,跳下誅仙臺?」


他指尖一捻,竟要將我直接推下誅仙臺。


我身形一晃,唇邊再無血色:「小初,你可知從這誅仙臺跳下去,便是上神也會魂飛魄散?你當真想讓娘親灰飛煙滅?」


他執拗地搖頭:「不會的,娘親,紫嫣上仙說了,鮫人並非天界之人,跳下去雖要吃些苦,可往後娘親便能名正言順地站在我與父君身邊了。娘親,你不想嗎?」


我慘烈一笑,好一個名正言順在他們身邊,我從沒想過自己疼若珍寶的親生骨肉,會聽信他人之言,推我下誅仙臺。


他果然和他父君流著一樣血,無心無肺。


我心如死灰,閉上眼往後倒去。


「既如此,便如你所願。」


誅仙臺的戾氣在我身上刮出一道道傷痕,可身再痛,也不抵心頭絞心之痛。


渾身仙骨全被抽了去,隱隱有灰飛煙滅之勢。


頸間雲龍墜劇烈震動起來,閃出的金光將我周身罩在裡面。


雲龍墜雖保我一條命,身上卻被灼傷得血肉模糊,凡身肉胎落入人間,忘卻了從前往事。


衛山便是在此時救了我,把我帶回家精心養了半年。


呵,根本不是什麼掉下懸崖,而是從那九重天上,被自己懷胎十月的骨肉親手推上了誅仙臺。


小初大聲哭道:「娘親,對不起,小初不知道會這樣,不知道娘親會從此消失……」


九華眼裡似有痛楚,他動了動唇,想要上前拉我,卻被我躲開了。


「若若,我早已狠狠地罰過小初了。往後,我們會對你很好,會想盡一切辦法彌補你,你……和我們回去,好不好?」


我不為所動:「不必了,我不需要了。」


「九華,你莫要再逼我。」


他卻緊盯著我,眼裡滿是勢在必得:「不,若若,你會的。」


我面含怒氣,他卻深深看了我一眼,轉身抱起一旁的小初,飛上雲霄。


而三日後,他再次出現。


我才知道,那日為何那般篤定我會跟他回天界。


因為,阿山他,快死了。


6


九華乃天界戰神之首,阿山隻是凡胎肉身,接連受九華幾掌,便是千年的精怪都難承受,更何況是阿山。


我如今雖恢復記憶,一身仙骨摔得粉碎,身上無半點靈力,哪裡能救他?


九華就是這時候從天而降的,他總愛站在高處睥睨眾生,總覺得這世間所有事都在他掌控之中。


他早已算好了一切。


「若若,跟我回去,我保他一世平安。」


我連眼皮都沒掀,抱著念安與奄奄一息的阿山依偎在一起,冷嘲道:「沒想到九重天上無情無愛的九華神君,竟要用一個凡人的生死來達到目的。」


「可是九華,這次你注定要失望了,他若死了,我便也隨著他入輪回就是。」


「我絕不會跟你回天界,因為……我看著你就心生惡心。」


他神色懼慟,如遭重擊,徹底沉下了臉。


可深沉如墨的眸子卷起的狂風暴雨又在轉瞬間被壓了下去。


良久,似是妥協,眼眸裡露出一絲哀求:「一天。」


「若若,你同我回天界一天,就陪我與小初一天。我便放過他,還他原樣。」


「一天之後,我放你與他們……團圓。」


我眸光一閃,眉眼又皺了皺。


沉默許久,眸光黯然了幾分:「可天上一天,人間十年。」


他眸光沉靜幽深:「是,天上一天,人間十年。」


「凡人壽命百年,用十年換百年,若若,這很劃算。」


我抿緊唇,九華他如今同從前簡直判若兩人,如果說從前孤高清冷的上神,現在就像是個執拗的瘋子。


他從前連見我一面都厭惡萬分,小初他從小有眾人寵愛,也並不需要我這個娘親,我不知他們父子在玩什麼把戲。


可眸光落在還尚在昏迷的阿山身上,不由得心中一顫。


我咬緊牙關,一天換十年,是十年……


他們為仙為神,本該心懷大義,心系蒼生,卻視人命如草芥。


可我……卻無能為力。


我將懷裡的念安抱得越發緊了。


掌心漸漸收緊,緩緩道:「好,我答應你。」


他似是松了一口氣,眼裡滿是欣喜:「若若,那我們現在……」


我抿唇:「明日,我明日跟你回天界。今日你先治好阿山。」


「我要與他說清楚再走。」


他似乎還想說什麼,可看我這般模樣,到底妥協了。


伸出掌心,掌中靈氣微微翻湧,一點點注入阿山的身體。


不過片刻,阿山便醒了。


他陡然看見九華站在那兒,眼裡頃刻滿是警惕和防備,死死地護著我。


九華唇角微勾,隻輕瞥了他一眼,便飛身離去。


我眼眶泛紅,哽咽著將我與九華做的交易全部告訴了他。


他牙齒緊咬,拳頭握得咔咔作響:「卑鄙!」


念安撲在我懷裡,號啕大哭:「娘親!念安不要娘親離開!娘親!別不要念安!」


我亦再也忍不住,眼淚洶湧,抱著他語無倫次地喃著:「念安……我的念安……」


分離十年,等我回來,他已十五歲。


十年的空白,教我、教他如何能承受。


不知多了多久。


阿山聲音微顫:「若若,我與念安等你回來。」


「我們等你。」


念安鬧騰了一整夜。


臨睡前,小手還緊緊拽著我不放開。


我不敢睡,我怕時間一晃而過,再一睜眼就要離開。


我慌亂地在箱子裡翻找著針線,想給念安多縫些貼身的衣物,阿山就靜靜地坐在一旁陪著我。


可我手腳卻好像不聽使喚,針腳不對,布也裁得不對。


眼淚如斷線的珠子滾落而下,終是忍不住失聲痛哭。


「阿山,怎麼辦?我不知道八歲、九歲的念安身量有多高,腳有多大,我做不好……阿山,我做不好……」


阿山將我緊緊地擁入懷裡:「若若,別哭,做不好我們便不做了。」


手不輕不重地撫著我的背,低喃著:「十年很快,很快的……」


我與他相擁坐了一夜。


天剛破曉,九華便乘風而來。


「若若,跟我回家。」


念安還床榻上未醒,我有些不舍。


阿山替我擦了擦眼角的淚,聲音顫抖:「走吧,趁他還未醒。」


「醒了,便要鬧騰了。」


淚水順著臉頰無聲地滑落:「阿山,等我回來。」


「我一定等你。」


九華手一揮,我便騰空與他並肩而立。


可身後卻突然冒出一聲尖銳的哭聲:「娘親!別丟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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