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
即便是到了現在,李聞寂也仍不習慣蜀中人的口味,他吃得很少。
“這裡溫差大,山上更冷,你最好多穿一點。”
他提醒道。
“嗯,我帶了厚衣服的。”姜照一點頭。
吃完晚餐回到房間,姜照一走下木階,在沙發上躺了會兒,她看見落地窗外明亮的燈光照見對面巍峨的群山。
她又站起來,推開那道玻璃門,走到了陽臺上。
這裡的風,都好像是湿潤的。
李聞寂就在隔壁,她歪著頭往隔壁陽臺看了兩眼,玻璃窗裡燈火幽微,她忽然想起來,他好像說過他不喜歡太強烈的燈光。
“呱~”
這聲音來得突兀,姜照一反射性地轉頭,竟然在陽臺左側看到了一隻綠油油的小青蛙。
她想起那顆晶瑩的琥珀,還有那隻方言味極濃的青蛙。
“看啥子嘛看,快過來!”
青蛙又說人話了,還特意壓低了聲音。
“你……”
姜照一猶豫了一下,還是往他那兒走了幾步,卻也不敢過分接近,“怎麼哪兒都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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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真的很疑惑。
“這就是緣分,你個小女娃兒懂啥子嘛,要是早知道你們要來千戶寨,我就不自己走了。”
小青蛙不呱呱呱,說的全是人話。
“你們來千戶寨幹什麼?”
小青蛙問了也不等她答,就自顧自地說,“嗨呀你們可要小心,千戶寨的妖怪猛得很,你知不知道啥子叫地頭蛇嘛?基本上都沒得妖怪敢到這兒來旅遊,你老公膽子是有點兒大哈。”
第18節
“那你為什麼敢來?”姜照一也學著他小小聲地說話。
“我怕啥子嘛,我有鈔能力!”
青蛙很拽。
“超能力?”
“鈔票的鈔!”
“……”姜照一明白過來,她不甘示弱,“那我老公也有鈔能力啊!”
銀行卡上好長一串。
“哦喲,好不得了嘛,光有鈔能力哪夠,還要有人脈,懂不懂?”青蛙沒那個耐心跟她多說些什麼了,“行了行了,我就是來提醒你一哈,在這個地方要小心點,妖怪一般是不敢打人的主意的,但是他們對付不是人的家伙……”
他停頓了一下,“沒有罵你老公的意思哈,我就是說他們把戲多,讓你老公小心點。”
從昨天到現在,
姜照一發現這隻青蛙還真的不像是一隻壞妖怪,想起他變化成人後,挺著啤酒肚的中年男人形象,她說了聲:“謝謝你,青蛙叔叔。”
忽然被叫了聲叔叔,小青蛙有點沉默,過了會兒,它轉過身,屁股對著她,“還是很有禮貌嘛,我走了哈。”
青蛙一蹦,就化成煙霧剎那消散。
姜照一忽然聽到右邊有推門的聲音,她回過頭,正見李聞寂出現在隔壁陽臺上。
“你在做什麼?”
他那雙漂亮的眸子看著她。
“沒什麼……”姜照一連忙搖頭。
但想起那隻青蛙剛才說過的話,她不由往他那邊走了幾步,“李聞寂,這裡也有很多妖怪嗎?”
“也許吧。”
李聞寂顯然對這些興趣不大。
“那,要是他們收我們保護費怎麼辦?”姜照一小心翼翼地問。
“嗯?”
李聞寂不理解她為什麼會這麼問,思及剛才被人從門縫裡塞進來的單薄紙張上無理囂張的一段話,他面上卻露出了些淺淡的笑意,聲音也很輕:“他們會很禮貌的。”
“……真的嗎?”姜照一有點摸不著頭腦。
難道那隻青蛙是騙人的?
李聞寂卻再沒應答她,隻是看她一眼:“早點睡吧,你今天應該很累了。”
坐了好久的車,路上她又沒睡覺,隻顧盯著窗外變化的風景看,現在的確已經十分疲累,所以她點點頭,“好。”
洗漱完,姜照一躺在床上很快就睡著了,而隔壁房間卻有一團黑氣無聲侵入玻璃。
“我們大人久等先生不至,沒想到先生卻還在這兒喝茶?”那黑氣逐漸凝出人形來,瞧見坐在桌邊的李聞寂,便冷笑了一聲。
千戶寨不像高樓大廈,華燈不寐的城市,這裡的夜晚很安靜,那黑影的聲音便顯得尤為清晰。
李聞寂慢飲一口茶,彎起眼睛,“既是請人做客,你們總是該拿出些誠意的。”
杯子碎作瓷片,尖銳的稜角毫無預兆地扎入了那影子的喉嚨,他還沒來得及發出聲音,他的身體就被打散成一團模糊的血霧,穿過玻璃,墜下高樓。
與此同時,李聞寂從陽臺一躍而下卻又剎那幻化流星,落入對面蓊鬱的群山之中。
栀子zhengli獨家對面山下的宅院燈火通明,
“我怎麼看不出你原身是個什麼?”坐在椅子上擺足了架勢的卷胡子男人用一雙眯縫眼將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手裡正把玩著一把藏刀。
李聞寂隨手將那撿漏的請柬扔到他面前:“說說,你請我來的目的。”
“請你來?”
男人和身邊站著的人對視了一眼,隨即哈哈大笑,“老子不是請你,是教你規矩,讓你來拜見老子!”
“你來的時候也沒打聽打聽,在這兒是誰的地盤兒?你要是想安安穩穩地從這兒回去,就得給老子交錢。”
而李聞寂不動聲色,目光一一掠過這院子裡的所有人,仿佛根本沒在聽那卷胡子男人的話。
“你要是不識抬舉,”
卷胡子男人大抵是還遇上過這麼風淡雲輕的,他冷笑了聲,“我手裡可還存著不少紫燈芯,你那個凡人妻子,怕是也得跟著你遭殃。”
但他話音才落,見年輕男人終於將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又沒由來的,後脊背有點發涼。
可在這千戶寨的地頭上,他太習慣做土霸王的日子了,此刻也當然沒在意心裡的那點子異樣,又道:“我和查生寺的胥童是老交情,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是你殺了他,你要是多出點錢,這樁事我可以不追究,但要是你不聽話,我可就要為我那老哥哥報仇了!”
卷胡子旁邊那個拄著拐的老頭莫裡聽著他這話,再看那年輕男人的臉,心裡就更添了些不安,能滅了查生寺所有的活口,這個人的本事肯定不一般,而現今又看不出他的原身到底是精怪還是其他什麼,老頭自當是覺得此人不好得罪,但偏偏,卷胡子就是不肯聽他的。
“大人……”他開口想再勸。
可才開口,他卻見被卷胡子握在手裡的那柄藏刀出了鞘,卷胡子手裡隻剩個刀鞘,而那寒光凜冽的刀刃卻已落入了那年輕男人的手裡。
“你……”卷胡子瞪起眼睛,才要站起來,卻見那刀刃又從年輕男人的手裡脫離,迅速襲來。
而他的身體竟像是被控制住了似的,動彈不得。
在卷胡子驚恐的目光中,
刀鋒瞬間刺穿他的胸膛,將他釘在了椅背上。
這一切實在太快,院子裡那些習慣跟著他作威作福的精怪見卷胡子被藏刀刺穿胸口釘在椅子上,臉上甚至已經開始出現似蛇一般的幻影,他們驟然驚慌起來,看向李聞寂的目光滿是惶恐。
“這個位置,還是你合適。”
李聞寂的手指從頭到尾幹幹淨淨,他的視線忽然落在身形幹瘦的莫裡身上。
“先生,我……”莫裡花白的胡子抖了抖。
椅子上的卷胡子已經沒了聲息,院子裡的其他精怪大氣都不敢出。
“不知這千戶寨還有什麼地方需要我去拜會?”
李聞寂看著莫裡,聽著像是真的在請教。
可莫裡卻出了一頭汗,他低著頭沒敢迎上李聞寂的目光,“我們隻是佔著這一小塊地方,在南邊的鹿吳山上,還有一間客棧,那客棧的老板是入了非天殿門下的,我們平時的進項,很大一部分都交給了他。”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刺破灰暗的天色,昨夜放在枕頭邊的手機震動起來,睡夢中的姜照一瞬間驚醒。
她茫然地睜開眼睛,看見窗外群山的影子。
這是在千戶寨,不是錦城。
起床的動力十分充足,她果斷坐起來,掀開被子下了床,走進洗手間裡洗漱。
從行李箱裡拿出來提前準備好的厚外套,姜照一背上包包走出房間,敲響了隔壁的門。
門被人從裡面打開時,姜照一看見他穿著一件雪白的襯衣,領口的兩三顆扣子還沒來得及扣上。
他烏濃的短發有些湿潤,大抵是才洗過澡。
姜照一猝不及防看見他半邊的鎖骨,她下意識撇過頭,卻聽他說:“進來等我。”
他的聲音在這個清晨添了幾分低沉。
“……哦。”
她小小地應了一聲,然後垂著腦袋走進去。
“桌上有水。”
他下颌微抬。
姜照一在小沙發上坐下來,端起玻璃杯,卻看到旁邊還放著一個粉色的保溫杯,她“咦”了一聲,“這個保溫杯是你的啊?”
她沒想到他……還挺喜歡粉色?
李聞寂才將扣子扣好,整理了一下衣袖,拿起旁邊的毛巾擦了擦頭發,聞聲回頭瞥了一眼,“給你準備的,這次進山,也許一時半刻還出不來。”
姜照一拿起杯子看了又看,還挺可愛的,她有點開心,“謝謝,我很喜歡。”
“走吧。”
他拿了外套,站直身體看向她。
姜照一忙站起來,還不忘拿上那個保溫杯,跟著他往外走。